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1 / 1)

1996年3月27日,星期三,早晨6:15

杰克注意到的,最初症状是自己的前臂上忽然出现一种皮疹。在他检查的时候,皮疹迅速扩大到胸部和腹部。他用食指抹了抹这些疙瘩旁边的皮肤,想看看在挤压之下疙瘩会不会变白。可疙瘩不仅没有变白,一压颜色反而变深了。

紧接着,皮肤在迅速出现溃烂的同时开始痒痛。杰克一开始本想不去理它,可痒痛越来越厉害,他不得不去搔痒。一搔,皮疹便开始充血。疙瘩都变成了一处处溃烂。

随着充血和脓疮的出现,杰克开始发烧。刚开始热度上升很慢,可一旦超过100度,就噌噌地往上窜。不多一会儿,杰克的前额便挂满了汗珠。

他照了一下镜子,看见自己满脸通红,布满脓疮,顿时慌了手脚。几分钟后,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他不时大口大口地吸气。

接下来,随着每一次心跳,杰克的脑袋开始像打鼓似的磕了起来。他不清楚自己染上了什么病,可病的严重性再明显不过了。杰克凭直觉知道,必须立即作出诊断,确定对策。

还有一个问题。诊断必须验血,而他连一根针也没有。他或许可以用一把小刀来取血样。这可能搞得不大像样,但能解决问题。他上哪儿找小刀呢?

杰克霍地睁开眼睛。片刻之间,他疯狂地在床头小桌上寻找小刀,但立刻又停住了。他辨不清方向了。一种沉重的敲击声咚咚地响个不停。杰克弄不清这声音是从哪儿来的。他抬起胳膊,看了看那些皮疹,但它们已经消失了。直到这时,杰克才意识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刚才不过是在做梦。

杰克估计旅馆里的温度在90度左右。他厌恶地蹬开毯子。他浑身是汗。杰克坐起来,将双脚搭在床边上。那个敲击声是暖气片发出来的,那东西同时也往外跑蒸汽,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大锤砸暖气管。

杰克走到窗前,想打开窗户。打不开,好像是用钉子钉死了。杰克离开窗口,走到暖气片前边。管子很烫,他没法握住阀门。他从浴室里取来一块毛巾,这才看见阀门是固定在打开的位置上的。

杰克打开浴室里一扇挂着霜花的窗户。一阵清新的微风吹进来。他一动不动,站了好几分钟。脚下的瓷砖凉沁沁的,很舒服。他斜靠在水槽上,不由得想起了刚才的噩梦。梦境是真实的,真实得令人恐惧。他又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腹部,这才确信身上没有出现皮疹。谢天谢地,没有出现。但他还是有一点头痛,他估计是因为太热了。真是奇怪,为什么没有早点醒来?

杰克照了一下镜子,发现眼睛有些发红。他确实需要刮刮脸了。但愿门厅里有小卖部,因为他没有带上盥洗用品。

杰克回到卧室。暖气管现在安静下来了,加上浴室里吹来的凉风,室内温度已经降到能够容忍的程度。

杰克开始穿衣服,准备下楼。这时,他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个黑洞洞的枪口又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清晰得令人胆寒。他打了个哆嗦。再迟零点几秒钟,他就没命了。

杰克在24小时之内三次接近死亡。一幕幕情景使他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地想要活下去。破题儿第一遭,他开始怀疑,自己出于对妻子、女儿的哀思而作出的反应——包括他本身不顾一切的举动——是否有损于对她们的怀念。

杰克下楼来到破旧的门厅,买了一个一次性刮胡刀和外带牙刷的小号牙膏。

在等电梯回房间的时候,他看见一间还没开门的报亭外边有一大课《每日新闻》,上边的醒目标题写道:“法医在餐厅险遭不测!请看第三版。”

杰克把买来的东西塞进衣袋,想抽出一份报,可抽不出来。包得太紧了。

杰克回到前台,好容易才说动那位无精打采的夜班接待员从柜台后边走出来,用一把刀片割断绳子。杰克付了报钱,看着接待员把钱塞进衣袋。

杰克登上电梯。他惊恐地看到,报纸第三版上有他本人的一张照片,他与举着一只手的肖恩-马戈基纳尔从波恩塔诺餐馆里走出来。杰克记不得还拍过照。照片说明写道:纽约市医学检查官斯特普尔顿大夫在便衣刑件肖恩-马戈基纳尔引导下脱离未遂谋杀现场。纽约市一团伙成员在书件中丧生。

杰克读了一下这篇文章。文章不长,他还没回到房间就读完了。不过,作者已经知道他此前与同一团伙两度发生冲突,文章明白无误地影射其中必有丑闻。杰克把报纸扔到一边。他对这出乎意料的曝光十分反感,担心它会碍农。他料定今天会很忙,不希望这种多余的出名带来任何干扰。

洗澡、修面、刷牙之后,杰克感到,与刚醒来的时候相比,自己整个变了一个样,但还是不如往常。他仍有一点头痛,腿部肌肉和背的下半部有酸疼感。他不禁担心自己正在出现流感的早期症状。

进入医学检查官办公处大楼之前,杰克先让出租车开到太平间外边,以便躲开可能正等候在那里的新闻记者。

杰克直接上接向调度室走去。他担心昨晚又会送来一些什么。他一进房间,文尼便放下了报纸。

“嘿,大夫,”文尼说道,“猜猜有什么新闻?你上了早晨的报纸了!”

杰克没理他,朝乔治坐的地方走去。

“你不感兴趣吗?”文尼追着他喊道,“还有一张照片呢!”334

“我看见了,”杰克说,“没拍到最佳角度。”

“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文尼问道,“奶奶的,真像是拍电影。那家伙为什么要杀你?”

