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可以想一想你的那些朋友,尤其是你的小师妹慕清雪。魔族多年来蠢蠢欲动,他们作为家族中的天骄,谁也逃离不了场战争。你死了他们会难过,更会为这场战争赔上自己的命。”
叶父平静的说,“你也可以想一想我,你如『自杀』的话,我们一家三口立时就能团圆。”
叶寒星望着他痴痴笑了起来,“好,真好,您可真是了解我。”
陆星晚压制着那噬人的悲哀,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眼神看着自己的父亲,他无情的可怕也卑劣的可怕。
他知道叶寒星不能『自杀』,就算没有那些朋友没有慕清雪,只为他的最后一句话,她也不敢死。
因为就算是这样叶寒星还是爱他,她其实从未长大,一直是那个会抓着父亲衣角渴求他一个赞赏眼神的小女孩。
而叶父很清楚一点。
陆星晚忍无可忍,她一手死死按着胸口,一手将叶寒星丢落在地的千霜拿起。
剑的寒芒第一次指向自己的父亲。
她想,叶寒星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
弑父之罪又如何?
杀了他,便也将条命赔给他。若真有黄泉地狱,笔账她还是要跟他算个清楚明白。
陆星晚衣袍随着气浪翻卷,凌然剑气似要随着主人的心意毁灭一切。
可不等她将一剑刺下,心头就传来剧痛,她不由弯身接连吐出几大口血,只觉整个心脏都已经被人捏碎,顺着血一起涌出。
她晃了晃身体重新跌坐在地,气力在迅速流失中她转过头,然看到叶寒星亦在呕血。
血落地面如艳丽红梅,红的令人绝望。
黑暗不知道什么时候笼罩了过来,无数的声音和身影来回徘徊。
陆星晚看着光影交错中向她走来的人,是慕清雪。
她时而是年少时与她并肩作战的小师妹,时而又是那个『性』子冷傲却会对她稍显柔情的掌门。
两世的人生她都给过她希望,让她觉得活下去未尝不可。
可惜师妹冷然转身,掌门失望看她。
“你怎么会变样?”
“你太让我失望了。”
“清雪……掌门……”陆星晚喃喃竟然也不知道此刻是恨还是留恋。
慕清雪毫不犹豫的转身消失在黑暗中,幼时的阿萝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星晚姐姐!”
小姑娘的辫子扎的歪歪斜斜的,还一个劲儿傻乎乎的笑。
陆星晚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无限怜爱的想,阿萝,你快些长大吧。
你样小,我怕照顾不好你,更怕保护不了你。
阿萝如她所愿长大了,却是面『色』厌烦,“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接着是面容沉静安睡的苏静云。
阿萝年幼,掌门孤傲,她与她们在一起总是迁就照顾为多。
若是大师姐醒了,必然也能关心她几分,就像曾经的陆师姐一样。
她想,总有一天她会醒的,到那时她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苏静云确实醒了,她端着那张温雅的面容对她『露』出怀疑与探究,她说,“陆师妹,你是个聪明人。”
陆星晚满目期待渐渐冷了下来,她木然的垂下头。
“陆姐姐。”
年少时怜爱过的小姑娘对她笑,“谢谢你般照顾我。”
她亲昵的依偎在她身边,“以后你阿萝就是我的家人,我们一起好好的。”
陆星晚还不及从这话里捕捉些温暖,小姑娘就长大了对她『露』出算计和嘲弄的眼神。
前世父亲冷漠的眼神,今生母亲的舍弃,两条命运线寒剑派上下截然不同的态度。遭遇毁灭的倚翠城,满目素白纸钱纷飞的林家,所有的痛苦与血泪全部向她奔涌而来。
最终她所爱的全部背离了她。
她辨识不清前世与今生,亦不知道自己是叶寒星还是陆星晚。
太累了。
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嘶喊,两世的人生,叶寒星,陆星晚,你难道不累吗?
