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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矜看着手机屏幕上这一串汉字,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的火气。
一行字潜台词意味儿十足,吃亏?
他吃哪门子亏?
想到这儿,她把头从方向盘上抬起来,坐直身子。
她躲什么?她又不心虚。
祝矜打开车门,走下车,恰好迎上邬淮清的视线。
他站在车门处,不知道在等谁,看到她时眼里还闪过丝诧异。
两人相隔不过五米远,目光在空中交织。
祝矜率先扬起唇角,走过去,没有多余的寒暄,问:“你要送什么东西?”
她今天穿了一件挂脖的粉色裙子,颜色很艳丽,但穿她身上却不俗气,有种度假风,肤白貌美,一双长腿露在阳光之下。
硕大的耳环上的碎钻迎着阳光,折射出刺眼的光芒,照进邬淮清的眼底,他摩挲着手机的边角,说:“忽然没什么要送的了。”
祝矜:“……?”
她不知道邬淮清到底在搞什么,连伪装都懒得伪装,敛去笑意,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去了“小天才商店”。
小卖部重新装修后,比以前要新,货架上摆放得整齐有序,小零食和文具都很齐全。
祝矜扫了一圈,从架子上拿了一盒水蜜桃味儿的pokey,盒子非常粉嫩,很适合夏天,然后又从冷藏柜里取了一瓶柠檬水。
收款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祝矜不认识,也不知道之前那对夫妇还在不在了。
走出小卖部,她站在树下,大大地吸了一口冰柠檬,杯壁上凝结了一层白色的水雾,手心被沾湿,冰凉凉的感觉从舌尖蔓延到整个身体,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以前夏天的时候,张澜连冷饮都不让她喝。
邬淮清站在车旁看着她,树叶挡着她的脸,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是阳光的痕迹。
她明明站在小卖部前,四周景致普通到有些灰败,可她捧着杯饮料,偏偏让人产生一种在海滩上度假的感觉,悠闲又自得。
他轻笑。
转念一想,她倒是一直这样,恬淡、幸福,无论是她的生活还是她的性格。
因为什么都有了,所以什么都不在乎,有时候那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敷衍得让他心烦。
祝矜一直有注意到那股灼热的视线,他看得毫不避讳,根本让人无法忽视。
她索性偏了偏头,迎上他的目光。
她把头发别到耳后,看着他时,眉梢、眼角、唇畔,都染上笑,温柔又有风情。
邬淮清点燃了一支烟,那点猩红的火光在夏日里显得格外热烈。
他也没抽,只是放在指尖,烟雾缓缓升起。
两人就这样在阳光下对视着,憋着一股气儿。
莫名其妙的剑拔弩张里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暧昧,像是夏日将要融化的拔丝糖,甜腻腻、粘牙。
燥热从两个人心底同时升起,回忆在脑海中翻涌。
四周都是彼此熟到不能再熟的环境。
祝矜其实是想回大院看看的,但没有通行证,进不去。她只能在外边看一看。
一杯冰柠檬水喝了一半,她打开饼干纸盒,拆开袋子,在邬淮清的注视下,一口接一口地咬着,脸颊微微鼓起,动作疏懒散漫。
邬淮清率先把烟熄灭,大步流星地来到她身边。
这棵树不高,刚过他的头顶,祝矜咬着饼干的尖端,长长的一条,裹着涂层。
“怎么过这儿来了?”他问。
祝矜没回答,她把手中的饼干盒在他眼前晃了晃,用眼神问他,吃吗?
谁知顷刻间,邬淮清直接低下头,不由分说地咬住她嘴里那根饼干的末端。
“咔擦”一声,饼干条一分为二。
两人瞬间挨得极近,嘴唇快要贴住,呼吸缠绕在一起。
祝矜眼底的慌乱被一览无余,随着蝴蝶般的睫毛扑闪,而邬淮清的眸子里闪着得意的光彩,他暧昧地咀嚼着,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地直起身子。
“还挺好吃。”他给出一个评价,笑得不怀好意。
祝矜的眼睛瞪圆,她万万没有想到邬淮清会做出这么流氓的一个动作。
燥热后知后觉地开始从耳垂处蔓延,染红了她的脸。
“你——”正当她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浓浓,邬淮清,你们俩碰上了?”是宁小轩,穿着一件白t,正满头大汗地走过来,手里拿了一个饭盒,看到她一脸惊喜。
祝矜不由自主站得离邬淮清远了点儿,她把散落的头发又往耳后别了别,轻咳一声,说:“我去爷爷家,顺道过来看看,你怎么还没上班去呢?”
