“启禀公子、大殿主,这是在地下总坛中,找到的唯一活口!”二人押着文泰来到慕容复身前,恭敬道。
慕容复先是一愣,偌大一个总坛,怎么可能会一个红花会的弟子都没有,这不符合常理,但马上又恍然明白过来,难怪红花会能在短短一刻钟,召集五百余名弟子到这大厅中来,原来那赵半山早已将弟子从总坛中调出,布置在大厅之外了。
“还好今晚赶巧了,否则想要将这些人一举斩杀,还真不大容易……”慕容复心中想道,那密道他也下去过几次,可谓是四通八达,若是由血影殿的弟子下去找他们,纵然能够斩杀一部分,也断然不可能将所有红花会弟子歼灭。
且不说下面的总坛还有没有别的出口,就是血影殿在短时间内,也调集不来这么多人手,说不定,还会陷入包围与苦战中。
文泰来在密道中时便已醒来,他有些惊异为何会有许多陌生人堂而皇之的在总坛密道出没,奈何他身受重伤,轻而易举的便被两个血影殿弟子制住,带了上来。
此刻见得厅中模样,文泰来先是一怔,随即面色煞白无比,“你……你……”
“是我!”慕容复微微一笑,“本座说过,会让你吞下自己的苦果,现在,该轮到你了!”
“你……这个畜生,魔头!”文泰来看着满大厅的鲜血横流,断臂残肢,无数个熟面孔,其中不乏关系亲厚的弟兄,一时间,瞪着一双牛眼,几欲喷出火来,朝慕容复狠狠骂道。
“本座是畜生?”慕容复冷笑一声,“那本座倒是想请问文四侠,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文泰来先是一呆,随即想起这一连串事故的起因,却是因为自己,登时间,通体冰凉,口中喃喃道,“是我害了大家,是我害了大家……”
“这不就是了?我慕容家与你红花会无冤无仇,你却掳我妻女,送与别人糟蹋,此等不共戴天之仇,我慕容复若是不报的话,岂非白活在这个世上了!”慕容复冷哼一声说道。
“可……可……可你怎能如此滥杀无辜啊!”文泰来双目血红,眼角已经流出了泪水,带着丝丝血丝,可见悲痛愤怒到了极点。
“嘿嘿,”慕容复咧嘴一笑,“文四侠这话可就有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意思了,你掳走我的女人时,何曾想过她们也是无辜的,你这等做法,会彻底毁了三个无辜女子,你想过么?”
“此事文某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尽管来找文某寻仇便是,为何要加害他们!”文泰来厉声喝道。
说话间,他目光缓缓从红花会众弟子身上掠过,心中的悲痛,无法言说,忽然,当他看到某一具尸体时,不由惊呼出声,“石堂主!”
却是刑堂堂主石双英的尸体,紧接着,蒋四根、卫春华、徐天宏,乃至章进等人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映入眼帘,心中悲痛欲绝,破口大骂道,“慕容复,你这个滥杀无辜的大魔头,你与邪魔何异?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本座行事,向来讲究恩仇必报,有因才有果,所以,这些人并非本座所杀,而是你文泰来和那余鱼同合谋杀死他们的。”慕容复阴恻恻一笑,对于文泰来口中的“大魔头”嗤之以鼻。
也确如他所说,文泰来心中憎恨慕容复,但更深、更多的,却是自己的愧疚,早知道会是这般结果,他宁愿将骆冰给了福安康,也断然不会去招惹慕容复,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好了,也该是你上路的时候了,免得跟不上你那些兄弟,记得到时候跟他们说声‘对不起’。”慕容复微一摆手。
两个血影殿弟子立即会意,长剑一划,便朝文泰来的脖子抹去。
却在这时,一声略显凄厉的娇喝声传来,“等等!”
慕容复一愣,示意两弟子停下,转头望去,笑道,“怎么?文夫人也要痛斥我是大魔头么?”
骆冰惨笑一声,淡淡道,“天道有轮回,因果有报应,你慕容复是不是大魔头,自有报应来报,却不是妾身一介女流可以评说的,妾身别无他求,只希望能与四哥死在一起。”
“天道有轮回,因果有报应……”慕容复喃喃一声,随即冷笑道,“那文夫人觉得,这一切是该报在文四侠身上,还是报在我身上?”
骆冰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四哥掳**女,助纣为虐,实乃大过,当有报应,或感同身受,或身死帐销,而你慕容公子,满手血腥,滥杀无辜,早晚有一天,你也会尝到自己的报应。”
“冰儿……”文泰来喃喃一声,本以为夫妻二人因为这次的事件,已经有了隔阂,没想到骆冰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自己身后,心头一热,却是说道,“冰儿,我对不起你。”
骆冰缓缓摇头,随后微微一笑,如同春花初绽,娇艳欲滴,一切尽在不言中。
“是么?那本公子倒要看看那一天,到底会不不会来,不过……”慕容复眼中异色一闪而过,话锋一转,说道,“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骆冰问道。
慕容复幽幽说道,“我慕容家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既然他文泰来掳我妻妾,我是不是也应该掳他妻妾,肆意糟蹋一番,才对得起这个名头,正好应了你那句‘感同身受’?”
