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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十年生死两茫茫 自难忘(1 / 1)

“客官,里面请——”

自襄阳向北,踏越汉江,就进入南阳地界了。

若是翻越八千里伏牛山,那就进入河洛之地,天下最繁盛的所在。

按着记忆,杨恪应该是去过神都的,可他却啥都想不起来,只能依着言语、文字,来想象神都何等繁华了。

南阳,古称宛城,又称南都,乃是大汉国五都之一。

大汉国的建置常常变化,有时立都于南阳,那就称之为南都。

有时则于襄阳立都,称之为襄州。

也有时在徐州、许都(州)、庐州立都。

一代代皇帝,各有算计,立南阳,则是虎视关陇。

立襄阳,则是意欲雄霸大江。

立徐州,则有观澜中原。

立泸州,自然是有意并吞江淮。

当然,没一个皇帝做成,虽然雄踞中原半席之地。

历代以来,大汉国也是明君战将,代代相承,但却没有一个皇帝,打破四邻。

南北皆恶客,明国水师甲天下,北隋步骑皆勇,西面虽有弱送,却也有大山天险,东面江淮,小小钱越,一战可缚。

可南北两敌,却也不会坐视。

所以,代代雄才大略的汉帝们,却也只能代代尝试,致使大汉国却没雄都存世。

若非是如此,天下四聚绝不会是神都、燕京、扬州、金陵,定然要有大汉国一席之地。

杨恪没有进南京,而是折向西去。

他这一转,也不知误了多少人,谁也不知杨恪,竟然不回转大唐国做他的富贵王爷,竟然有意流落江湖。

听着略有些耳熟的招呼声。

倒不是因为全世界所有客栈饭馆的招呼声音都一样,而是这道声音,恰恰耳熟。

后退一步,抬头看见这酒楼的招牌,杨恪怔住了。

同福客栈!

忽地杨恪,就泪如涌泉,滴滴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忽然间,杨恪就来了情绪,这情不知所起何处。

只是浑身上下,微微颤抖,却是觉醒了记忆中的一块缺失。

这地,他好似曾经来过。

不只是来过,甚至还有许多牵扯。

隐隐约约的,杨恪觉得自己忘记的什么,像是想起来了。

一人,一个不是那么漂亮,却事事迁就,极尽温柔的女孩子。

忽然就感觉手被握住。

杨恪抬头,看见可人略有些焦急的神色,和呆呆望着他的苗若兰。

哦,还有店小二。

确切的说,不是店小二,而是一个杨恪不知该怎么评说的中年帅哥,双鬓微微见得些许寒霜,却为他的相貌增添了一股深邃意味。

略有些熟悉的脸,杨恪在脑海中寻思一番,已然想到了这人的来历,和他曾经相关的故事。

白玉汤!

或者叫做白展堂更为合适些。

百晓生所列丛书中,兵器谱外,还有天下奇人录,多是记载各地名匠、名医,也记载一些有着特殊手艺的人。

比如,白展堂。

在这里,称呼他的江湖名号更为合适一些。

盗圣!

盗中之圣,可谓是一个极其赞誉的口号了,这个时代,这个‘圣’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以汉字释义来说:

‘圣’字代表最崇高的;也可以称学识或技能有极高成就的;或者代指圣贤;也是臣子对帝王的尊称——

白玉汤一个‘圣’字,却是指他盗术已然登峰造极,他做下的种种迷案,至今无人能破解其手法。

若只是如此,也只能被称之为‘盗神’‘盗王’或者什么‘某地第一神偷’之类的称呼。

但白玉汤做了案子,却常常将物品归还失主,像是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盗术。

他还做下劫富济贫这等事,种种缘由下,种种事迹中,可以说明,这人在盗贼界,可以称得上最有良心的,更有‘兼济天下’之胸怀,自然要被称之为‘盗圣’了!

身为盗圣,自然眼力一流,他其实早就看到了杨恪,只是一声招呼后,却默默无言。

待得杨恪抬起头之后,看着原本泪水满面的杨恪,瞬间恢复了正常,他却是心中一凛。

泪痕消去困难,可杨恪脸上,却不见半点痕迹落下。

可白展堂明明瞧得清楚。

踏进同福客栈,没有了水曲柳大桌面,也没有百年老楼梯,却是亮堂堂的所在,清一色大理石铺下的地面。

桌案也都是干干净净,倒不像是一个小馆子,而是一个五星级的大酒店了。

杨恪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零零壹号店’。

果然是开成了大酒店了,连锁大酒店。

没见着那位风韵犹存的俏寡妇,倒是见得一个正在剔牙的老汉。

“老邢,咋还没走呢?”