“他认错人了。”杰克说。

“噢,不!”文尼大失所望,“你是说他把你当成另外一个人了?”

“是这类的事。”杰克说着,向乔治打了个招呼,问有没有人又死于流感。

“真的有人拿枪指着你?”乔治没有回答杰克的问题,反问道。他和文尼一样很有兴趣。别人的灾难总是具有普遍魅力的。

“总有四、五十次了吧,”杰克说道,“幸好那是一支打乒乓球的枪。那种枪我连躲都不用躲。”

“你恐怕是不想谈。”乔治说。

“那是你的猜测,乔治,”杰克说道,“送来的人有没有死于流感的?”

“有四个。”乔治说。

杰克的脉搏加快了。

“在什么地方?”杰克问。

乔治拍了拍桌上的档案。“我本来想分两个给你,可卡尔文打电话给我,他要你多做一天文件处理工作。他大概也看到报纸了。事实上,他甚至不清楚你今天来不来上班。”

杰克毫无反应。他今天有那么多事要办,多做一天文件处理真是再好不过了。他迅速翻开那些表格,读到了名单。尽管他能够猜到死者的身份,可还是吃了一惊。科姆-斯宾塞,乔治-哈塞尔顿,格洛瑞亚-赫南德斯,还有一个叫威廉-佩尔森,夜班化验师,全都是当晚出现呼吸系统衰竭综合症致死。这种变形流感病毒的致命性是不成问题的了;现在已经成了事实。这些牺牲品全都是身体健康的年轻人,接触病毒不到24小时就死了。

杰克的所有焦虑立刻卷土重来。他对出现大规模流行病的恐惧来势迅猛,所有这些病例都接触过那个已受到污染的增湿器。这样说来,这些死者没有一个是死于人与人之间的传染,这正是他担心这类传染病的主要因素。

杰克快步朝房间外边走去,不再理睬文尼的其他问题。杰克不清楚首先应该干什么。从发生鼠疫那件事来看,他大概应该等一等,和宾汉谈谈,再由宾汉向市里和州里的主管部门报告。然而现在,杰克对潜在流行病的担忧有增无减,他不能白白浪费时问。

“斯特普尔顿大夫,你有很多电话,”马乔丽-赞科瓦斯基说道,马乔丽是夜班接线员。“有的在你的语音信箱里留了口信,这里有一个单子。我本想接到你的办公室去,可既然你在这儿……”她把一叠电话留言条向杰克这边推过来。杰克抓起那叠纸条,走出门去。

乘电梯上楼的当儿,杰克浏览了一下清单。特瑞西几次打来电话,最后一次是清晨四点钟。她打了这么多次电话,这使他感到内疚。他本来应该在旅馆里给她打个电话,而事实上他不想与任何人交谈。

出乎意料的是,克林特-阿贝拉德和马丽-齐默曼也打来了电话。他首先想到可能凯西-迈克拜恩已经把他说的话告诉了他们。如果是这样的话,克林特和马丽的电话可能会令人很不愉快。他俩刚过六点钟就依次打来了电话。

让杰克最感兴趣也最急人的两个电话是疾病控制中心的尼可莱-马杰特打来的。一次是在午夜时分,另一次是五点四十五分。

杰克冲进办公室,扒掉外衣,扑嗵一声在写字台前坐下来,给尼可莱回电话。通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听上去精疲力竭。

“这真是一个漫漫长夜,”她承认,“我在单位和家里多次给您打过电话。”

“实在对不起,”杰克说道,“我本来应该给您一个临时的号码。”

“我有一次打到您的公寓,接电话的是一个名叫华伦的男人,”尼可莱说道,“但愿他是你熟人。听声音可不太友好。”

“是个朋友。”这个消息使他感到不安。面对华伦可不是件赏心乐事。

“行了,我不清楚从哪儿说起,”尼可莱说,“有件事我可以肯定,你搞得许多人一晚上没睡着觉。你送来的流感取样在我们这儿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我们用它与所有已知的各种变形进行抗血清配对。它对任何一种变形都毫无反应。换句话说就是,从我们进行的抗血清检测来看,这要么是一种崭新的变形,要么是已经消失多年的一种病毒。”

“可能不是什么好消息,是吗?”杰克问。

“很难说,”尼可莱说道,“这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尤其是从变形的病源体方面来说。我们知道已有五人死亡。”

“您怎么知道的?”杰克问道,“我也是刚刚知道,昨天晚上又死了四个。”

“我们昨晚已经与州里和当地的主管部门联系过了,”尼可莱说。“所以我才那么拼命和你联系。我们认为这是一种流行病出现的紧急情况;我也不希望你觉得自己没事了。你瞧,我们终于发现了某种能对这种病毒发生反应的东西。那是一种冻结血清的样本,这东西我们有,我们怀疑它含有导致1918、1919年那次大瘟疫的流感变形的抗血清!”