“我本来今天休息,刚领导来电话临时加班,这不正准备让清子捎我一道嘛。”
“哦,你手里拿的啥呀?”
“我妈做的带鱼,我俩都开车走到红绿灯处了,我妈又打电话让我回来拿,说中午吃,你吃不,进去找她吃点儿?”
祝矜摇了摇头:“改天再来找沈姨玩。”
“行,她天天念叨你,哦,对了浓浓,我这儿有几箱……”话还没说完,就被邬淮清给打断,他咳嗽了一声,问:“你不是领导一直催吗,不走了?”
宁小轩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祝矜:“哥今天不陪你了,改天约。”
“行了,你快走吧,你们领导不是可凶了嘛。”
又说了几句,宁小轩才跟着邬淮清上了车。
邬淮清上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黑漆漆的,祝矜移开视线,去看对面的商店和居民楼。
欧陆开远,消失在路面。
车内,宁小轩忍不住赞叹:“浓浓真的是天天喝仙露长大的是不是,怎么比以前还要漂亮?”
邬淮清正在开车,瞥他一眼,食指敲着方向盘问:“你对她有意思?”
宁小轩连忙摇头:“哪儿到哪儿,我要敢有意思,祝羲泽不得杀了我。”
“祝羲泽要是不管,你就对她有意思了?”
宁小轩白他一眼:“我就是纯粹感慨,祝浓浓这盘正条顺的,我从小到大见到的女生里都找不出第二个比她漂亮的。”
“再说了,你听过那什么,韦斯特什么效应……”
“韦斯特马克效应。”邬淮清补充。
“对,就是这个效应,青梅竹马,尤其是6岁以前就认识的,彼此根本没有性冲动。”
“……”
“不过祝浓浓这么好,也不知道谁能配得上她,我怎么听说她刚去上海的时候谈了个恋爱,还被人绿了。”
邬淮清闻言,握着方向盘的手加重力气,没有出声。
过了会儿,才问:“她跟你说的?”
“张菁说的,我问浓浓她也没否认。什么混蛋玩意儿,还敢绿我们小公主,长眼睛没?”
宁小轩骂了几句,“不过浓浓现在好像有个男朋友,中远建投的小儿子,你知道不?”
“唐家?”
“嗯,我一朋友说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假的。”
“是吗?”宁小轩说着,忽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
他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旁边驾驶座上男人皱着眉头,脸色阴恻恻的。
忽然一拍脑门:“刚忘了把葡萄正好给浓浓了。”
邬淮清收敛神色,应了声:“再送呗,本来也不知道今天会碰到她。”
宁小轩点点头:“那你还得跑一趟,不过你这次怎么这么好心,主动揽了给大家送葡萄的活儿?”
“闲的。”
宁小轩乐了:“稀奇呀,还能见你这工作狂说闲。”
他调侃了几句,又开始和邬淮清说起这葡萄有多好吃,他昨天一个人干掉了半箱。
祝矜中午在爷爷家吃饭。
爷爷奶奶听说她这次回来不走了,都很开心,让保姆加了好几个她喜欢的菜。
饭后,爷爷和她商量起工作的事儿,祝矜摆了摆手,表示不用他操心,“我还是准备今年冬天再考研,最近这段时间出去找个工作就行。”
老爷子一直是主张儿女们多读书,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不用着急工作,专心准备考试就好。”
祝矜搅着手里的酸奶:“考试没问题的,不然好几个月,闲在家里太无聊了。”
她去年之所以没考住,是因为出了点儿不能告人的小意外。
没出考场就知道自己没戏了。
后来张澜想让她申请国外的学校,家里其他人不同意,祝矜也不喜欢,她一向不爱吃国外的饭菜,更不喜欢一个人待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国度。
大四下学期,她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的同时,和一个朋友琢磨起创业。
本来好好的,结果到最后唐愈不爱江山爱美人,把她和项目扔到国内,一个人跑去澳洲追女朋友。
他们原本创业就是小打小闹,这下彻底黄了。
“你心里有主意就好,爷爷支持你。”说着,老爷子提起了祝小筱。
祝小筱是祝矜三叔的女儿,正儿八经一个香蕉人,成语十个说错一半,先利用美国国籍申请了国内的大学,准备到十八周岁时再选择中国国籍。
偏偏她的大学还是学的表演,小姑娘想进娱乐圈。
老爷子向来不喜欢耍小聪明,也不喜欢娱乐圈,因为这事儿,对三叔一家最近没个好脸色。
不过三叔还远在美国,近的只有去年才回国的祝小筱,脾气也不能发到小辈身上,他只能自己憋着,现在见了祝矜,才向她抱怨几句。
祝矜安慰了会儿爷爷,准备私下和祝小筱说一说,让她平时多来逗逗老爷子,培养培养感情。
不然憋着气,伤身。
下午的时候,祝矜从爷爷家出来,又把车开到了绿游塔。
姜希靓刚做完一款新甜品,正在外边试吃。
“你快来尝尝,这个树莓糕怎么样?”