“吃你点怎么了?又没客人,多待一会咋了就?”

“谁说没客人,这不客人就来了——”

白展堂一声招呼,窜到一处靠窗的位置,驱赶着坐在那里的那位老汉。

那老汉转过头来,呆愣片刻,立刻就起身,走了两步,抱拳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一个十足的江湖礼节。

杨恪倒也没说什么,白展堂挥挥手,将他驱向另一处,随手给他带了一壶酒,又来招呼杨恪。

“他一个盗圣,做着这些,可真是难以想象。”

可人看着白展堂忙前忙后,端水上菜,微微有些感触。

杨恪坐下之后,却是一直未说话。

并非是因为没见着应该熟悉的场面而感伤,而是不见了人,方才觉得有些惶恐。

不,不应该是惶恐,可能是心焦——

“白兄,稍歇片刻,我想请问,祝无双姑娘何在?”

端来了菜,刚刚放下,白展堂被杨恪拦住,却还是殷勤的笑着。

听着杨恪的问题,他忽然一愣,像是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杨公子,这名字我没听说过。”

他的话,听着真诚,可怎么可能呢?

“应该是白兄的师妹,也来自葵花门。”

白展堂这时,微微色变,却瞬间恢复了正常。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他听得这言语,恐怕满是恐惧了,放在二十五年前,他就要逃跑了。

可若是放在十年前,他可能就会杀人了。

而如今,虽然仍旧不能淡然处之,却也不大在乎了。

无他,武功日益增进,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区区葵花门,当年那些余孽重建之后,固然声威逐渐恢复以往,可白展堂,也早就从倒数第二,现在若是入葵花门,恐怕可以称之为数一数二了。

如此底气,才能不在乎。

“我早已退出葵花门,葵花门也早已经在二十多年前没了,抱歉,杨公子!”

微微一声轻叹,放在桌上的手,这时却被可人给握着。

杨恪抬头道:“可人——”

想要解释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给这世界人解释‘穿越’怎么一回事,恐怕听的人多半会当他失心疯了。

就是可人,恐怕也会当做杨恪的臆想,平白生出波澜。

“公子,不必说的,公子之才,惹得我们女儿家也是寻常,可人早知道的。”

张了张嘴,杨恪随后紧紧闭上了。

不解释了。

越解释只会越乱。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曾经,杨恪招惹的一位学姐,会自己吃自己的醋。

二十三岁的她可以吃十八岁时自己的醋,杨恪还记得,当时他是在翻看学姐手机里的照片,对着她某张稍显青涩的照片看久一点而已,就感觉她在旁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冲进去撕了那小妖精的脸。

从那之后,杨恪就不敢随意招惹小姑娘了,生怕酿出什么惨案来。

新闻里的那些主角们,一个一个都在提醒着杨恪。

尤其是杨恪还是学医的,据说有学姐,可以叠加十几刀,却还只是轻微伤。

可怕!

心中一凛,默默吃菜,味道倒是不错的。

杨恪类比了一下,若是说吃食,自入这个世界以来,以杨恪口舌而言,评价最高的,却是五台山下的那只‘叫花鸡’。

或许那是一种惊喜的感觉,有着加成。

其次就是之前诗会之时,越王所宴,恰到好处。

再次就是济水上的那一尾鲤鱼了,若是真的说来,其实和黄鹤楼以及现在同福客栈所吃食的,其实倒也算得上不相上下。

只是那种环境,别有加成。

心情愉悦,美食也会变得更美一些。

吃着美食,心情也会好上一些,些许惆怅,逐渐消退。

这几日,连连奔波,苗若兰的小脸,都略有些瘦了,这会却在大口吃着可人给她挑出刺的鱼肉。

杨恪也唱了,这味应该是‘西湖醋鱼’,不过在这里,应该叫做‘西凉河醋鱼’吧?

