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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鸾凤有些意外地看向宗炽,不太懂他话中何意,她笑道:“那大人为何不同我计较?”
“王妃上次递来的消息。”宗炽知道徐鸾凤聪明,她之所以拿着景王暗访姑苏之事前去禄鼎书居交换,定然是知道禄鼎书居背后的人是他。
徐鸾凤听出了宗炽的言下之意,不过是疑惑自己为何会突然对心爱之人反目,出卖关于景王的消息罢了。
景王此次暗访姑苏,是圣上授意,前世姑苏水匪盘踞,同当地官员勾结,所以朝廷派去军队攻打每每无疾而终,反而惹得当地水匪更加猖獗,这一直是陛下的心病。
前世圣上将景王派去姑苏以后,不过半年时间,景王带兵将姑苏的水匪杀了一个片甲不留,绝了匪患,圣上龙颜大悦,对景王越发倚重。
然而徐鸾凤知道,景王并非真的将水匪赶尽杀绝,那几百号水匪明着是被杀死,实则将水匪变成了兵匪,是景王养在姑苏的一支私兵。
她虽不知私兵用途如何,也不知景王何来的钱财养兵,但是她知道,水匪秉性不容易改变。
前世姑苏闹了不少大大小小有关水匪的案子,皆被景王压了下来,这也导致民怨沸腾,对陛下极为不满。
她既然重生,怎么能对景王的所作所为置之不理,毕竟这江山,是她父皇的天下,姓陆而非姓顾。
“宗大人是好人,相比于景王,我更信任您。”
徐鸾凤见宗炽开门见山,自然是不好再装模作样,她不知东厂厂公为人如何,只从景王口中听过,为人狡诈阴险,手段极为狠厉。
然而她却觉得他不像那种人,宗炽能当上厂公,自然是有他过人之处,而且定是深受陛下信任。
至于景王,他在她此处的可信度为零,她更相信自己看到的,就算宗炽伪善,那又如何,能给景王添堵,她何乐不为?
徐鸾凤不知道的是,有时候错眼看人,是要付出代价的,她的后半辈子,就因她“轻率”决定,被人牢牢握在掌心中。
宗炽活了二十年,还是第一次在别人口中听说“好人”这个新鲜词,他看着少女微仰娇颈,清澈的眼底露出信任和欣赏之意。
他从小|便跟着前一任厂公,见惯了人间最肮脏的眼神,也对他人厌恶、冷漠以及恐惧的眼神习以为常,偏偏没有人这般看过他。
徐鸾凤的这个眼神,让他生出了摧毁之念,这样干净的眼神,世间人原不配拥有,他想尝一尝少女此般干净清透的眸子,是什么味道。
“不知王妃如何定义好人?”宗炽压下心中邪念,漫不经心把玩着茶盏,温柔摩挲着少女方才碰过的地方。
他不舍得眼前人离开的念头越发强烈,他等了她十年,若非景王快了他一步,徐鸾凤便应该是他掌间千娇万宠的金丝雀。
如今挂念在心尖的人就坐在他眼前,呼风唤雨的厂公,此时却好似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为如何博得心上人好感而烦恼。
徐鸾凤看着男人温和的目光,她其实也不知好人如何定义,前世她觉得景王是好人,司楚念是好人,老王妃也是好人,然而到最后,好人皆是恶人。
“真心实意帮我的人,便是好人。”
宗炽把玩着玉扳指的手顿了顿,他未曾想徐鸾凤会说出这番话,少女眼底飞快掠过几分苍凉哀怨之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以前总会远远看她,不能养在自己笼里,是人生的缺憾,然而他不希望她不开心,所以亲眼看着景王将她娶进府中。
人的机会总是来得猝不及防,既然景王薄待徐鸾凤,那他也没必要继续给景王面子。
然而徐鸾凤在景王府过得并不开心,她既然信他,那他就安安稳稳当她心里的好人,助她得偿所愿。
宗炽看着少女认真的眼神,若是以往,他不会轻易接近徐鸾凤,因为他的心思若是被人察觉,且不论他以后如何,世间人对少女的冷嘲热讽只会多不会少。
如今,一切都不同了,景王辜负他心尖珍宝,那他何必对景王手下留情?
“玉佩。”宗炽从怀里掏出以后锦囊递给徐鸾凤,今日之所以来景王府,不仅是因为想见她,还因为这枚玉佩。
徐鸾凤意外地看着男人,她没想到宗炽会亲手将玉佩给自己,她顿了顿,笑着接过玉佩道:“劳烦宗大人了,这原本该我自己去取才是。”
她没想到宗炽对自己毫不隐瞒,直接就堂而皇之告诉她,禄鼎书居背后之人就是他。
徐鸾凤细细端详着手中玉佩,同自己那块真的玉佩相比,除了色泽淡了几分,龙尾处的纹理方向也不同之外,几乎一模一样。
“无须客气,宗某此前听说过这枚玉佩的传闻,您若是有兴趣,可去查探一番。”宗炽在宫里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玉佩是宫里样式,加之是龙尾此般惹人注目的物什,怕是也只皇族子弟才有。
徐鸾凤听得男人如此一说,当下就好奇道:“不知宗大人话中何意?”
