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墙之上,太子刘承筠居高临下望着凌铎之一行人出了城门,随着凌铎之的那一声高喝,刘承筠的脸色微微的一变。而立在他身边的晋阳守将丁贵则一脸的不屑之色,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其他的晋阳守将则双眼里露出了复杂之色,他们没有想到凌铎之就这样寥寥的数百之人,却妄想将大周军堵于城下。
“殿下,这凌铎之异想天开,却不知道是心怀叵测还是另有他想。只不过以末将来看,此事此有蹊跷之处。凌铎之虽然军功赫赫,但也不可能如此冒然而行事,况且那凌天云与大周国有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丁贵眼里寒芒一现,朝身旁的太子说道。
太子刘承筠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光芒,他并没有接话,他只是静静的望着城墙之下的凌铎之一行人。而他脸色却是异常的平静,丝毫看不出其心中所想,身着盔甲的太子刘承筠倒也有几分英姿,更那高深莫测的气度却让守城众将心中一紧。
“无妨,凌将军随先帝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此刻若他能够以一人之力击退大周军。那么我大汉的军威必定名震天下,却不知道那凌将军是否真心要击退大周军,此事还需静观其变。”一条人影出现在了太子刘承筠的身边,只见此人后背之上负着一柄巨形的长弓,威武悍涌气势狂涌而出。
刘承筠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白从晖的身上微微掠过,最后落在了那刚登城楼之上的钟家钟苍风。谁都没有想到钟苍风会出现在城墙之上,这名如神衹般矗立于晋阳城之中一代高手却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太子朝钟苍风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看着那脸色古井不波的太子刘承筠,钟苍风的心里却是微微的一颤,他不知道此时刘承筠心里何想,但是他知道,以他的世故眼光,他此时根本无法确定太子的立场。钟家利用假皇帝顶包一事已经败露,虽然暂除了太子一人知晓之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恐怕这晋阳城便会路人皆知了。
“殿下就这样任那凌将军出城,其子凌天云又与大周关系匪浅,殿下此做可能会纵虎归山啊。”钟苍风捋了捋那颉下的长须,风轻云淡般的说道。说完,他便不时的打量着这太子殿下,他希望可以从那太子的脸色之看出一些什么,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看出一些什么端倪,眼前的太子刘承筠只是一脸的平淡。
心中掠过一丝不快,钟苍风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城墙之上,他主要是想看太子的立场。自昨日一事之后,那假皇帝仿佛失踪了般,他多次入宫都没有搜寻出其踪迹,这让他心中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但是以钟家在晋阳城只手遮天的势力来说,他也无惧于这名年轻的太子殿下,除非太子抓住了钟家的七寸。就是钟家以假皇帝顶包之事被太子知道了,但也不可能短时间拿钟家怎么样。
“就算是纵虎归山又如何,凌将军是一名重情重义之人,我大汉从不亏待与他。相信以凌将军的作风断然不会做出对大汉不利之事来,他依然还是那威名赫赫的白水关守将。”刘承筠心中暗暗的冷笑了几下,他淡淡的说道。
柴荣一摆手,喧哗啸声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举目望着那城墙之下那张略带沧桑的面容,一时间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眼前的那人,他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自己身后那些气势高昂的大周将士。但是这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让他的心里生出了一股难以言语的苍白这感。
双腿一夹,那座下战马长嘶一声,迈开四蹄就朝前冲去。而他身后的大周诸将则是一阵慌乱,赶紧策马朝前冲去。所以的大周将士眼里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们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会不顾安危策马冲去,向那名晋阳大将冲去。慌乱不
慌乱不已的大周众将簇拥着柴荣,将他围在了中央,他们来到了那群寥寥数百之众的晋阳守军之前,立在了十丈之远停住了。而他们身后的大周将士则紧张的望着这一幕,他们担心那城墙之上会再一次的飞射出一支夺命的箭矢。
“凌大哥,别来无恙。”柴荣眼色凝出一抹复杂之色,朝凌铎之说道。而他的话语却激起了千层浪般,让所有的人心里都震惊了。他们没有想到大周皇帝柴荣居然与凌铎之相识,而还交情匪浅。
“想不到数年不见,柴贤弟一举成为了大周国的皇帝,而凌某却是老了,早就不复当日了。据说柴贤弟还与犬子凌天云结拜成了异姓兄弟,却让凌某无形之中占了贤弟的一个便宜。”凌铎之微微的一笑,那脸上无奈之色丝毫不掩饰。
而他的话语之后,凌天云则是无比复杂的目光望着那两人,而他的心里更是惊愕不已。他没有想到自己结拜的大哥柴荣居然与自己的父亲相识,为何柴荣一点信息都不透露给自己,自己的大哥居然叫自己父亲为大哥,这让他感觉到无比的荒唐,这辈份还真是弄乱了。但是他知道,父亲凌铎之与大周国皇帝柴荣并不是叙旧这么简单,他们必然是为了大周退军之事而相谈的。