又是一个记忆点,脑海中,她的形象正在逐渐的浮现。

伏牛山中初见,泛舟三月,那一行,无微不至的照顾,慢慢的情意。

杨恪这时,虽然没想起前因后果,但脑海中,不时泛起的画面,却让他知晓,他定然和这女孩,有着许多牵扯。

可能也是因此,同福客栈,才没了她的故事。

一顿饭用完,杨恪正要付账,就看见白展堂忽然出现,拱手道:“杨公子若是吃的感觉好,不若留下墨宝,小店自有润笔奉上。”

杨恪看了眼白展堂,穿的倒不是穿了几年舍不得换的那套衣服,而是一身虽然不嫌名贵,但仔细去看,却知布料、缝制的手艺,都是上等。

只是低调,看来是真的有钱了。

白展堂领着,到了题诗所在,,和黄鹤楼一样,上面也留下了不少笔墨,不过比之黄鹤楼可差远了。

尤其是杨恪一一看过,都没什么眼前一亮的名句。

摇了摇头,杨恪取过笔墨,挥洒着: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杨恪其实并不想题写这首诗的,可心中这会,不时闪现的画面,却是令他难生喜悦,一股股惆怅的感觉,萦绕心头。

杨恪几乎上不由自主的,写上了这首诗。

这是苏东坡的诗,那也是一个伤心人的真情实意。

十九岁时,他与年方十六的王弗结婚,二人恩爱情深。

王弗二十七岁去世。

《亡妻王氏墓志铭》里说:“治平二年五月丁亥,赵郡苏轼之妻王氏(名弗),卒于京师;六月甲午,殡于京城之西;其明年六月壬午,葬于眉之东北彭山县安镇乡可龙里先君、先夫人墓之西北八步。”

于平静语气下,寓绝大沉痛。

熙宁八年,东坡来到密州,这一年正月二十日,他梦见爱妻王氏,便写下了这首“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且传诵千古的悼亡词。

文学史上,从《诗经》开始,就已经出现“悼亡诗”。

人生在世,常有这般伤情之时。

从悼亡诗出现一直到苏轼,悼亡诗写得最有名的有潘岳和元稹、李商隐等人,他们的悼亡之作,悲切感人。

或写爱侣去后,处孤室而凄怆,睹遗物而伤神;或写作者既富且贵,追忆往昔,慨叹世事乖舛、天命无常;或将自己深沉博大的思念和追忆之情,用恍惚迷离的文字和色彩抒发出来,读之令人心痛。

而用词写悼亡,则是苏轼的首创,苏轼的这首悼亡之作与前人相比,另具特色,这首词是“记梦”,而且明确写了做梦的日子。

但虽说是“记梦”,其实只有下片五句是记梦境,其他都是抒胸臆,诉悲怀的,写得真挚朴素,沉痛感人。

除了下片五句记叙梦境,其他都是抒情文字,自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真情直语,感人至深。

不可能年年月月,朝朝暮暮都把逝世的妻子老挂在心间,虽然不是经常想念,但绝不是已经忘却。

而这种深深地埋在心底的感情,却是最难以消除的。

那种共担忧患的夫妻感情,久而弥笃,是一时一刻都不能消除的。

杨恪写此,心头却是猛然和苏东坡那悲辛之意重合。

同样是往事蓦然来到心间,久蓄的情感潜流,忽如闸门大开,奔腾澎湃难以遏止,于是乎有梦,是真实而又自然的。

杨恪也同样像是梦到了和她共度甜蜜岁月的感觉,此时此地,本该相聚、重逢。

小轩窗,正梳妆。

而现实却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一个无限凄凉的现实。

却也只能任凭泪水倾盈。

书罢,怔怔站立片刻,直到被可人的手握住了,微凉的寒意下,杨恪轻轻一叹,转身就走。

白展堂捧来了两锭银子,足足一百两,当然这是从账上取的。

杨恪摇了摇头,摆手离去,白展堂望了片刻,心头微微有些不太妙的感觉。

这时,那姓邢的老头,忽然站起,慢慢行到杨恪刚才落书之处,念道: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念完,甚至没等他念完,就听着他声音有些呜咽。

待得念完,却是泪流满面。

“老邢!老邢,你怎么哭了?”

白展堂不通文字,此时只是觉得极悲,但摇了摇头,就将这感觉摇到不知何处去了。

“呜呜——不知咋了,就是想哭!呜呜!”

白展堂近前,安慰了邢老头几句,忽然抬头瞅向杨恪的落书,他怔怔望了片刻,忽然也“呜呜”的哭了起来。

后厨,像是听到动静,这时奔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要问啥事,白展堂一指墙上,那莽汉一望,怔怔呆立片刻,然后一声嚎啕:

“蕙兰啊——”

“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这时踏入客栈,看见这一幕,片刻后,呜咽的人多了一个:

“呜呜!我当初就——”

呼哧!