她方才的不自在现在散了几分,东厂厂公待她温和有礼,她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反而让两者都尴尬。
“十年前,龙尾玉佩现世,只听闻持玉佩者是一女子,若只是一枚玉佩,自然不引众人关注,奇异之处在于,这枚玉佩和藏宝图有关。”
宗炽十年前还是跟在前东厂厂公身边的一个内官,偶然之间听过这个传闻,然而毕竟是传闻。
这个传闻知道的人甚少,那些人即便心向宝藏,可那龙尾玉佩本就是皇族才有的东西,谁也不敢为了一个传闻得罪皇族。
谁知徐鸾凤那日将玉佩的图纸送来,工匠制作出来的半块玉佩,正是龙尾的样式,宗炽特地派人去查探此事,所得信息只隐隐指向那个传闻。
他唯恐此玉佩被别人得知,这个别人便是景王,他虽同景王交往不深,但他知道,景王看着衣冠楚楚,实则是一个自私自利之人。
若是被他得知此事,徐鸾凤一定会身处险境。
徐鸾凤静静听着宗炽那番话,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假玉佩,想起前世之事,她前世以为景王那时之所以看重这枚玉佩,是因为公主之位。
如今一看,景王怕是冲着这个宝藏来的,不管传闻是否真假,这对景王而言百利而无一害,如今她深刻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
“宗大人,此事……你原不需要告知我听,其实……”徐鸾凤看着男人凤目敛着春色,认真地看着自己,那句话到底是没说出来。
“宗某知道王妃何意,您就当宗某谢您将景王暗访姑苏之事的回礼,无须介怀。”宗炽对谁都能狠心,唯独对徐鸾凤,他可以无限宠忍。
男人凤目微敛,眸底划过一丝深意,人世间没什么能入他眼的东西,唯独徐鸾凤,他心中放不下。
如今景王放手,他只要徐徐图之,小东西迟早会乖乖跑进他的掌心里。
“多谢大人,我……”徐鸾凤眉眼微弯,还没说完话,就被外头的呼喊声打断了。
“王妃娘娘,您在哪里?”
“王妃娘娘怕不会是出事了?听闻今日有刺客。”
“闭嘴,王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你这是诅咒王妃吗?”
徐鸾凤听着外头的说话声,满脸歉意地朝着男人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查看外头的状况。
此时云瘦带着几个丫鬟朝着这边走来,徐鸾凤心里一惊,若是被她们发现自己同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那就是有千百张口也说不清了。
“宗大人,您……”她刚转头,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只看到窗子半开着,春风拂面,带着暖意,还有男人残余下来淡淡的紫檀木香。
她想到方才男子温和的笑,以及眼睑下的那颗痣,以及风淡云轻的模样,忍不住朱唇微勾,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将玉佩拿在手里,然后推开门,装作寻找东西,朝着云瘦等人走去。
“王妃!您让奴婢好找,您没事罢?”云瘦围着自家主子转了一圈,见人没事,方才安了心,红着眼眶看着主子。
徐鸾凤伸手捏了捏自家丫鬟的脸,然后朝着云瘦摊开握着玉佩的手掌,无奈道:“母亲留给我的玉佩掉在了这附近,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心中着急,一时没注意你们的动静。”
云瘦看着那枚泛着浅绿色光泽的玉佩,连忙开口道:“观音娘娘护佑,还好找到了。对了,娘娘,王爷如今正在主屋等着您,说是有要事和您商讨。”
徐鸾凤笑着点了点头,示意云瘦给站在一旁的几个小丫鬟发了赏钱,看着她们欢天喜地领了赏钱散去,她即刻沉了眉眼。
“事情办的如何?”
“主子,如今宾客还未全部散去,有几位贵女已经知晓此事,怕是不过今日,整个京都的人都会传扬王府之事。”云瘦一想到方才景王和司楚念搂搂抱抱,就觉得十分膈应。
徐鸾凤也没有想到今日之事如此顺利,不仅拿到了玉佩,还报复了景王和司楚念,只是她也知道,未来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那个女子在何处?”
不提司楚念还好,一提起她云瘦就气得横眉竖眼,她低声骂道:“王爷将她送去了太妃院里,一出门便直奔院里,口口声声说要给那女子主持公道。”
徐鸾凤闻言只是笑了笑,这种事情在前世几乎成了常态,司楚念受了委屈,只要撒娇吐苦水,景王和王太妃必定会站在她那边。
如今回头看,就是她太傻了,识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