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被月色笼盖,皎皎清辉洒满永宁侯府的每个角落,黑夜暗香浮动。
原本该是寂静祥和的夜,却叫咚咚咚的大力的撞击声给破坏殆尽。
还未安置的永宁侯府被惊了一跳,还不等出去查看,朱红的大门就叫一股蛮力给撞开了。
门外涌进一大帮手持长刀长矛的官兵,领头的赫然是刑部侍郎黄文忠,以及身着蓝色袍子手持拂尘的太监。
“圣旨到,永宁侯府接旨。”
太监尖利的嗓音在府内回荡。
侯夫人叶氏忙惊觉过来,可此时永宁公以及永宁侯昨日进宫后还不曾回来。
叶氏求助的目光看向一旁淸贵无双的长子苏宴。
苏宴细长清透的凤眼中柔光缓缓溢出,安抚的看向母亲,率先走了出去。
才五岁大的小豆丁苏陌听着前院吵吵闹闹的声响害怕的去拉叶氏的衣角。
“母亲”
叶氏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起来,莫不是家公同侯爷在宫中出了什么事。
她强自镇定的抱起软乎乎的小儿子,朝着身后还坐着的两个小姑娘勉强一笑。
“霜儿,媚儿随我一同出去。”
叶媚清水秋瞳闪着微光,快走了两步,却不小心正好踩在了苏霜脚后跟上。
苏霜立马回头,稚气未脱的小脸上满是嫌弃的瞪了叶媚一眼,似是再骂她蠢货。
叶媚才懒得跟这个九岁的小姑娘计较,越过她跟在姨母后面出了正厅。
苏霜见素来懒散怕事的叶媚竟是瞧也不瞧自己一眼,气得双颊鼓起,但也不好此时耽搁,也跟了出去。
等叶媚到时,院子里黑压压的跪了一片,打头的自然是淸贵绝色的永宁侯世子苏宴。
叶媚跟着姨母身后跪下,远远的就瞧见表二叔家的那几口子也急急忙忙的跪下了。
院子看家护院的狗汪汪的叫个不停,在这犹显清冷的夜格外的刺耳。
那太监捂了一下耳朵。
刑部侍郎黄文忠立马会意,朝着属下吩咐。
“来人,将那狗给宰了。”
永宁侯府何时任人如此猖狂过,向来清雅秀绝的苏宴扬起头,身子挺拔如松。
“公公,这是何意?”
那公公冷哼一声,没有接苏大才子的话,拿出明黄的圣旨宣读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宁公,永宁侯伙同康平王谋逆,致使明苑太子蒙难,罪当万死,三日后午门处斩,然先帝归天,国丧哀哀,新君初立,念起昔日功勋,家人子嗣一律流放崖州,府内家产全部充入国库,奴仆全部发卖......”
太监尖利的声音刺得人耳膜生疼。
向来浪荡乖张的苏二爷率先哭叫起来。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呜呜......”竟是在地下撒泼打起滚来。
永宁侯府顿时哭声一片,叶氏听到午门处斩时,就经受不住打击晕厥了过去。
叶媚正要上前去扶,却叫身旁的苏霜一把给推开了。
她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娘亲。”
小豆丁苏陌扑在叶氏身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来呀,将这一干人等全部收押,明日即刻启程。”
凶神恶煞的官兵立马蜂拥上前。
素来清贵绝艳的苏宴突然用力挣开钳住他的官兵,原本清润的嗓音此刻遽然拔高。
“我要见祖父,父亲。”
那太监嗤笑出声,示意官兵将他死死的按住。
苏宴挺拔的背脊被迫弯折下去,那张叫上京城女子为之疯狂的脸被一双脚狠狠的按压在冰冷的地面之下摩擦。
他不甘心的挣扎着想起身,往日严丝合缝的锦袍被挣的四散开来,漏出劲瘦细白的颈脖。
黄文忠手中寒光森森的长刀搁在了那颈脖之上,语气冰冷,凛冽的如同他的刀一样。
“苏世子莫要叫本官为难,大局已定,凭你一个文弱书生还是老实一点的好,也少吃些苦头。”
漆黑如锦缎的长发此刻杂乱的散在地上,贴在脸上,一丝殷红的血顺着细白的颈脖流到了他如玉的面颊之上,艳丽诡谲。
“我要见祖父,父亲.....”
