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时桉下意识间一错手,直接把桌子上那本高级魔法理论扫到了地上。
银洛又含住他耳廓轻轻含了一下,然后才把人放开,坐回原处单手支着下颌笑着看着爱人,轻笑道:“宝贝儿,你怎么又害羞了?”
他双眼弯起,调笑道:“现在这种程度就这么害羞,以后结婚了怎么办?”
……谁会和你结婚?!
西时桉咬着牙弯下身把那本高级魔法书捡起来,放到桌子上,板着脸道:“还要不要学魔法?”
“要要要,”银洛又把自己的椅子向他的方向搬了搬,柔声哄道,“宝贝儿你别生气嘛,我最喜欢你了。来,快来教我魔法吧。”
他是不相信西时桉真的会魔法,但见对方寒着脸也不敢太过放肆,连忙摆出虚心求教的神情极为诚挚地仰着脸看向对方,灯光下,一双灰色的眼睛又盈又润、既柔且软,还泛着微微的笑意。
夜色静谧,可以清晰地听见船外海浪的声音。西时桉揉了揉喉头,轻咳了一声,冷着脸翻开了银洛之前看的那页。他是可以直接看也不看就把那个法术给银洛讲得清清楚楚,但银洛不是不懂魔法的普通人,他如果表现得魔法造诣太高肯定会引起对方疑窦。
所以西时桉选择了一个保守且在他看来很愚蠢的做法——他对着银洛之前所看的那个法术,开始给海盗翻译起上面的魔文。如果只是单纯的翻译,那海盗肯定察觉不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男人修长的手指点在破旧泛黄的书页上,薄唇开合,一字一句讲解着书上记载的意思,晦涩难懂的魔文在他眼中如同图画一般自然,阅读起来竟是毫不费力。
银洛眯了眯眼:“小蜜糖,你懂魔文?”
西时桉点了点头,他早料到对方会有此疑问,也早已准备好说辞:“我同胞兄长是一名魔法师,以前家里请魔法师来教他魔文的时候我跟着学过。”其实他是家里独子。他父亲生性风流不羁,父母因各自家族安排而结合,感情并不融洽。
他说这话时表情淡然,仿佛不过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
如果是其他人这样表现银洛少不了要怀疑,但如今他已经被西时桉迷得昏了头,不仅没有怀疑他一个普通人怎么对魔文如此精通,反而自地替对方找好了解释。
银洛想的是,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很明显能看得出他家小蜜糖心高气傲,贵族家里都是由长子承袭爵位,所以家族也会着力培养长子。在这种情况下,他哥哥还是一名魔法师,而他却没有魔法天赋只是一名普通人……
银洛都能想象出当年尚且幼小的小小蜜糖是如何不甘心,如何默默努力学习魔文想要越兄长,直到渐渐长大之后现身为一名普通人,即使他魔文学得再好也没有用途……
银洛越想越心疼,恨不能把小蜜糖抱进怀里好好疼疼;又怕自己表现刻意反而触及心上人心中的隐痛,左思右想不知如何是好。
西时桉却觉得自己亏了——是他低估了毫无羞耻之心的放荡的海盗。
对面这家伙对于叫老公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抵触情绪,也丝毫不知羞,让叫就叫,不仅叫,还趁机动手动脚。反而是他觉得自己又被海盗趁机挑逗到了,而后还得按照之前所说的话给他讲魔咒的内容。最关键的是,他堂堂大魔导师在这里给这个海盗头子翻译低级魔咒内容,海盗还摆出一副明显神游九天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没有认真听!
“你在想什么?”
银洛循着声音抬眼看去,就见小蜜糖以比方才更为冷峻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想你啊,”海盗头子仰起头看着他笑,“小蜜糖你好厉害。在想我的小蜜糖为什么这么厉害。”
日夜相处这么多天,银洛自然也能多少看出来自己爱上的这个人的性格——吃软不吃硬,而且不禁夸。其实在光耀帝国,西时桉是有名的软硬不吃,西时桉在他这里吃软已经是罕见的特例了。
西时桉轻哼了一声,却明显面色稍缓。心中暗自想着,现在这些算什么,等我恢复力量了,倒要让你看看我到底有多厉害。
银洛心里也跟着放柔,他就喜欢他家小蜜糖这么好哄,虽然有时候任性了些、喜欢和他耍小性子了些,但是总的来讲还是甜人的,放手心里捧一捧就特别可心。
其后两天每天银洛都缠着西时桉给他解释魔法书上魔文的意思。
他现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一来他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心上人相处说话,每次讲解魔法的时候西时桉都不会表现出明显的疏离和抗拒;二来有西时桉从旁指点讲解那些魔文的意思,他学起这些法术来的确事半功倍;三来他想小蜜糖这么努力把魔文学得这么好,一直以来却没有用武之地、也得不到肯定,心中一定有所郁结,他虚心请对方来教自己,小蜜糖心里说不定会舒服一些。
不过请大魔导师做指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起初银洛抱着西时桉胳膊叫“小宝贝”“小蜜糖”,西时桉冷着脸,看也不看就要把他甩走;后来银洛学乖了,搂着对方脖子服软,放柔了声音说类似“好老公就教教我嘛,再教这一次就好”的话,西时桉还冷着一张脸,但却不会把他甩走,而是任他把自己拖到书桌前,自动自地翻开书开始给他答疑解惑。
银洛看得心里暗笑,他家小蜜糖虽然脸上看起来一派不情愿,但其实心里还是愿意给他讲魔文的含义的。就是他的小蜜糖好像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偏偏喜欢看他服软示弱。不过银洛也不在意,只随着西时桉心意宠他,有时也故意在他面前卖乖。