“我的天啦!”杰克叫道。

“我一发现这一点,就给我的顶头上司中野广濑博士打电话,”尼可莱说道。“他反过来又给疾病控制中心的头头打了电话。他给包括卫生局长在内的每个人都打了电话。我们这里正在动员起来打一场战争。我们需要疫苗,而且越快越好。这是76年来的又一次猪流感大恐慌。”

“有没有我能做的事?”杰克尽管知道答案,还是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有,”尼可莱说,“我们对您一发现问题就向我们报告万分感谢。我都向局长报告了。他可能会亲自给您打电话。”

“这么说医院已经接到通知了?”杰克问道。

“这没有问题,”尼可莱说道,“一个疾病控制中心的医疗小组今天就要赶到,全力协助工作,包括帮助当地的病理专家。不用说,我们很想查出这种病毒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流感方面还有不少谜没有解开,其中之一就是潜伏病灶在哪里。鸟类,尤其是鸭子,还有猪,都是怀疑对象,但谁也没有把握。真是令人费解,至少可以这样说,一种已经阔别75年的变形又回来困扰我们了。”

五分钟后,杰克挂断电话。他大为震惊,但也感到有一分欣慰。最低限度,他对可能出现流行病而发出的一次次警告终于引起了人们的注意,相应的主管部门也动员起来了。就算一场流行病本来是可以避免,那个有本事挑起这场病的人现在已经被卷了进来。

但还是那个问题,这些个传播介质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杰克当然不会相信它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比方说另一种带有流感病毒的动物或者鸟类。他相信干这事的不是某个个人,就是某个组织,现在他可以全力以赴解决这个问题了。

做别的事情之前,杰克给特瑞西打了一个电话。她在家。听到杰克的声音,她顿时放心了。

“怎么了你?”她问,“我担心死了。”

“我是在一家旅馆过的夜。”杰克说道。

“你干嘛不给我打电话,你答应过的?”特瑞西问道。

“对不起,”杰克说,“我照道理应该打个电话。我离开警察局以后,找了一家旅馆,当时我不想与任何人讲话。我不能跟你说过去的24小时有多紧张。我恐怕变了一个人了。”

“我能理解,”特瑞西说道,“我真服了你了,经历了昨晚那件可怕的事情,你还能整天忙活。你就没考虑呆在家里?要是我就哪儿也不去。”

“现在这些事全落在我头上了。”杰克说。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特瑞西说,“杰克,你听我说,你先前挨了打,眼下又险些送命。现在理当让别人接手去干,你还干你的老本行,不是吗?”

“这事已经到一定程度了,”杰克说道,“疾病控制中心的官员正在路上,到这边来全力控制这一次的流感大爆发。我必须做的事就是今天把事情搞清楚。”

“你这是什么意思?”特瑞西问道。

“如果我今天之内解不开这个谜,我准备放弃,”杰克说,“我必须对警方信守承诺。”

“我不懂你的话,”特瑞西说,“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我有几个惊人的消息要告诉你。”

“昨晚出事以后,我还以为你会认为我很危险,不可接近呢,”杰克说道。

“我估计,一旦你停止追查,那些人就会放过你。”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杰克说,“我确实不清楚这一天怎么过。”

“你昨晚答应要打电话,结果没打,”特瑞西说道,“我怎么能信你?”

“你得再给我一个机会,”杰克说,“我现在必须去干活了。”

“你就不问问我有什么惊人的消息?”特瑞西问道。

“你要是想说,大概会告诉我的。”杰克说。

“全国保健撤销了内部审查。”特瑞西说。

“这好不好?”杰克问。

“绝对好,”特瑞西说道,“撤销的原因是他们很有把握会采用我们的‘即到即诊’的广告,就是我昨天向他们透露了一点的那个。这下我们用不着匆匆忙忙作这个广告了,我们有一个月时间,可以做得无可挑剔。”

“太好了,”杰克说道,“我真替你高兴。”

“不光是这样,”特瑞西说道,“泰勒-希斯打来电话,向我表示祝贺。他还告诉我,说他已经知道罗伯特-巴克尔干的好事,所以现在巴克尔下场,我上场。泰勒还向我保证,我将担任威洛与希斯广告公司的下一任总经理。”

“这值得庆贺庆贺。”杰克说道。

“那还用说,”特瑞西说,“有一种很好的庆祝形式就是今天在四季餐厅吃顿午饭。”

“你肯定想坚持到底了。”杰克说。

“作为职业妇女,我不得不这样。”特瑞西说。

“我不能来吃午饭,晚餐也许能行,”杰克说,“就是说,只要我没给关进监狱。”

“你这是什么意思?”特瑞西问道。

“说来话长,”杰克说,“我回头给你打电话。拜拜,特瑞西。”杰克没等特瑞西再说出一个字便挂断了电话。依着她那份细心,杰克感到,她会在电话上一直谈下去,直到想出办法。

杰克正准备到楼上dna化验室去,劳瑞走了进来。

“见到你,我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劳瑞说道。

“多亏了你,我还能呆在这儿,”杰克说,“几天以前我还认为你是多管闲事。现在不是那么回事了。无论你对索尔达诺探长说了些什么,我都能够理解,因为你的话救了我一命。”

“他昨晚打来电话,将发生的事告诉了我,”劳瑞说道,“我试着给你公寓打了好几次电话。”

“谢谢你了,还有大家,”杰克说道,“对你说句实话,我是不敢回去。”

“罗还告诉我,他认为你得多多提防这些卷进来的团伙,”劳瑞说,“我个人看法,你应该把正在做的事放下来。”

“那你的意见同大多数人的还是一样,如果这算是一种安慰的话,”杰克说道,“你要是打电话到印第安纳州南奔德,问问我母亲的意见,她一定同意你的看法。”

“我真是不明白,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你还这么轻轻松松,”劳瑞说道,“另外,罗探长希望我告诉你,你得明白,他不可能24小时保护你,他没有这么多人手。你得靠自己了。”

“至少我是在和一个朝夕相处的人共事。”杰克说道。

“你真是没治了!”劳瑞说道,“当你不想谈某件事的时候,总是拿你那种应对自如的才气来遮挡。我想你应该把一切都告诉罗,把你关于恐怖分子的想法告诉他,转给他办。让他去调查。他很在行,这又是他的工作。”

“可能是吧,”杰克说道,“但这事从许多方面来看都属于特殊情况。我认为这里需要专业知识,罗探长并不具有。此外,我觉得,将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对我的自信心有很大好处。不管是否明显,我的自尊在过去五年多里可以说是一蹶不振。”

“你是个怪人,”劳瑞说道,“也很固执,我不够了解你,弄不清你什么时候是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的。你得答应,你会比过去几天更谨慎一些。”

“我得和你做一笔交易,”杰克说道,“你只要同意服用金刚乙胺,我就答应。”

“我看见楼下又来了几个死于流感的病人,”劳瑞说,“你认为必须服用金刚乙胺,是吗?”