淸俊华美的少年终于是忍不住心中的悲切,嘶吼着不断重复这句话。
然而昔日贵不可言,才名美名满上京的少年只能被人踩在脚下,任是喉咙嘶哑破败也无人搭理他。
一群官兵如入境的土匪般涌进永宁侯府,一箱又一箱值钱的首饰玉器,字画古玩被抬了出来。
宣旨的公公满意的直点头,这永宁侯府显赫三朝,看来藏了不少好东西。
刑部侍郎黄文忠亲自押解着永宁侯府一干人等进了刑部大牢,永宁侯府朱红的大门被缓缓关闭,白色封条交错的贴在门上。
一阵风吹过,永宁侯府曾经荣极一时的权势富贵仿佛顷刻间被吹散,只留大门外两头凶猛的雄狮依旧静静的立在静谧的夜里,显得孤寂又无措。
刑部大牢内,侯府大房与二房分开关押在不同的牢房内。
侯府二爷此刻毫无形象的跪坐在冰冷的地牢之上,口中叫骂连连,末了冲着另一边牢房中抹眼泪的大嫂埋怨起来。
“大哥同父亲怎得如此糊涂,好好的富贵不要,偏偏要干那杀头的勾当,如今可好连带着我们全家都要去流放了。”
“那崖州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一去只怕会死在路上。”
二房的云氏素来是个刻薄尖利的性子,当下也呜呜的哭了起来,附和着自家老爷的话骂骂咧咧起来。
原本一身污乱不堪的苏宴突然暴怒,喝道:“二叔,父亲同祖父如今命都快没了,你怎可说出如此的话。”
声音嘶哑如同老人拉弦。
云氏冷笑,插着腰也不客气起来。
“我夫君说的是实话,大哥还不如同我夫君一样整日富贵闲散,逍遥度日就好,如今侯府沦落到流放,难道大哥不应当担责?”
叶媚原本靠着墙的草垛子坐着的,见姨母只顾着抹眼泪,素来淸贵俊雅的表哥气得玉面通红,却又讲不出发狠的话来。
原本已经落得这般境地了,叶媚是真没心情吵什么架,可奈何我方战斗力太差。
叶媚施施然的站起身,拉开如同一只斗鸡一般正要去帮她大哥的苏霜,朝着云氏所在的牢房靠近。
云氏见寄养在大房的表姑娘不急不缓的朝着自己一步一步的走来,那姑娘虽才十岁,眉目生得秀雅绝俗,美貌非常。
这么一个娇弱貌美的小姑娘,叫她一双盈盈剪水的眼眸瞧着,竟然有几分害怕起来。
为了壮胆,于是声量又拔高了几分,两手叉腰,气焰嚣张。
叶媚微微一笑,然而开口的话却比她还刻薄几分。
“见过不要脸的,还当真没见过你这般不要脸的,平素二表叔招猫逗狗的银子难道是你在路上捡的?”
云氏不服,回骂道:“你个表小姐,寄养在我们侯府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叶媚嗤笑。
“吃你家大米了?”
我吃的是我姨母家的,姨夫挣的。
云氏气结,二房的二姑娘眼见着她娘吃了亏,忙上前帮扶起来。
“叶媚,你不姓苏,吃的就是我苏家的大米。”
叶媚一瞧见这二姑娘就想笑,原因无他,因为这二房的二姑娘姓苏名菲。
所以见到这二姑娘她就想起用过的某种私密的东西,叶媚就笑得肚子疼。
想来这种情况下并不适合笑。
“苏家又不是你家,你们一家四口都只是苏府的蛀虫而已。”
九岁的二姑娘气得跳脚,二老爷苏禀跑过来指着她鼻子骂道。
“说谁呢,没人要的杂种。”
还在哭泣的叶夫人眉目蹙起,声音依旧是柔弱细小。
“二弟,你怎么能如此粗鄙,媚儿还是一个小姑娘。”
叶媚一点也不生气,她又不是原主,她可是沐浴在阳光在中,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接班人,会生这种杂碎的气。
“谁接话,说谁,你,你,还有你你。”
她伸出细嫩的手指将二房的四人挨个指了个遍,这二房平日嚣张跋扈,只知道搜刮油水,她姨母姨夫心善不同他们计较。
如今这般田地,还想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不成。
苏禀再也忍不了,伸过宽大的手掌,隔着木制的栏杆就想来抓叶媚,好好教训她一番。
叶媚正想去掰他的手,肩膀却叫身后的人给带着往后一拉,瞬间她就被一道挺拔修长如苍翠松竹的身影给挡在了身后。
“二叔,您可是长辈,如此对待表妹恐有不妥。”
身后的叶媚惋惜起来,表哥可拉的真不是时候,不然她能将苏禀的手给掰折了。
“那臭丫头如此目无尊长,我教训一下她怎么了?”
叶媚看他手还敢伸出来,丝毫不犹豫的从苏宴身后绕了出来,细嫩的手直接握住那根手指往上轻轻一掰。
瞬间咔嚓声响起。
苏禀只觉得手指被马车碾过,尖锐的疼痛扯得他头皮都疼。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倒地哀嚎起来。
云氏吓得尖叫,忙弯下身去扶自家老爷。
“怎么了夫君!!”
苏禀话都连不成句子了,抱着手指哀嚎。
“手....手......”手指断了。
叶媚呵呵的笑了两声,果然刚刚她就不该废话,看现在他讲不出话来了吧。
她一回头就见着表哥凤眸中满是惊诧,再看看姨母表妹,连小豆丁表弟都惊呆了。
她忙收起笑意,摸摸鼻子。
“就动手能力比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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