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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目的地是京城,但是李谦宇却是建议先走水路去密州,然后在坐马车赶赴京师。()

穆青虽然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读书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是个地理盲,书中自有黄金屋,大周朝的地图早就有所描绘,李谦宇这般走法绝对是绕了很远的路,少则数日多则上月。不过穆青却是半点异议都没有。

反正反抗也是没有用的,倒不如接受了他,一路上有美人在侧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东西是早早就收拾好了的,穆青刚带着于鹏进家门时就看到安奴正盯着面前的箱子发愁。

“怎么了?”穆青走上前去问道。

安奴眨眨眼,漂亮的眼睛先是看了眼于鹏,而后却是没再多给一个眼神。他有些郁闷的皱皱眉头:“东西多的厉害,李公子说要坐船去,但是我们的东西太多了,搬不过去。”

穆青蹲□子打开了几个箱子的盖子,发觉里头大多是生活用品。

“并不需要这么多的。”穆青有些哭笑不得。

安奴却是微微憋了憋嘴巴:“但这些都是主子一个字一个字码出来的,我舍不得扔了。”

穆青顿时收回了所有拒绝的话,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一地琐碎。他不认床,自然也不需要带枕头,他不怕冷,何况现在这样的天气,自然不用带披风,那些文房四宝其实都算不上特别好的东西,现在有了家底的穆青可以买来更好地。

但是就如同安奴所说,这些东西陪着他多年,住在这个小院子里头他从无名到有名,从贫苦到富裕,从一文不名到如今的解元风光。

穆青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却也是个念旧的。

他拍了拍安奴的肩膀:“我自然是懂得你的意思,但我们毕竟是去赶考,不是去游玩,这些东西带了大包小揽的怕会被别人说道。”

安奴眨眨眼,而后点头,只是神色依然失落。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于鹏却是站了出来,高瘦的男人不笑的时候其实还是挺俊朗的:“少爷,我力气很大,这些我可以搬得动。”

“得了,到也不用你费那些力气。”穆青挑挑拣拣,最终把安奴给他风的披风拿了出来。

这上头的白色狐毛是钱氏送的,上面的针脚算不得细密,但却是安奴的一番心思。穆青把这个叠整齐了放进包袱,拎起来笑道:“这个咱带着,以后我都穿出去。”

“主子,披风小了……”

“不妨事,你以后帮我改改还能再穿。”穆青笑眯眯的,“简朴是一种美德。”

安奴这才有了笑脸,于鹏不明就里,也笑了,那弯起的唇角依然是透着隐约猥琐的弧度。

穆青带着安奴和于鹏去渡头时却是看到李谦宇和兰若已经等在那里。这两人似乎一直是来去如风,身量轻便,看不出有什么行礼。

穆青让安奴和于鹏把带的东西放到船上安置,自己则是走到了李谦宇面前:“李兄,不带些东西?”

李谦宇拿着那把翡翠玉扇,轻轻摇着,说不出的丰神俊朗:“带着银钱便是,那些东西,累赘。”

穆青不再说话,只是在心里腹诽这个天下最大的官二代富二代不知民间疾苦。说实在的,虽然穆青知道李谦宇一直是被大皇子一党仇视,时不时的还会有一些性命之忧,但是他确实从来不少银钱花销的。

杜罗说,六王爷有自己的产业,每年递给刘世仁的礼钱就有数十万白银。穆青只能眼馋罢了,人家是王爷,有封地有人力,换句话说,密州就是他的地盘,他是那里最大的财主,现在也是那里最大的军阀。邓家帮他打理商铺,董奉帮他处理后勤,现在的李谦宇其实才是最清闲的,不然也不会天天呆在桂州也不见着急。

这是个勾勾手指就有钱财滚滚的男人。

穆青看着时候不早,便上了船,李谦宇似乎在等着什么,穆青没有去问。

这艘船应该是李谦宇的私产,毕竟这般精巧的船只并不是普通百姓所能有的。穆青从搭板上走了上去,撩起青色的帘子,弯腰钻进了船舱,入目的摆设倒是让他吃了一惊。

这艘船看着并不是很大,材料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远没有真的上来后让人震惊。船舱很大,里面是与外面完全不同的精致奢华,雕梁画栋,桌椅整齐,地上披着的是暗色的羊毛毯子,踩上去落地无声。丝毫感觉不到晃动,穆青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现在大周朝的造船技艺依然这般精湛。

船壁上挂着的却是一幅幅名人字画。穆青走进了瞧,眯起眼睛,却是不敢伸手触碰。

他是不懂的什么鉴定字画的手艺,但这些怕都是真迹。他现在看的就是一幅雪景图,上面并没有很多收藏人的印章痕迹,显然这幅画并没有辗转很多手。穆青看到落款处。

摩诘居士。

这人还有各位大众熟知的名字,叫王维。

穆青盯着这幅画看了良久,然后才收回眼神。他是从现代来的不假,但也正因为如此,他对待古代那些只能从课本上看到的伟人都有种发自内心的崇敬。比起读书人的崇拜,他更多了一分感情。毕竟那些课后的“熟读并背诵全文”不是摆着好看的。