不如就这样吧,就这样安眠于此,别再管那些是是非非了。
你受的教训还不够多吗?承认你的命运就是这般,承认你永远也不会得到幸福,承认你爱的辜负你,爱你的你留不住,承认吧。
陆星晚怔怔然抬起头,所有的光影都在散去,周遭的黑暗越发浓重似要将她吞没。
滚烫热浪扑面而来林落月勉强避过,她在荒草中打了几个滚以极快的速度爬起,拎起长刀又一次朝那青衣女魃冲过去。
那青衣女魃身形如柳,看起来竟还有几分娇弱的模样,可惜她的身形始终被一团白『色』雾气笼罩,似轻纱给她添了几分神秘莫测之感。
更别说林落月与她周旋么半天竟然无近身,反倒是她自己顶着周遭的极度高温和压力气血翻腾,心中不免也升起几分焦躁。
种级别的强者就算城内手全部出动,怕也无以数量取胜,修为差距实在是犹如天堑。
林落月不由想到那位当时动用禁术附在魔将身上的魔君,当时他只能发挥一半的力量就险些让他们全军覆没。
事情平安度过后,她也不免后怕,魔君只能发挥一半的实力就给人一种毁天灭地之感,若是全盛又该如何可怕,现在她觉得她见识到了。
呸呸呸,刚打上你怎么就给自己泼冷水?林落月心中思绪飞转,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动作亦是如行云流水刀刀不见间歇,杀意一波连着一波将整个荒草坡笼罩。
不得不撤离外围的侍卫们感受着荒野中心要来的强劲力量余波,各个都是面『色』凝重,他们手中的寒灵珠散发的寒气只蔓延出百米,就被里面扩散出来的热浪所阻。
寒与热无形交锋,又是腾腾水雾,侍卫们只觉得他们就像在一座活火山中的岩浆里沐浴,骨头血烫的他们恨不得立时就将魂灵从肉‘体中抽离。
侍卫头领面『色』凝重,他面前浮了六颗寒灵珠,刚刚他本想带人过去帮忙,可一走出寒灵珠能影响到的范围,身边的人就直接脱水晕倒,他亦是每迈一步都似在被烈火炙烤的刀锋上,多走几步就要倒下。
没办他只能又带人撤回,无直接参与战局就只能尽量发挥寒灵珠的最大效用,为战斗中心的少城主牵制那怪物,给那怪物多加几分压力。
就在这时一直僵持的局面突然有了巨变,原本源源不断向那里蔓延的冰霜再难寸进,那灼热反倒越『逼』越近,头领听到极其细微的咔嚓声。
声音虽然微弱在他听来却是重若擂鼓,他连忙低下头,然就见自己面前的寒灵珠同时碎裂两半。
他脸上刚爬上不安之『色』,就觉得那灼热变得强劲。
众人就似站在喷发的火山口,全部被爆炸余波震飞出去,落地剧痛的同时更加难以忍受的是心肺间的灼烧感。
有人发出惨叫,首领连忙抬头去看,就见修为稍低的两个同伴身形在迅速缩减,就像是烈日下被暴晒的花,所有水分都被抽离,生命随着身体一起枯萎。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那两个同伴就变了一具干瘪的尸体,那尸体也没留存多长时间,很快化一张皮彻底湮灭成粉末。
头领再顾不得其他,大喊一声,“撤,都先撤出荒草坡。”
尽管他命令下达的及时还是有护卫先后丧命。
守在外围的护卫们如此惨相,就更别说在战局中央的林落月顶的压力有多大了。
滚滚而来的透明热浪碾压侵吞过来,她手用力在地上一撑,旋身而起的时候又倒退数步才算勉强稳住身形。
刀光紧跟着落下,击碎了卷裹过来的热浪。
她的外衫早就在打斗中破损不堪,她干脆直接用力将它扯下丢在一边。
件特意在锦绣阁定制有防御符文的外衫脱离了主人,很快在常人难以存活的温中化飞灰。
林落月拨开散『乱』在肩头的长发站直了身体,一战她打的心里直叹气。
在高温里泡了么久,她怀疑自己已经是一块熟肉了,可是饶是这么辛苦,对面的女魃也没有受什么伤,撑死就被她砍破了一片衣角。
实力相差太大,真是令人绝望。
林落月咬了咬干裂的唇,刚要甩出最后一道冰符,想用灵力将它的用发挥到最大筑起一道冰墙困一困女魃,就有人比她先一步行动了。
空气中卷裹的气流不知何时添了几分凉意,林落月动作一顿,始终像是笼在云雾中的女魃向她靠近的脚步也停下了。
滚烫的地面温度在骤降,有晶蓝『色』的冰平地而起,一层又一层凝结坚固的冰墙,将她与女魃阻隔来。
同时黑暗的天幕也被冰覆盖,月光被严严实实的阻隔在外,林落月身在其中无窥见,若有旁观者就会看到旷野中立起了一座七层冰塔,在月下流光溢彩,美丽异常。
塔内却也并不黑暗,水晶一样的蓝映出了剔透的光。
一冷一热交替的毫无征兆又来的同样剧烈,林落月耗了大半灵力的身体被这样一激就觉得喉头发痒,她不由掩唇低咳几声,放下手的时候然是满手腥红。
她叹了口气,又觉身边异风突起,转身凌厉刀锋就指了过去,但看清来人时不由松了口气,“爹。”
林父从不远处的冰道走了过来,一言不发地抓过她的手腕,“你受伤了,坐下调息。”
林落月没着急调息,她四下望了望,“是流明千冰塔,我以为会是副城主或者林长老他们带它来,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林父看她一脸‘您作为城主咋能这么任『性』,不是应该老老实实坐镇后方主持大局’的不赞同表情,恨不得能敲敲她的脑壳。
他理直气壮的说,“我来救自己的闺女,你有意见。倒是少城主挺会逞英雄,对上女魃不赶紧跑,还敢冲在最前面,真以为自己突破了元婴镜就天下无敌了。”
林落月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我也想跑啊,问题是在场就我修为最,我要是不拦着,她随便跑到哪个村子里去怎么办?要是去城中……护城大阵在这位面前也就比纸更坚固那么一点。”
林父没好气的说,“别『摸』,血都蹭到我袖子上了,你赶紧坐下调息。”
他说着语气却是沉了几分,“事情还没完,我且去会会位传说中的人物。”
林落月皱眉,“流明千冰塔连她一时半刻都镇不住吗?”
“她没有即刻破塔而出,就够让人佩服件宝物的强大了。”
林父叹了口气,一挥衣袖,“不过属『性』相克,多少对她有些压制。”
他说完就想走的模样,林落月不由拉住他的袖子,“爹。”
她盯着父亲的眼睛,“你小心点儿。”
林父抬手敲了她的脑门一下,神『色』柔缓却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消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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