骆冰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微白,说道,“慕容家号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因为数百年前,江湖中作恶多端的魔头章虚道人死于自己的成名绝技之下,被杀的方式与他杀人的方式也一模一样,这才有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说法。”
“这些年来,公子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慕容家侠名广播,妾身原本以为,公子应是当世大侠,可比郭靖黄蓉,没想到阁下心胸如此狭隘,睚眦必报,滥杀无辜,妾身不知道是天下人的误传,还是说慕容公子已经被名利迷昏了头脑,当真可悲,可叹。”
骆冰第一次知道慕容复的存在,那时还是在康亲王府中,虽然因为慕容复的搅局,致使红花会的行动功败垂成,数人被掳,但后来骆冰查访慕容复的来历后,却发现,这些年来,哪里有灾情,哪里便有慕容家的影子,几乎每年都要捐出百万两白银,和数十万担粮食。
这一查之下,骆冰不禁感叹,这才是真正的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遂再也没有计较过慕容复在康亲王府中做的事,而且还希望能再与慕容复见面,好生畅谈一番。
不料如今却是这等局面,她也想不到,慕容复会因为文泰来和余鱼同所犯下的错,直接血洗红花会馆,她不知道是该夸慕容复冲冠一怒为红颜,还是该指责他不分青红皂白,滥杀无辜,心中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一番言语,似是讥讽,似是劝诫,在第二次见慕容复之前,慕容复在她心里,便有个特殊的地位,那是她崇拜的英雄,如今信仰崩塌,第一次觉得这个世间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魔鬼。
慕容复冷哼一声,“有什么可悲可叹的,像红花会这种帮派,尽是道貌岸然之徒,什么扶危济困,为救天下苍生,黎明百姓,通通都是胡扯,更遑论驱除鞑掳,复我河山了!”
“你怎么说妾身都可以,但请你不要侮辱红花会。”骆冰心中自有一口傲气,哪怕心中恨极了慕容复,说话也是不温不火,甚少如同泼妇一般吵骂。
“你是红花会的当家,这些年来,红花会做过些什么好事?扶过什么危,济过什么困?你可说得出两三件来?”
“我……”骆冰张了张口,但是细想一下,似乎还真说不出什么救济百姓的好事来,近来三四年,红花会为了扩张势力,那些危难中人,想要得到红花会的救济,便必须先加入红花会,这样一来,只能说是一种交易,哪还算的了救济。
慕容复见此,继续说道,“至于‘驱除鞑虏’,更是可笑之极,整个红花会都投靠了满清王爷,为其奔走效劳,抵死卖命,这算哪门子的驱除鞑虏?”
“我……我们不是,那弘历宝亲王是……”骆冰被慕容复一激,差点脱口说出宝亲王的身世来历,却是立即止住了嘴巴,毕竟这个秘密事关重大,即便在红花会中,也只有少数几个当家知晓其中内情,她却是因为文泰来的关系,得以知道的。
“你想说,那弘历宝亲王是汉人所生,你们红花会只要助其夺得皇位,便相当于驱除了鞑掳,恢复汉人江山了么?”慕容复冷笑一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骆冰神色骇然,话一出口,登觉不对,立即闭口不言。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还多得多,你们的于总舵主一定是告诉你们,在弘历登上大宝之后,一定劝其弃清从汉,恢复汉人身份,也就恢复了汉室江山,我说的对么?”
此言一出,莫说骆冰,就是文泰来那死灰一样的面庞,也出现了一丝松动,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慕容复。
“嘿嘿,”慕容复冷笑道,“他是不是告诉你们,他年轻时,被迫与青梅竹马分开,那女子辗转流落到皇宫,被当时的某个王爷宠幸过,后来女子被查出有了身孕,其实那身孕却是你们余总舵主的,也正是如今的弘历宝亲王,是么?”
“你……你……”
一时间,骆冰与文泰来均是一脸吃惊之色,随即飞快的四下扫了一眼,但见厅中除了血影殿的弟子之外,还有数人,便是那李沅芷、程灵素、胡斐和苗若兰父女,此刻均是竖起了耳朵静静的听着。
毕竟还有什么八卦比皇室的八卦更好听的了。
“别说了!”眼见慕容复还要开口,文泰来急忙吼了一声,弘历宝亲王是红花会最后一张牌,用于总舵主的话来说,哪怕红花会覆灭,也一定要保住这个秘密,将来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慕容复又岂会管别的人听到不听到,自顾自的说道,“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们,其实那个女子,就是被他故意送去,勾引那个满清王爷的。”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女子心灰意冷之下,终是被那王爷的无微不至给感动了,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王爷也原谅了她,二人合伙设下一个计谋,那便是……”
“便是什么?”骆冰与文泰来均是一怔,脱口问道。
“便是什么,下回再告诉你们,现在我想问问文夫人,知道你们于总舵主和陈总舵主做什么去了么?”慕容复忽的嘿嘿一笑,话锋一转,问道。
骆冰心中气急,她生性豪爽,却是受不了这种说话掖着藏着,只说一半的了,不过此刻倒是真有几分好奇,陈总舵主匆匆回来一趟又出去了,也不知在忙些什么,红花会面临大难,身为总舵主的二人却不在,她心中难免生出一丝怨气。
“那姓于的看出宝亲王根本无心恢复汉室江山,或者说不打算恢复其原来的身份,正打算故技重施,再算计一次宝亲王。”慕容复幽幽说道,嘴角挂着一抹讥讽之色。
骆冰与文泰来对视一眼,瞬间明白慕容复话中的意思,当即齐齐摇头,“你说谎,于总舵主怎么可能做那种卑鄙无耻之事!”
“说得好!”慕容复抚掌而笑,随即又说道,“那本公子便带你去见识一下,那姓于的和姓陈的,究竟在谋划什么!”
说着,却是上前在骆冰胸口连点数下,在她腰身上一提,整个人便横向悬在空中,某处瞬间显得尤其饱满,摇摇欲坠。
“慕容复!休得伤害我冰儿!”文泰来也想去,却见慕容复并没有带上自己的意思,又岂能放心冰儿与慕容复独自呆在一起,此人身边那么多美貌女子,一看便是浪荡风流之徒。
慕容复白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提着骆冰,便往外走去。
骆冰张了张口,却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等等我!”却是李沅芷的声音响起,随即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