他敬仰这些人,哪怕不能有幸瞻仰其真容,能看看画作也是好的。

从苏轼的《东坡玉食录》,到王维的雪景图,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这里是古代天朝,富强而繁荣,万朝来贺,雄霸一方,虽然有了些许偏差,这里也是他的过去,他的根基。

正准备离开,这会儿好巧不巧来了阵风,微微吹动了画轴。穆青打眼看过去,却是看到了后面隐约的闪光。穆青微微蹙眉,上前,伸手把画轴微微抬高。

他腰间的血红暖玉泛着光滑。

穆青定睛看去,而后,目瞪口呆。

“主子,收拾停当了。”安奴从后面的小门走进来时穆青已经坐在了椅子上,神色浅淡,于鹏紧紧跟在他身后,显得有些紧张。穆青自然是知道这人怕是刚刚到自己身边有些不适应,便笑了笑,挥挥手让于鹏先寻个地方坐。

于鹏哪里敢做,刚刚认了新主子自然是要表现一番的,何况这可是解元老爷,当初大少爷——他一向这么称呼董奉——曾经跟他提起过,这位解元老爷还不是解元的时候就已经极其聪明有才,于鹏虽说巴结着钱主簿没有当得了班头,但能跟在文曲星老爷左右也是好的。

“少爷,我不累。”于鹏很坚定的表示衷心。

穆青也不强求,便让他守着门,对着安奴招招手:“安奴,你来。”

安奴点点头,附耳过去,穆青神色淡淡的说了几句话,安奴直起腰时有些惊讶,但还是矮了矮身子离开船舱。

于鹏很好奇穆青说了什么,但很识趣的没有问。他在府衙时间久了,以前伺候董奉没那么多规矩,但是后来当了差役,自然是多了些眼力见儿的,这会儿便给穆青倒了杯茶过去。

穆青没有拒绝,接过来,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末子,然后喝了起来。

没一会儿,安奴就神色匆匆的走进来,额角有汗,看了眼于鹏。穆青知道刚刚私下吩咐安奴就已经让于鹏有些不舒坦,这会儿便道:“你便说了,”说着转头看向于鹏,“你听到什么都不得传出去。”

于鹏自然是知道这是穆青让他表忠心,自然坚定的点头,却不知,穆青心里想的是,若是自己猜测是真,于鹏出去嚷嚷也没人信。

安奴这才开了口,清亮的声音有些急促:“主子,我刚刚在外头看了一圈,这船板上面看起来粗粗糙糙的,其实都是过了漆的,里头有些明暗不定的地方一打眼自然是看不出,但是凑近了瞧自然能瞧见,”安奴顿了顿声音,“圆滚滚,黑漆漆的,摸上去硬得很,跟主子说的一般模样。”

穆青缩在袖中的手猛的缩紧,面上却是清淡,生怕吓到了这两人露出什么破绽。

刚刚他便看到画的后头,有一点点的痕迹,裂缝里露出了一点点黑色金属的颜色。曾经被李谦宇坑过的穆青第一时间就有了联想。

现在,如他所想,这船上处处都被嵌进去了天雷震!

穆青不自觉的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上。

李谦宇站在渡口,兰若守在不远处。拿着翡翠玉扇的男人一身白衣胜雪,分明是如此寡淡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却是出奇的合适。穆青到现在还记得,这人前阵子倒在他家院子里头的时候,那些鲜红鲜红的血液印在衣衫上,红的刺目。

但是李谦宇却是依然活得顽强,他的眼睛虽然被温和的假象模糊,但偶尔流露出来的精明凌厉却足以让人胆寒。

穆青知道,他并不想用这艘船自杀,这上面的东西一定有他的用处,但是穆青还是止不住的想,若是真的炸了怎么办?若是他们一道儿死在了海里头可怎么办?

一男一女,那叫殉情。

两个男的,只能叫意外。

远远的,一只黑色老鹰飞来。李谦宇和上了翡翠玉扇插在腰间,而后抬起手臂,那只老鹰却是缓缓收拢翅膀,傲然的站立在李谦宇的手臂上,锋利的爪子紧紧地抓着李谦宇的臂膀。李谦宇却是毫不觉得难受,习惯了一般,伸手拆下了老鹰腿上缠着的弹丸。

银色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穆青并没有注意到安奴已经退了出去,他只是把眼睛盯在那个男人身上。

肤白如玉,优雅如诗,血色夕阳中说不出的风流。那只黑色苍鹰成了整幅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却依然抵不过那人弯唇浅笑时候的美好。

穆青有些理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一笑,那只是因为爱得深了,爱的惨了,所以脑袋发昏。

穆青微微缩紧了袖中的手指,脸上依然淡淡,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的有多快。

李谦宇似乎感觉到了视线,手臂一震,苍鹰重新飞向天际,而李谦宇却是扭了头,正正对上了穆青的视线。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言语,最终,是穆青打破了寂静。

“李兄,不若进来手谈一局如何?”

“极好。”

疑问,不解,猜测,尽数附在这一笑之中。

消散无痕。

作者有话要说:穆小青不用妄自菲薄,你们一起死了,那也叫殉情【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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