“绝对需要,”杰克说道,“疾病控制中心对这次发病非常重视,你也应该重视起来。说真的,他们认为这可能是导致1918年的那次灾难性流感爆发的病毒的同一种变形。我已经开始服用金刚乙胺了。”

“怎么可能是同一种变形呢?”劳瑞说道,“那种变形是不存在的。”

“流感有它的潜伏形式,”杰克说道,“这也是疾病控制中心感兴趣的问题之一。”

“那好,要是情况果真是这样,你的恐怖分子一说可就站不住脚了,”劳瑞说道,“谁也不可能故意传播某种除了未知的天然病灶以外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杰克盯着劳瑞看了足有一分钟。她是对的,他弄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可不是想向你大泼冷水。”劳瑞说道。

“没事,”杰克陷入了沉思。他内心忙开了,必须搞清这次出现流感是否可能属于自然现象,而其他几种病的发生则是蓄意制造的。这条思路的问题在于,它违反了医疗诊断上的一条基本原则:孤立地对一些表面上互不相关的症状作出解释。

“话说回来,流感的威胁显然是存在的,”劳瑞说道,“所以我会服用这种药,你也保留你的观点,我要你和我保持联系。我知道卡尔文取消了你的解剖工作,所以如果你离开了办公处,一定要定时给我打电话。”

“你没准刚和我妈妈交谈过,”杰克说道,“听上去太像我上大学的头几个星期她给我下的命令了。”

“成就成,不成就拉倒。”劳瑞说。

“成。”杰克说。

劳瑞离去了,杰克朝dna化验室走去,他要去找特德-林奇。杰克巴不得离开办公室。虽说大家都是好意,可他对别人这样那样的建议已经听烦了,他怕切特马上就要来了。不用说,他会像劳瑞表达过的那样,说出一模一样的体己话。

上楼的时候,杰克更多地考虑到了劳瑞对流感病源的看法。他无法想象自己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使他的信心受到了冲击,又表明了他是多么依赖全国生物实验室送来的探测器得出的一个阳性结果。如果结果全部是阴性,他将毫无希望证实自己的推测。剩下来的就只有那些不大可能弄到的培养基了,他曾经希望凯西-迈克拜恩能从供给中心的下水道里取得一些病菌培养基。

特德-林奇一看见杰克走过来,便装出想躲到实验桌后边去的样子。

“哼,你找到我了,”杰克走到桌边的时候,特德开玩笑地说,“不到下午我才不想见你呢。”

“那是你运气不好,”杰克说道,“我连解剖都干不成了,所以我决定在你的实验室安营扎寨了。我想你还没用过我的探测器吧……”

“一点不错,我昨晚呆到很晚,一大早就来准备核糖。我准备现在就开动探测器。你给我一个小时左右,我就可以拿出一些结果来。”

“四种培养基你都拿到了?”杰克问。

“都拿到了,”特德说,“阿格尼丝和往常一样干练。”

“我去去就来。”杰克说。

杰克还有一些时间需要消磨,他下楼来到太平间,换上隔离服,走进解剖室。

早晨的工作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八张工作台中有六张已经进入不同的解剖阶段。杰克顺着过道走过去,他认出了其中一名死者,便停了下来。这是格洛瑞亚-赫南德斯。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杰克试图理解死亡的现实。前一天他还与她说话来着,这简直是一种不可思议的逆转。

解剖由与劳瑞同在一个办公室的里芭-麦达主刀。她是一个带有印第安血统的小个子女人,得站在一个凳子上进行操作。此时她已经打开了胸腔。

杰克站在一旁,他在观察。在取下肺部的时候,他要求看看切口表面。情况与前一天的克文-卡彭特一模一样,布满针尖大的血点。毫无疑问,这是一例原发性流感型肺炎。

杰克朝前走去,认出了正忙着解剖乔治-哈塞尔顿护士的切特。杰克深感意外:切特每天开始做解剖之前照例是要在办公室里逗留一阵的。切特看见原来是杰克,他似乎有些恼怒。

“你昨晚怎么不回电话?”切特问。

“说来话长了,”杰克说道,“我不在家。”

“科林打来电话,把事情都告诉我了,”切特说道,“这事恐怕走得太远了吧。”

“切特,别说话了,让我看看肺部。”杰克说。

切特让杰克看了看肺部,与格洛瑞亚-赫南德斯和克文-卡彭特的情况一样。切特又开口说话了,杰克只顾往前走去。

杰克一直呆在解剖室里,将所有的流感病例都大体上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意外情况。每一个病例都受到了病毒病源体的感染。

杰克换上平时的衣服,上楼来到dna化验室。这一次特德显得很高兴。

“我弄不清你希望我发现什么,”特德说道,“可你真是白花了500块钱。四个当中有两个是阳性。”

“只有两个?”杰克问道。他已经有思想准备,要么都是阳性,要么都是阴性。与和这些疾病出现相关的每一件事一样,杰克有些意外。

“如果你需要我再做一次,胡编乱造一些结果,”特德打趣地说,“你需要有多少是阳性的?”