祝矜尝了一口:“有点儿酸,口感挺有层次的。”
“放了山楂,要不我再调调甜度?”
祝矜摇头:“就这样挺好,有暗恋的感觉。”
姜希靓眼睛亮了亮:“不错嘛,连文案都帮我们想好了,暗恋,就应该有点儿酸酸的。”
“嗯。”
“咦,不对,你那个暗恋对象不是假的吗,你怎么知道这有暗恋的感觉?”
祝矜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转而笑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姜希靓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换了个话题:“对了,那天和邬淮清待一块儿的女生今天来咱们餐厅了。”
“干嘛?”
“来餐厅当然是吃东西了,不过大中午的,她就点了一份田园沙拉,都是菜叶子,看着也可怜,怪不得人家那么瘦。”
“自律。”
“是,今天近看,我发现她是真漂亮,和你有得一拼。”
祝矜扫她一眼,“和我有一拼?”
“这还是我见了这么多人,第一次觉得有人能和你比,就你、邬淮清、这姑娘,你们三个的容貌,是一个梯队的。”
祝矜看着姜希靓,诚恳地说:“你还挺谦虚。”
“我哪儿谦虚了?”
“我觉得你最好看。”
姜希靓翻了个白眼,“我顶多和你三哥是一个梯队的。”
祝矜舀着树莓糕,她向来觉得姜希靓长得漂亮,和她不一样,姜希靓的漂亮很有攻击性,是那种带着妖气的美,非常勾人、攻气。
偏这人美而不自知。
“不光长得漂亮,这小姑娘还特厉害,打电话一会儿英语一会儿法语的,你没听到,她英文口音特地道。”
“这么厉害。”祝矜感慨,她没什么语言天赋,高考前天天学英语,最后也没上一百四,所以一直都很羡慕外语好的人。
“是,听她讲那通法语电话,好像是个服装设计师。”
“你还听得懂法语?”
“我不是和你说过,上大学选修过法语,不过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单词来。”
一个年轻的、非常漂亮的、精通多国语言的服装设计师。
祝矜把剩下的树莓糕捅烂。
带着酸味的山楂那层已经吃完了,只剩下树莓和蓝莓的层次,很甜,对应着暗恋得到回响后的甜蜜。
与她无关。
最近一段时间,祝矜给一个公司投了简历,约好了面试时间。
她也从家里搬到了安和公馆一个人住,虽然张澜不情愿,但祝矜怕再住下去更难往出搬。
没事干的白天里,她就去绿游塔和姜希靓待着,然后和朋友们见面。
这天,群里有人夸宁小轩的葡萄好吃,其余几个人跟着夸起来,让他再来几箱。
宁小轩:【你以为想有就有呀,这还是别人送我爸的,好吃吧,宁爷赏你们的,能不好吃。】
祝矜这两日正好有点儿馋葡萄,看到后,问:【什么葡萄,我昨天吃了几颗最近新上市的,好酸。】
宁小轩不干了,回她:【祝浓浓,我送的这葡萄还酸?说良心话,还不够好吃?】
祝你矜日快乐:【你送了葡萄了吗?怎么我不知道。】
宁小轩:【????】
【我给大家一人送了一箱,你没收到?】
【@邬,你不是送葡萄去了,什么情况?】
祝你矜日快乐:【?】
见邬淮清在群里没吱声,宁小轩又专门私聊他:【你这葡萄送哪儿去了?怎么浓浓没收到?】
邬:【哦,抱歉,忘记送了。】
“……”
宁小轩脑海中省略了无数句脏话。
【你是不是没取出来,还在后备箱放着?】
邬:【是。】
【这什么季节,葡萄肯定早烂了,邬淮清你个混蛋,你赔我葡萄】
【赔我给浓浓的葡萄!!】
【你个混蛋!!!】
……
宁小轩骂着骂着,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后来的几条消息,根本没有发出去。
屏幕上显示着自己已被对方拉黑。
宁小轩:“?”
这时,祝矜也给邬淮清发来一条微信,问:【我的葡萄在你那儿?】
邬:【哦,不好意思,被我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