“各交各的,凌大哥不必在意。应凌大哥之请,小弟前来应约。”柴荣脸色扬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朝凌铎之说道。两人虽然相隔数丈之远,但是他们的话语彼此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连那城墙之上的晋阳守军也是听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人心里都各怀臆测,他们都在猜测这凌铎之与柴荣之间的关系。
“好一个各交各的,柴贤弟真乃胸襟宽阔之真汉子。凌某有一个不请之请,你我二人借一步说话,如何”凌铎之双眼里赞许之色微微掠过,他朝柴荣说道。虽然他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平淡的安宁,但是他的脸色却是略带一抹无奈的苦涩之色。凌天云听到,他只觉心头一震,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升出一股强烈的不安,那不是危险的不安,而是一种难以言语的不安,让他莫名的紧张起来。
“凌大哥有请,岂有不应之理,请”柴荣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大手一伸,朝凌铎之豪爽而道。而他这样的举动却是让簇拥着他的大周诸将心头巨震,他们纷纷出言阻止,但是大周皇帝却是语气强硬,而且他还孑身一人,与凌铎之相谈,并没有让一名大周将士跟随。如此举动,不但出乎大周诸将的意料,就是连居高临下的晋阳守军也感觉到不可思议。
满天的云层时聚时散,斑驳的蓝天忽隐忽现,那长风猎猎之下,两人迎面相对。一人身着鲜艳的重铠,满身散发出无上的威严尊贵之气,而另一人则是普通盔甲,身上则是流露出了隐隐的血煞郁浓气息。一人九五之尊君临天下,一人惊世战神将星苍茫,他们策马而立,却一言不发。
望着相隔数十丈之远的那两人,凌天云恍惚觉得这世间给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一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名是自己结拜的异性兄弟。那种苍风四起的,策马而立的场面,让他有一种恍若隔世般的幻觉。他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样的场面,虽然这样的场面很静,同时他也知道,那两人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风中传来了阵阵轻吟,云层映出了抹抹诡异,唯有那如蓝宝石般斑驳的天空里偶尔飞过了一只迎风搏击的大鹰。那迎而策马而立的两人,却不知道细谈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两人谈了一些什么,因为这一切只有风知道,这一切也只有云知道。
也许是过了一个世纪,也许只是过了瞬息之间,有的人觉得过得很快,但是有的人却觉得过无比的缓慢,仿佛时间凝住了般。风里传来几声轻叹,云里映出两张苦涩的面容,那斑驳的蓝天里更是照出了无数缕希望之光。
叶吟风紧挨着南宫纤尘,他双眼里不住的盯着那远处的两人,不知道为何,他的心里也涌出了一丝隐隐的不安。并不是有什么强烈的危险降临,而是有什么人即将逝去般,这样感觉很是微妙,也难以觉察,稍不注意这种感觉就会在那一瞬间消失。
此时,从他的手掌心传来一丝寒冷的冰意,他不禁的心头一震,他发现自己握住南宫纤尘的那双柔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冰寒冷彻了。他望南宫纤尘望去,发现南宫纤尘秀眉紧蹙,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
“哈,哈,哈”,就在这寂静的气氛之下,突然传来了两声响彻云霄的大笑之声,众人定睛一望,却发现那两名迎面相对之人仰起了头放声大笑起来。没有人知道,凌铎之的笑声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无奈,同时还带着几分强烈的悲壮气息,但那悲壮之中却包含着释然之意。
柴荣的双眼里更是凝出一点血红,他读懂了凌铎之那冲破云霄般的笑声,但他同样带着悲壮般的难舍。“凌大哥,若有酒,小弟愿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无奈命运弄人,让你我遭遇此劫。”从那笑声之中断断续续的传出了柴荣那悲切的话语,但是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众人只闻见那豪意盖天般的长笔之声。
“酒中情,刀剑行,笑尽天下英雄,
霸业间,皇图路,扫荡一世沧桑。
风与云,月与星,挥洒满腔豪情,
山河碎,故人昔,换得一身安宁。”
凌铎之长笑之中带着一抹沧然的悲意,笑毕他仰天唱道。而此时的柴荣也将目光转移了过来,两人就这样相互对视着,没有再说一句话。苍天无言,风亦无言,云也沉默,只有两人心中淡淡的叹息声一直回荡着,他们就这样分头而行,一句话也没有说。
“撤军,回帝都”柴荣策马奔驰,一道掷地有力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喝出,他也不顾那些目瞪口呆的大周将士。他扬鞭一扫,那马鞭在空中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座下的战马如一道闪电般朝大周军营方向而去,唯有那踏破云霄的马蹄声在众人的耳中回荡着,久久不停。没有人出声,唯有心腔之中一道久违的思念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所有的大周将士双眼里开始泛出了比凛冽战意还要浓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