“那我恐怕就成了这儿的笑柄了。”杰克说道。

“这些结果对你的推测有没有好处?”特德问。

“我还说不上来,”杰克说道,“哪两个是阳性?”

“鼠疫和兔热病。”特德说。

杰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都在考虑这一最新情况。到他坐下来的时候,他已经认定,有多少培养基呈阳性是没有多大差别的。只要有一例是阳性的,这一事实就已经证明了他的说法。除非当事人是实验室工作人员,否则是很难接触到人工繁殖的细菌培养基的。

杰克把电话挪到面前,给全国生物实验室打电话。他要求与伊格尔-克拉连斯基通话,因为这人已经把探测器寄来,够好说话的了。

杰克重新做了自我介绍。

“我记得你,”伊格尔说道,“探测器用起来还顺利吧?”

“是的,”杰克说,“再一次谢谢你把东西寄过来。但现在我又有几个问题了。”

“我尽力回答。”伊格尔说。

“你们全国生物实验室也出售流感培养基吗?”杰克问道。

“是啊,”伊格尔说道,“病毒是我们的主要业务范围,包括流感。我们有多种变形,尤其是a型流感。”

“你们有没有引起1918年那次大规模流感的变形?”杰克问道。他巴不得百分之百有。

“我们要是有就好了!”伊格尔说,“那种变形在研究人员当中肯定畅销。不,我们没有,但我们有些品种可能很相似,比方说,导致76年猪流感恐慌的那种变形。一般认为1918年变形是hini的一种置换,可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我的下一个问题涉及到鼠疫和兔热病。”杰克说。

“我们两种都有。”伊格尔说道。

“这我知道,”杰克说,“我想了解的是,前几个月订购过这两种培养基之一的顾客是谁?”

“我们一般情况下不对外提供这类信息。”伊格尔说道。

“我能理解这一点,”杰克说道。一时间,杰克担心自己是得请罗探长出马,才能得到他需要的资料了。不过,此时他还是相信自己有可能说服伊格尔把资料给他。说穿了,伊格尔根谨慎,他说的是这类资料“一般情况下”不对外。

“你或许愿意和我们老总谈谈。”伊格尔建议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我想知道,”杰克说道,“作为医学检查官,我最近看了好几个由这些病源体致死的案例。我们很想搞清应该向哪几家试验室报警。我们的兴趣是防止发生更多的事故。”

“那些人都是死于我们室的培养基?”伊格尔问道。

“这就是我需要探测器的原因,”杰克说,“我们发现很多疑点,但需要证明。”

“嗯,”伊格尔说,“听你这话,我真搞不清是把资料给你还是不给你。”

“这是个人命关天的问题。”杰克说道。

“好吧,听上去满有道理,”伊格尔说道,“这本来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和好几家设备厂家交流客户名单。我来看看我的电脑工作站上能找出些什么来。”

“你把范围缩小到大纽约地区的试验室,这样可以省不少力,”杰克说道。

“说的可也是,”伊格尔说道。杰克可以听到这人敲击键盘的声音。“我们先看看兔热病。开始吧。”

电话里一时没有了声音。

“ok,”伊格尔说道,“我们向全国保健中心医院和曼哈顿总院提供过兔热病。没错,至少最近几个月提供过。”

杰克坐得更直了,他很清楚全国保健是美利坚保健的主要竞争对手。“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培养基是什么时候发出的?”

“应该可以,”伊格尔说。杰克又听到电话另一端一阵敲键盘的声音。“好,找到了。全同保健那一批是这个月22号发出的,曼哈顿总院的是15号。”

杰克的热情一点一点地低落下来。到22号,他已经诊断出苏珊娜-哈德得的是兔热病。这就是把全国保健中心暂时勾消了。“电脑有没有显示曼哈顿总院那批货的接受人是谁?”杰克问道。“要么是化验室本身?”

“等一下,”伊格尔说着又转向屏幕,“上面说签收入是马丁-切维。”

杰克的脉搏加快了。他正在破译很少有人知道这是能够破译的情报。他料定连马丁-切维也不知道全国生物实验室在鉴定他们的血清。

“鼠疫的情况怎样?”杰克问道。

“请稍候。”伊格尔边敲键盘边说。

对话又一次暂停。杰克能够听见伊格尔的呼吸声。

“ok,在这儿呢,”伊格尔说道,“东海岸订购鼠疫的客户不多,只有几家大学实验室或者综合实验室。不过有一批货是18号发出去的。买家是弗雷泽实验室。”

“我从来没听说过他们,”杰克说,“你有没有地址?”

