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外面,是一个酒吧模样的地方,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从地下通道走上来的时九和罗繁。
调酒师是一个极为清瘦的男人,五官是最为寻常的那种,枯瘦的手里拿着一块雪白的帕子,细细地擦着高脚的酒杯。
时九的目光落在他手腕上,看到了化学药剂腐蚀留下来的疤痕,心神大震,遭了,这是遇到熟人了……
她陷入了沉默中,而对面的他也很沉默。
时九没想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罗繁家的地下室,而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此时的酒吧里坐着六七个人,此时他们都用这考量的眼神盯着时九。
时九的手心不由得出沁出了汗水。
她敌不过这么多人。
罗繁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时九,“挚友,你的手心好多汗。”
挚友两个字一出,哄堂大笑,除了那个擦杯子的人。
时九认识他,游乐场的那个摩天轮售票员,又或者说,连环炸弹案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他显然也认出了时九,细长的眼睛微挑,瞳仁漆黑,嘴角一点笑容都没有,但他却问时九,“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穷途末路,她都快死了,哪里好笑了?
所谓冤家路窄,不是仇人不聚头,大抵就是如此。
时九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把手术刀架在罗繁的脖子上,逼迫这些人让她安全的离开这里?
但这样做有两个方面的危险,一来这些亡命之徒根本就不在乎罗繁的命的话,那她这样无疑是在加剧自己的死亡进程,二来自己在罗繁身上的催眠一定会随着她这种无情的行为被解开,到时候内外受敌,插翅难逃。
于是时九决定用另一种方法,她默默地蹭到了罗繁的身后,沉声道:“繁繁,我害怕。”垂下眼眸,面无表情。
时九的演技极为拙劣,但罗繁还是相信了,她宽慰道:“别怕,这里的大家都不是什么坏人,也不是疯子,都是变态。”
众人的笑声愈演愈烈,他们拍着桌子,仰头大笑。
他们就是重明鸟的a级成员,江城最为穷凶极恶的一批罪犯,基本上全在这里了。
时九看向了吧台上依旧低头擦着酒杯的人,这个家伙应该就是最核心的成员,就像是众星拱月,所有人的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
他的面容依旧是最寻常,丢在人群里都不会有人认出来的那种,看了一眼就会忘记,没什么存在感,但时九却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杀意,是冲着她来的。
精神病对疯子尚且平分秋色,只是对变态就很难说了……
时九站在原地,并不动,只是沉默地看着炸弹客。
半晌之后,酒吧里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还有那块可怜的皱巴巴的白帕子,“加入重明鸟,我不想和你打架。”
时九顿时愣住了,她没想过变态的死路就是那么地清奇,这的确是避免打架的一个好办法。敌不动我不动,还顺便把敌人拉到自己的阵营一边。
她问:“为什么是我?”
他答道:“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
时九的手忍不住抖了抖,不,我们不一样。
你是变态,我是正常态。
此时应该是清晨,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到了吧台的桌上,竟然有点温暖的感觉,时九看向了那扇彩色玻璃,上面绘制着基督受难的画像,十字架上荆棘遍布。
她没由来地觉得,要是死在这,一定一个全尸都没有。
时九看向了罗繁,唇角勾起,带着温和的笑容,“繁繁,他们有gun吗?”
罗繁眯着眼睛,娃娃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有,只是不在这里。林梓,你要打架吗?”眼睛里清明与混沌混合在一起,显然还没从催眠状态挣脱出来。
这可不怪时九,是罗繁自己自我强化了催眠,所以才会造成现在这种意识混乱的局面。
时九得到松开了握着罗繁的手,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把手术刀,森冷的刀面上映照出她黑沉沉的眼睛,“靠后点,罗繁。”刀尖对着炸弹客。
罗繁的娃娃脸上带着委屈的神情,要人家干活的时候叫人家繁繁,不管人家的时候就叫人家罗繁。
“不加人就算了,你走吧。”他淡漠地说道,眼神中带着对时九的怜悯,“就当是上次差点误伤你的补偿。”
时九闻言注视着炸弹客,那人黑漆漆的眼眸里,似乎有两个瞳仁。
时九把手术刀收回了外套的口袋,觉得这是个有原则的炸弹客,轻声道:“谢谢。”
这句话一出,酒吧里那些家伙又开始笑。
笑时九之前也是这么倒霉,笑炸弹客上次失手,笑时九竟然会对炸弹客说谢谢。这些在他们眼中无法理解的事情,就都沦为了他们的笑谈。
但下一瞬间,一张扑克牌从炸弹客的手中飞出,从时九耳侧飞了过去,劈在了笑得最大声的那个人的嘴唇中间,刹那间鲜血喷溅而出,雪白的墙面上也被渐染了不少血渍。
世界终于又清净了下来。
没人再敢笑。
时九觉得这法子不错,当一个随心所欲的变态看来还真是挺开心的,只是她一个好市民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的。
上次她打架蹲局子,还是景止来捞她,这件事让时九收敛了为非作歹的心思。
时九的身体顿时僵住了,景止……
她问道:“今天几号了?”
“二十四号。”炸弹客答道,“你被带到这里已经四天了。”
时九的脸色有些难看,对罗繁伸出了手,“我的手机呢?”
罗繁看着时九冰冷彻骨的眼神,有些委屈地说:“你凶我?”
时九忍住一刀捅了这个娃娃脸法医变态的冲动,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容,手依旧伸着,“我的手机,被你放到哪了?”
有人在流血,有人在呜咽,有人在低声笑,那些细若蚊吟的声音在时九的耳边渐渐放大,连带着那些阴暗的情绪,“繁繁,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的手机,被你放到哪了?”
如果没有手机的话,她就没有办法联系到景止。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把景止的号码背下来。
罗繁的声音低低的,“被我扔到了江城大桥下面的江里了。”
自己和他的联系,似乎就这么断掉了……
时九呼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冲着酒吧门口走去。
罗繁追了上去,“林梓,对不起,我把我的手机给你。”她拉着时九的袖子,像是生怕被她抛弃。
“你能清醒一点吗,罗繁?我根本就不是你的挚友,不要在自我催眠了。”她推开了罗繁,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和焦急,“我数1,2,3,在听到3的那一刻,你就醒过来。”
罗繁捂着耳朵,并不听,只是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在哭。
炸弹客难得笑了笑,拿过那块白色的帕子,继续擦酒杯。
时九快步走出了酒吧,这里是市区某个街道,狭窄的巷子之间,地面上铺着板砖,酒吧门口挂着招牌“天堂”,五彩斑斓的led小灯缠绕在招牌上,仰着头就是乱糟糟交叉在一起的电线线路。
时九呼了口气,身形晃了晃,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就往前走。
她要去找景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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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没吃饭,所以没力气,小可爱们要好好吃饭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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