银洛和索菲亚讲他和西时桉之间的事,索菲亚表示说这也好理解。小蜜糖为人骄傲,如今被他强掳来其实处于弱势的一方,心里自然不好过。她建议银洛多示弱,至少让对方在心理上觉得还是自己比较强势,在两人关系中是他而不是银洛占据着主导权,这样小蜜糖心里就会舒服一些。
银洛觉得索菲亚讲得很有道理。
不过他海盗团长当惯了,作风一向豪放强硬,即使明白这个道理也没法突然之间改变成天天在心上人面前装出小媳妇的样子,所以往往是没皮没脸地逗弄西时桉半天,眼看着爱人脸色愈冷有轰他出房的征兆就再卖乖服软求对方大人大量饶他这一次。
三天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就到了银色闪电和诺亚约战的日子。
银洛提前把西时桉安置进房里,在他房间四处都布好了防御魔法阵,又再三叮嘱他不要乱跑后才出去应战。
西时桉心不在焉地应了,本来打算趁着好不容易海盗不来骚扰自己的日子好好睡一觉,结果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魔力不在了,但远一般魔法师的对魔法波动的敏锐感应力还在。他躺在船舱里,也能清楚地分辨出那道陌生而相较比较雄厚的魔法波动和另一道日日出现在自己身边,稍弱一些的魔法波动——它们应该分别属于银洛常提的那个水系大魔法师和银洛本人。
高级魔法师向上突破可成为高级大魔法师,高级大魔法师再向上突破晋升就能变成魔导师,但这两道坎、特别是后一道却卡了大多数魔法师一辈子。在以往西时桉对大魔法师根本不屑一顾,可跳出他自己的价值体系后也不得不承认,能够成为大魔法师的人在魔法师群体中已经算作幸运和实力并存的翘楚。
西时桉不自觉地开始关注那个大魔法师使用了什么魔法,银洛又是如何化解的。他可以清楚感知到大魔法师所在的位置,却没法、或者说找不到恰当的理由来把这个信息传递给银洛。
我为什么要关心这个海盗的死活?他冷淡的、自我厌弃地垂下了眼,不满地想着。
再说了,就算他输了这一场,他也死不了。他还是会留着命等我去收拾他,所以他是输是赢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输了会很沮丧吧……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心底响起,却很快被强行压了下去。
不过之前那些法术可是我解释给他的,如果他输了,岂不是会显得我很没用?
大魔导师终于找到了一条和自己利害相关的、要如此关注这场战斗胜负的理由。
就在他正准备打开门,去告诉海盗们那个大魔法师的位置时,船前的甲板上爆出了一阵欢呼声——他们胜了。
每天说着“你可不要指望我这个柔弱的召唤师”催着银洛刻苦学习的索菲亚副团长用自己召唤的生物找到并劫持了诺亚的团长,结束了这场战斗。
西时桉缩回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冷着脸回到床上,抖开被子把自己全身上下蒙进去——他就应该抓紧时间休息,而不是去想这些无聊的事,他打保票,用不了多久那个烦人的海盗就又会进来骚扰他的。
结果烦人的海盗一直没来骚扰他,他也一直没能睡着。整艘船都充斥着海盗们欢笑欢唱的喧哗声,只有他住的这间房间冷冷清清的。
直到午夜时分,所有喧闹都渐渐褪去,海盗团长才带着满身酒气提着一瓶酒和两个酒杯推开了他的房门。
“你怎么……”才回来?
最后三个字没有说出口,大魔导师已经被海盗用蛮力狠狠抱进怀里。
银洛把被酒气熏的泛红的脸颊贴到爱人的脖颈上,一面摩挲着一面呢喃:“小蜜糖,多亏有你……谢谢你……来,我们来庆祝。”
西时桉只站在那里没有反应。
他有些心有余悸,他庆幸自己的话被堵住了,没有真正说出那可怕的三个字。所以还可以安慰自己,自己本来没想那么说的,只是脑子突然有些不清楚。
银洛踉踉跄跄地拉着西时桉到椅子上坐好,笑嘻嘻地把酒倒进酒杯里,强行把其中一只塞进西时桉手里,然后举起杯笑了笑:“我们干杯。”
西时桉皱了皱眉,并没有应和。他习惯于克制,讨厌一切过度的行为,自然也讨厌醉鬼,如果谁喝醉了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用一个风系魔法把对方甩得远远的。
说不清什么原因,他今天尤其厌恶喝醉了的银洛,一团难以消解的火气积郁在他的心头,不上不下。
已经被兄弟们灌得醉了九分,只保留着唯一一点“要去找小蜜糖”的意识的银洛也不在意或者说根本分辨不出西时桉有没有反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迷迷糊糊地喝下,接着就彻底趴在了桌子上。
西时桉冷冷盯着他,眼底的黑色更浓了。
五分钟后醉倒的银洛又勉强撑着桌子爬了起来,茫然地睁着眼睛看了看四周,然后又把眼睛闭上,轻轻嘟囔着:“渴,给我水……我要喝水……”
西时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过来,却不把水杯递给他,而是倒了些水到自己手上,然后用沾了水滴而润湿的手指重重揉抹上银洛微微有些干燥的双唇。
没想到银洛意识昏沉中突然张开嘴,轻轻把他的两根手指含进嘴里吮吸舔舐着,似乎试图从中掘更多的水源。
西时桉呼吸一滞,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不过银洛这一尝试注定是徒劳的,不过片刻海盗就又睁开眼,用银色的眸子无辜地看向眼前人,表情似乎有些委屈。他费力地用舌头把嘴里的手指顶出来,轻声抱怨道:“……没有水了,我还想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