“布鲁姆街540号。”伊格尔说道。

“签收人呢?”杰克将地址记下来。

“就是实验室本身。”

“你们之间业务很多?”杰克问道。

“我不知道,”伊格尔说着,又打了一条指令。“他们时常向我们订货。这肯定是一家小型的诊断试验室。但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杰克问。

“他们每次都用现金支票,”伊格尔说,“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当然这也没什么,可顾客一般都是建一个账号。”

“只有一个电话号码,是吗?”杰克问道。

“只有地址。”伊格尔重复了一遍。

杰克谢过伊格尔的帮助,挂断了电话。他拿出电话簿,查找弗雷泽实验室的电话号码。没有这个单位。他试了试咨询,结果还是一样。

杰克往后一靠。他又一次获得了本来不曾指望获得的资料。他手头现在有病菌入侵的两个来源。既然他对曼哈顿总院的化验室已经有所了解,大概还是到弗雷泽实验室去看一下为好。如果他能想办法在两个试验室之间或者是与马丁-切维本人建立联系,他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罗探长去办了。

头一个问题是有人跟踪。前一天晚上,他自以为得计,却当着肖恩大大地丢了一回面子。不过,为了给自己增加一点信心,他必须记住,肖恩毕竟是行家。“黑桃王”一伙人当然就不同了,他们不具有专业水准,因而变得十分残忍。杰克明白自己必须迅速甩掉潜在的尾巴,他们已经让杰克看到他们可以在公开场合毫无顾忌地向他开枪。

对华伦及其同伙的担心也是一个问题。杰克不知道怎样看待他们。他一点也不了解华伦的心态。这可是杰克在不久的将来必须面对的问题。

为了甩掉尾巴,杰克需要一个人来人往的场所,得有许多出口和入口。他立刻想到了中央火车站和波特汽车总站。他决定去火车站,因为比较近。

杰克本来以为有地铁去纽约大学医疗中心,可以帮助自己离开办公室。可是不行。他便通过无线电呼叫要了一辆出租汽车。他告诉调度员,让司机到太平间接待处来接他。

一切似乎天衣无缝。出租车很快就开来了。杰克钻进车里。他们在一马路想法躲过了红灯;汽车始终没有停下,杰克也没有变成一个活靶子。但他还是蜷缩在座位上,不让外边的人看见,惹得司机大感兴趣。那家伙一直偷偷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杰克。

汽车开上一马路,杰克坐直身子,朝后边看了一眼。他没有看出什么可疑之处。没有突然驶进车流的汽车,也没看见有人跑出来挥手叫车。

他们向左转弯,开上第42街。杰克叫司机直接开到中央火车站大门外。小车刚一停稳,杰克便跳出来,撒腿就跑。他冲进大门,旋即混进人群。为了确保没有人跟踪,杰克钻进地铁,登上了第42街的区间车。

列车即将启动,车门开始合拢,杰克卡住车门,跳下车来,跑进同一个车站,从另一个入口返回第42街。

杰克感到已经有了把握,便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一开始他要司机送他去世界贸易中心。车开到五马路,他观察了一下,看有没有小轿车、出租车或是卡车跟上来。看来没有人这样干,杰克才叫司机送他去布鲁姆街540号。

杰克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靠在座位上,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在那个热得够呛的旅馆房间里一醒来就感觉到的头痛一直没有完全消失。他先前把这种迟迟不消的抽动归结为紧张,但现在又有了新的症状。他喉咙有些发炎,身上有一点发冷。这仍然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但他依旧有些担心。

汽车驶过华盛顿广场,司机向南开上百老汇,然后向东上了休斯顿大街。在埃尔德里奇,司机向右转了一个弯。

杰克望着窗外的街道。他一直不知道布鲁姆街在什么地方,还以为它是在休斯顿大街南边的闹市区呢。纽约市内有许多地方他都不曾涉足,也包括整个这一带市区,有许多街道名称不熟悉。

出租车向左转弯,驶离埃尔德里奇大街,杰克看了一眼街景。这里就是布鲁姆街。杰克望着窗外的建筑物,这些房子都是五、六层的楼房,很多都已报废,钉上了木板,一家医学试验室似乎不大可能设在这里。

下一个街口的情况略微好一些。这里有一家供水设备商店,窗子上钉着厚厚的金属栅栏。这条街上还有好几家建材商店。临街的门面接上有几家阁楼公寓。如果不是这样,这一带倒很像是一个日渐凋敝的商业区。

在下一条街的中段,司机把车开进支路。布鲁姆街540号不是什么弗雷泽实验室。这是一个大杂烩,有支票贴现处,邮政信箱出租部,在一家行李打包店和一个修鞋店的中间夹着一家当铺。

杰克犹豫起来。一开始他以为是找错了地方。但这似乎不大可能。他不光是把地址写下来了,而且核对了两次。杰克付了车钱,从出租车里钻出来。

和这一带的其他楼房一样,540号的门面也装有铁拉门,晚上可以拉过来锁上。橱窗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包括一把电吉他,几架照相机和一排廉价首饰。门上一块大招牌上写着:“私人信箱”,大门玻璃上印着“支票贴现”。

杰克走到橱窗跟前,正对那把电吉他站住了,从那一排排珠宝的边上可以看到商店里边。店堂右边有一个玻璃柜台,柜台后有一个男人,此人满脸胡子,梳着时髦的朋克摇滚式发型,穿一身军用迷彩服。店堂后部有一个用有机玻璃隔起来的单间,看上去像是一个银行的出纳窗口。商店左侧放着一排邮箱。

杰克感到不解,弗雷泽实验室利用这么一个破败不堪的地方作为邮件投递点,这当然是相当可疑的,如果事实果真如此的话。刚开始,他很想进去问一问,但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担心这样做会影响其他几种调查方式。他知道,这类私人邮箱机构最忌讳的就是透露任何信息。保密是人们租用这些信箱的首要原因。

杰克真正需要的倒不仅仅是查明弗雷泽实验室在这里有没有信箱,而且想把弗雷泽实验室的人引到商店里来。渐渐地,一个周密的计划在杰克心里成型了。

杰克快步离去,以免被商店里的那个雇员看见。他需要的第一样东西是电话号簿。由于当铺附近的街面已经相当破败,杰克便往南走到卡纳尔街上。他在这条街上找到了一家药房。

杰克从电话号码本上抄下了附近的四个地址:一家制服商店,一家出租小货车的车行,一个办公用品商店以及联邦捷运公司的一个办事处。服装店是最近的一家,杰克首先来到这里。

一进店门,杰克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想不起联邦捷运公司投递员的制服像什么样。不过,他也不太在意。连他都记不起,那个当铺伙计恐怕也分不出来。杰克买了一条蓝色斜纹布长裤,一件带有袋口盖和肩章的白衬衫。他还买了一条全黑的皮带和蓝色的领带。