呼哧!

店门外,牲口的喘气声,清晰可闻,白展堂呜咽着奔向门外。

“呜!客官,呜,里面,呜,请,呜——”

“老白,这是咋了?大嘴呢?快去给我弄点吃的,路上遇到几个贫苦人,见其可怜,将身上钱财全都舍了——”

“秀才?呜!呜!”

门外,白展堂最后呜咽了几声,片刻后,他惊惧的望向客栈,清楚的听见里面的几声嚎啕。

挥手,拭去了泪水,看向客栈。

他这会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因何泪目的,当年,他和开封展家二小姐,那个天下第一女捕头,可是曾经差点走到了一起。

而那时,他是贼,她是捕快。

因此种事,两人最终分道扬镳,而后来,白展堂和佟湘玉在一起后,像是忘记了她,可此时,方知自己心头,最让他难以释怀的,却是她!

“那,那首——”

“什么那首?”

白展堂指着屋中,惊惧的说着,他虽然见识高明,武功也日益增进,称得上武林高手了。

可却没想到,竟然栽到了一个后辈小子,随手所书上。

“杨恪写的——”

白展堂还没说完,就看见本来也在喘着气,脸色还略见苍白的秀才,瞬间踪影皆无。

稍后就听见吟诵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好词啊!

好词!

好词!

接连三声称赞,言语中激动,甚至后面响起了咳嗽声,可见秀才的激动之处。

可白展堂仍旧不会想到,秀才那激动的心,是何等难以安抚。

此时,吕秀才手扶着墙壁,眼紧紧贴着看,连连点头。

读得这首小词,他没读到一句令他感觉“矫情”之语,词语的运用简练凝重至完美。

而那每一个音节的连接都有冷涩凝绝之感,犹如声声咽泣,压抑沉重的气氛就在这“幽咽泉流”中弥散开来,让人艰与呼吸,又难以逃避。

那是一份用了十年都舍弃不下的,是那种最难忘的相濡以沫,那种失去了伴侣后孤单的寂寞,读得此句,却是心有感触。

吕秀才想起了,当年客栈之时,他因为郭芙蓉归家之事,从而消沉,那时意境,若是此词此句,虽然稍微有些过了,却也有一二分相似。

客栈中的嚎啕声逐渐淡去,大多数人的伤心是有限的,待得这股悲意逐渐消去,众人默默后退,窃窃望向那墙壁,眼中皆有惧意。

“什么?”

佟湘玉觉得那是着了魔,让白展堂去毁了那墙壁,顾不得浪费的钱财了。

不过吕秀才在旁言道,杨恪一诗,价值千金,他愿意花纹银千两,卖得那面墙壁。

佟湘玉却是立刻跑上前去,死死挡住那墙壁。

“大嘴,大嘴,秀才来了,快多做些好吃的,让他带走,带走!”

当然,这只是一句气话,毕竟远道而来,尤其是秀才,如今早已经中了举,是在大隋国中的举,现在已然坐到了知府。

众人听着,饭桌上,众人忘去了之前的不愉快。

“知府,知府是几品来着?老白?”

邢老头这会扒拉着白展堂,问着。

“青州知府,那得是四品了!秀才,吃菜!”

吕秀才这时淡淡一笑,多少年了,在这群老友面前,总算了有了面。

“我那徒弟,小六,是几品来着?”

“莫州总捕,七品。”

邢老头又拍拍白展堂,问道:

“我那侄女,秀才他家老大,几品来着?”

“大唐国的六扇门四位神捕之一,四品。”

这时,佟湘玉微微一笑,拍了一下白展堂,然后对吕秀才说道:

“吃菜!”

李大嘴一旁吃的欢,像是没察觉到这气氛,随口问道:“秀才,你当着官,大老远跑这没啥事吧?”

吕秀才此时仍旧淡然笑着,先是看了眼大嘴,然后朝着众人说道:“蒙皇上恩典,拔我为户部侍郎,恩准假期,这才有空,来访访好友,看看家人——”

户部侍郎?

众人微微一怔,虽然大多不知道这是什么官,不过肯定比知府大就是了。

佟湘玉几人,这时立刻说着吃菜!吃菜!

像是略过了此节。

李大嘴将满满一口饭咽下,抬头,看向老白,问道:“老白,侍郎是几品官?”

“三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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