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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志中本来想凑体育课的时间到教室黑板上写几道题。
打开教室门的那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
本该安静冷清的教室非但不静,还很燥热、刺激。
脑门上系着“高考加油”的金罗怀抱win板,直愣愣地看着他;他的副班长和课代表兼学委一人对着一台电脑,里面隐约传出游戏音;
投影仪的幕布垂下来,上面的画面晃花了他的眼睛……
他钦点过来的优秀学生、曾经的班级第一冷静地望了他一眼,扣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一切来得太措手不及。
坐在讲台的一侧的唐染转过脸来,故作淡定地跟他打招呼:“班头儿,来一局?”
……
“火腿,你这个win板的命运,真的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任语真对金罗说,“真是……殊途同归。”
金罗丧眉搭眼地从冯志中办公室出来,闻言翻了个有气无力的白眼:“你有扯闲犊子的工夫,还不如想想怎么跟你爸交代。”
丁一凡一头雾水地跟在后面:“你们有没有人打算跟我交代一下?我好好写着作业,怎么就突然多出来一千字检查?”
唐染叹了口气,勾住丁一凡的肩膀:“老丁,这件事可能有些复杂……虽然我们极力向老冯说明,你就是个沉浸在作业里的傻比,但他就是不信啊。”
坚持要给丁一凡扣上个“包庇纵容”的罪名。
“元哥,你是怎么回事?”丁一凡又将疑惑的眼神投向元澈,“你真的和他们一起打游戏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当然了。”唐染放开丁一凡,去搭元澈的肩,“我们,是一个团伙。”
“……”元澈忽略掉唐染话里的得意,一抹不易察觉的排斥从眼里一闪而过,他盯着放在肩头的手沉声道,“拿下去。”
唐染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玩得挺融洽,现在又变了个态度,但还是依言照办了:“啧,摸一下怎么了。”
*
第一节晚自习,老冯破天荒地在班里坐了一整节课。
可能是为了防止班里几个不省心的再作妖,一直到下课铃响起,他才起来出门上了趟厕所。
冯志中前脚刚走,唐染后脚就蹿到元澈桌边,急切道:“快,借我用下英语答案。”
元澈笔尖一顿:“……你拿我当保管员?”
“不白借,”唐染说,“我拿东西跟你换——你检查从来没写过吧?不知道怎么写吧?”
唐染:“我写这东西一绝。来,哥教你。”
元澈确信,他从这话里明明白白地听出了得意。
“用不着。”
“那你想让我拿什么换?”唐染撸起袖子看了眼表,时间紧迫,担心老冯杀回来,只好硬着头皮道,“我的……心?”
“……”
元澈“啪”的一声把答案拍在桌面上:“拿去。”
最好别再还回来。
唐染拎起答案就跑:“谢谢元哥!”
冯志中从厕所回来的时候,讲台边上的两人都在低头写作业,看起来安静又无害。
他经过唐染身边时,后者还心情颇好地跟他打了声招呼:“晚上好,头儿。”
老冯顿觉一阵牙疼。
他停下来,压着嗓门呵斥:“好什么好!你别跟没事儿人似的,给我好好地反省!这回因为你们,整个级部又改无线密码又给办公室换锁芯!”
唐染没忍住,无声地笑得抖了下。
冯志中咬牙切齿:“你们几个可真给我长脸。”
他看看元澈又看看唐染,忽觉一阵心累。
最初把唐染调到这个位置,既有唐明华授意,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唐染坐最后一排实在太能聊,一个星期换了三个同桌,跟谁都能唠到一起去。
第三个同桌原本是个内向到不行的男生,平时跟人一说话就脸红,结果不到三天时间,硬是被唐染改造成了话痨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至于元澈,虽然没什么课堂纪律问题,但棘手程度却也不相上下。
把他调到前面来,既是警告,也是对其他学生的威慑。
——不要以为学习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现在看来……两个人似乎有那么点沆瀣一气的意思。
中间隔着一张讲台也阻挡不了唐染对他人精神的“入侵”了。
第二节晚自习,老冯坐在讲台上,看看左边那个,再看看右边那个,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心里却叹了足有几十口气。
愁人,太愁人了。
元澈整节课都低着头做题,心无旁骛,完全不知道冯志中的满腹愁绪;而唐染时不时搭班头儿一眼,瞅着空在桌肚里摊开英语答案,最终一字不落地抄了上去。
明天上午第一节课就是英语,尽管英语老师叮嘱课代表在晨读铃响之前就把作业送过去,但全部批完是不可能的。按照她以往的习惯,应该是挑排名靠前的学生,批一下前面的选择,剩下的只搭一眼有没有做完而已。
唐染很确信自己没那个接受批阅的资格,对作业的要求便只有四个字:有字就行。
第二节自习一结束,冯志中便满心惆怅地出去抽烟了,唐染言而有信,没忘了把答案交给元澈:“呐,还你。”
元澈凉凉道:“给你了,不用还。”
“那怎么行,”唐染还挺有原则,“说了是借。”
然后硬是把卷成一个柱面的答案塞进了元澈桌里。
唐染低头看见他桌子上摊着一沓干净的稿纸,又说:“准备写检查了啊?”
元澈很烦:“你赶紧走行不行。”
“你不用不好意思,真的,”唐染说,“没写过检查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我检查上过范文墙的,给你介绍一下经验。”
元澈忍无可忍:“唐染,我建议你晃晃脑袋。”
“干吗。”
“听见水声了吗。”
坐在第一排最南边的丁一凡刚摘下耳塞,想活动一下,就听见了这么几句。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还是捧场地乐出了声。
坐第一排中间的几个围观群众在放话环节后没能看到大佬互殴的场面,有点失望,不怕死地点了把火:“染哥,他说你脑子进水。”
“扯淡,”唐染回头批评他们,“人家的意思明明是,我脑袋里有星辰大海。你们懂个屁。”
元澈对此人的脸皮彻底服气:“……对,你说的都对。”
他实在不想再搭理唐染,垂下眼皮琢磨这篇检查该如何下笔。
确实没写过,毫无经验,毫无头绪。
唐染满意了。他看着元澈迟迟未动的笔,心生一计:“哎,要不我替你写吧?”
元澈做了个深呼吸:“我劝你现在赶紧回去。”
“不用客气,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成。”唐染不以为意,向元澈兜售道,“我会仿笔迹,上小学那会儿,半个班的卷子都是我签的名。”
个别不上第三节晚自习的走读生收拾书本离开,教室里渐渐乱了起来,后面几排有男生吆喝着打牌。
一片嘈杂声中,元澈听见唐染说:“要是哪一天,老冯想把你调走了,你跟他说除了这里哪都不去行吗?”
元澈:“……为什么。”
“虽然你坐到这里之后,可能发现我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吧……”唐染踟蹰了一下,没说下去,一把抢过元澈的稿纸,“反正我一个人坐这也挺无聊的。你懂我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