“可以穿起来吗?”杰克问制服店那位伙计。

“当然可以。”说着,伙计将杰克领到了试衣问。

裤子略嫌长了一点,但杰克还算满意。他照了照镜子,感到自己缺了点什么,便又添了一顶蓝色的大盖帽,这下齐了。杰克付钱之后,店伙计高高兴兴地把杰克原来那身衣服包了起来。就在包裹正要封口的时候,杰克猛然想起,赶紧把他的金刚乙胺取出来。已经感觉到有症状了,他不希望少服一次。

第二步是去办公用品商店。杰克在店里采购了包装纸,胶带,一个不大不小的包,绳子,还买了一叠“快件”标签。真是出乎意料,他甚至还发现了印有“危险品”字样的标签,便往购物车里扔了一盒。在商店的另外一个柜台里,他挑了一个夹板和一叠收据。

下一步要去的商店是联邦捷运办事处。杰克从他们的货架上选购了几个地址标签,以及那种用来寄包裹的透明塑料信封。

最后一个目的地是车行。杰克在这里租了一辆货车。这花了不少时间,杰克还得等人去另一个地点,把车开回车行来。杰克借这个机会准备他的包裹。需要给它一点有内容的感觉,杰克早就看见门口有一块三角形的木头,他估计是用来挡门的。

乘着租借柜台里没有人注意,杰克拿起那个东西,塞进包里,又把在等车的地方捡到的好几份《纽约邮报》塞了进去。他掂了掂包裹,又摇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用胶带封起来。

包装纸和绳子也-一派上了用场,接着杰克又在外边贴上了“快件”和“危险品”标签。

最后的一笔是联邦捷运的标签。杰克细心地填写好了,投寄地址是弗雷泽实验室。在回邮地址一栏,杰克填的是全国生物实验室。杰克扔掉面上的一张,将复写的一份塞进那个塑料信封里,将信封插在包裹的正面。他很满意。包裹看上去的确像模像样,加上那些个“快件”标签,他相信会达到预想的效果。

货车回来了。杰克走出店门,把包裹,余下的包装材料,连同装有他的衣物的那个包扔到车里。他钻进驾驶室,把车开走了。

回那家当铺之前,杰克停了两次。他返回刚才查过电话簿的那家药房,买了一些润喉片。发炎的喉咙好像变得越来越厉害了。他又在一家小吃店停下来,买了几盒快餐。他不感觉饿,可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这一天还什么东西都没吃呢。此外,在把包裹交出去以后,他不清楚自己还得等多久。

杰克开车回到布鲁姆街,他打开路上买的罐装桔子汁,服下了第二片金刚乙胺。考虑到不断发展的症状,他希望这种药在自己的血液里保持高浓度。

在当铺大门口,杰克把车停下来,让发动机打着空转,报警灯仍不停地闪动。他抓起自己的夹板,跳下车,绕到后边,取出那个包裹,走进商店。

大门上安装的警铃还真不含糊,杰克一进去,里边立刻响起一阵刺耳的铃声。和刚才的情况一样,店堂里一个顾客也没有。那个身穿迷彩服的大胡子从杂志上抬起头来。他头发直立,给人一种永远惊讶不已的印象。

“我这里有一个弗雷泽实验室的急件,”杰克说着,啪的一声将包裹扔在玻璃柜台上,又把夹板递到那人鼻子底下。“请在最下边一栏签字。”他又补充了一句,一边殷勤地把钢笔递给对方。

那人接过笔,但却没有签字,而是翻来覆去地看着这个包裹。

“就是这个地址,是吗?”杰克问。

“我想是的,”那人捋捋大胡子,抬起头来看着杰克,说道。“什么急件?”

“我听说里边是干冰,”杰克说着,朝前探过身去,好像是在透露一个机密似地。“我们头儿估计这寄的是活的细菌。你知道,搞科研什么的。”

那人点了点头。

“我都觉得奇怪,没法直接把这东西送到实验室去,”杰克说道,“它不可能在这附近。我意思是,我才不信细菌会漏出来或是怎么样;至少我是不相信的。可它没准会死,然后就没什么用处了。我琢磨着,你自有办法跟你的客户联系,是吗?”

“我想是的。”那人重复着同一句话。

“我劝你这就联系,”杰克说,“签字吧,我还得赶路呢。”

那人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杰克倒着看,认出是“特克斯-特曼恩”几个字。特克斯把夹板推还给杰克,杰克将它夹在胳膊底下。“真让人高兴,总算把这东西从我车上拿下来了。”杰克说道,“我压根就不喜欢细菌,病毒什么的。你听没听说,就在咱们纽约,上礼拜闹出的那些个鼠疫?吓死我了。”

那人又点点头。

“当心一点,”杰克说着,挥了挥手。他走出店堂,爬上自己开来的那辆货车。特克斯再稍微健谈一些就好了。杰克弄不清他会不会马上给弗雷泽实验室打电话。可是,就在他松开紧急制动刹车的当儿,他透过窗户看见特克斯正在拨电话。

杰克高高兴兴地顺着布鲁姆大街开了一段路,然后又统回那个街区。他在离当铺半条街的地方把车停下来,熄灭了马达。他把车门锁上,打开快餐盒。不管饿不饿,他自己总得吃点东西。

“你肯定我们得干这事。”布杰问道。

“是啊,伙计,我肯定,”大双开着他那辆卡迪拉克,绕着华盛顿广场公园兜圈子,想找个停车的地方。这可真是不好找。公园里挤满了人,娱乐消遣的方式也多得令人眼花缭乱。有玩滑板的,滑旱冰的,扔飞盘的,有的在跳那种又摸背又摸脑袋的舞,有的在下棋,还有买卖毒品的。婴儿车星罗棋布,随处可见。气氛有点像狂欢节,而这恰恰是大双提出在这个公园举行即将到来的会见的原因。

“妈的,缺了那么点秩序,我就跟扒光了衣服似的。这儿不好。”

“你给我闭嘴,布杰,替我找个地方停车,”大双说道,“这可是兄弟见面。用不着动刀动枪的。”

“他们要是带了人来怎么办?”布杰问。

“嗨,伙计,你是什么人都不信了?”大双反问道。就在此时,他看见一辆货车从路旁缓缓开走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运气不错。”

大双熟练地把车开到那个地点,合上紧急刹车。

“牌子上说这里只能停商用车辆。”市杰说道。他的脸一直贴着车窗,看着停车标志。

“就凭咱们这一年溜门撬锁的本事,我想是有资格的,”大双笑着说。“走吧,你也该挪动挪动了。”

他俩跳下车来,穿过大街,走进公园。大双对了对表。虽说停车真是麻烦,他们还是来得早了点。大双就是喜欢这样对待这一类的会见。他可以借机侦察一下这个地方。这倒不是他不信任其他弟兄,而是因为他喜欢小心行事。

然而,大双吃了一惊。当他用眼睛搜索这一片双方商定的会见地点时,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体魄更为魁梧的人的视线之中,他以前见过这人。

“呃喔。”大双压低声音叫道。

“怎么回事?”布杰立刻警觉起来。

“那帮弟兄比咱们先来了。”大双说。

“你要我怎么着?”布杰问道。他自己的眼睛也加快了搜寻,接着他的目光也落在大双已经看见的那个人的身上。

“没事,”大双说,“就这么走过去。”

“他看上去还真他妈帅,”布杰说道,“这我倒是要多个心眼。”

“住口。”大双喝道。

大双径直走了过去,那人的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过大双。大双将右手做成一把枪的样子,瞄准那个人,说道:“华伦!”

“你来了,”华伦说,“过得好吗?”

“不算坏,”大双说着,按照礼节将右手高高举起。华伦也举起手来,两人都做了一个象征胜利的“v”。这是一种例行的姿势,很像一对相互竞争的投资银行家之间的握手。

“这是戴维。”华伦指指自己的同伴说。

“这是布杰。”大双摹仿着华伦的派头,说道。

戴维和布杰彼此看了一眼,但没有动,也没说话。

“听着,哥们,”大双说道,“我得说件事。咱们不清楚那个大夫就住在你们地盘里。我意思是,照道理咱们应该知道,可咱们没那么去想,因为他是个白人。”

“你们跟大夫是什么关系?”华伦问道。

“关系?”大双反问道,“咱们没有一点关系。”

“那你干嘛要杀他?”

“那只是因为一笔小买卖,”大双说道,“有个住在咱那边的白人来找咱,给了咱一笔现钱,叫咱们警告大夫正在做的一件事。后来,大夫没听咱的提醒,那人又给了一笔钱,要把他给做了。”

“你是说大夫和你们没有什么业务?”华伦问道。

“有个屁业务,”大双嘲弄地笑着说,“咱的生意根本用不着那个臭白人大夫,根本用不着。”

“你应该先来找我们,”华伦说道,“我们可以替你把大夫的事摆平了。这四五个月他跟我们在一个篮球场打球。他人蛮好。我很为里杰纳德难过。我意思是,要是我们交过底的话,也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我也替那小伙子可惜,”大双说,“那本来也是不该出的事。麻烦就麻烦在,咱真替里杰纳德喊冤,咱没法相信一个弟兄会因为一个臭白人给杀掉。”

“我们俩算是扯平了,”华伦说道,“这没有算上昨晚发生的事,但那件事和我们没关系。”

“我知道,”大双说道,“你能想象那位大夫吗?他简直就是一只有九条命的猫。他妈的,警察动作怎么那样快?他怎么跑到那儿去的?他肯定自以为是威亚特-埃尔普1。之类的人物了。”

1威亚特-埃尔普(1884-1929),美国西部开发时期人物,在各矿镇担任警长,以斗狠著称。

“问题是我们之间有停战协议。”华伦说道。

“直说了吧,”大双说,“再也不能兄弟杀兄弟了。这事可把咱们折腾够了。”

“可停战协定还有一层意思,你得放过大夫。”华伦说道。

“你在乎那家伙的事?”大双问。

“是啊,我在乎。”华伦说。

“嗨,那就交给你了,哥们,”大双说道,“他可比不上钱那么可爱。”

华伦掌心向上伸出一只手,大双击了一下掌,接着华伦也击了一下大双的手掌。

“够爽快。”华伦说道。

“你也一样,哥们。”大双说。

华伦向戴维使了个眼色,他们要走了。他俩朝五马路尽头的华盛顿拱门走去。

“还算不错。”戴维说。

华伦耸了耸肩。

“你信他的话。”戴维问。

“是啊,我信,”华伦说道,“他可能在做毒品,但他不笨。这事要是发展下去,我们就全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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