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听到敲门声第一时间过来开门。
看到来人,她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怎么回来了?”
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
周远朝试图发现一丝慌张,害怕,惊疑,最后看到的仅仅只是惊讶而已。
他做出要走的姿势:“看来是不想见我。”
“哪有。”南栀伸手去拉他袖口,轻轻松松把人拉拽进来。不像告别的那天置气,她此刻安安静静扑在周远朝怀里,闷声问:“怎么不说一声就回来了。”
周远朝:“想见你,就回来了。”
“你那边不忙?”
海外落地初期,鸡飞狗跳,怎么可能不忙。
可他不安。
只有飞回来,看到她还确确实实站在自己面前,这点不安才会消散。
周远朝目光收敛,答:“几天的工夫还是有的。”
眼神掠过玄关,看到那束玫瑰好好地插在玻璃瓶里,被她养得依旧娇嫩欲滴。边上的台历架上,摆着两张票。
心情忽然明朗起来。
周远朝拍了拍南栀的后脑勺:“好了,去收拾下东西。”
“收拾东西?”南栀仰头,“去哪?”
他笑:“不是说好陪你去看滑雪的么。”
难怪周盈盈非得叫她待在家等着,原来早就知道有这一出。
可是滑雪不是明天么?
南栀疑惑:“现在?”
屋里还没断暖气,周远朝脱下西装搭在臂弯上:“既然提前一天回来了,正好多陪陪你。之前不是说想去那边的温泉酒店么。”
滑雪场在五十公里外,从前去的时候,也会逗留一晚。
听说新开了一家温泉酒店不错,南栀之前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周远朝一直记着。
她惊喜道:“那边要预订的。”
“是。”周远朝说,“我叫人预订了。”
“我这就去收拾!”
南栀愉快转身,刚迈出脚步,就听周远朝又叫了她一声:“阿栀。”
“啊?”她扭头。
周远朝伸手,一条鹅黄色发绳安静地躺在他手心:“这个,你掉了。”
南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她今天束起了高马尾,用的棕榈绿发绳,和周远朝手上的鹅黄是同款。
前些天就找不见鹅黄色的那条了,南栀诧异:“怎么会在你那?”
“刚才进来时看到卡在门缝里,想或许会是你的。”
她恍然大悟:“原来掉在那了。”
她神态自然,完美演绎了丢失后又找回来的惊喜。
周远朝揉了会儿太阳穴,暗骂工作繁重扰得他多心多疑起来。
他的行李都在后备箱,只需要坐在客厅等着他的小栀子进进出出,把箱子填得越来越满。
长途飞行很费心神,周远朝抵不住倦意阖了会儿眼。
再睁眼时,看到南栀就坐在沙发另一头,安安静静地翻一本杂志。
刚睡醒,他声音很沙:“我怎么睡着了?”
“醒了?”南栀放下书,望过来时神色认真,“要不再睡会儿,时间还早。你刚回来那么累,又不是非要去泡温泉不可。”
周远朝说:“可我想去。”
最终南栀拗不过他,不过她抢到了驾驶座。
到温泉酒店花了一个多小时,南栀抢着开车不只是因为担心男朋友,更多的是对接下来两人独处感到紧张。上次的不愉快还历历在目,她不确定还会不会旧事重演。
到酒店,前台说是两间房的时候,她有一瞬怔愣。
她装作无事发生去看周远朝,而他显得尤为平静,朝她笑了笑:“发什么呆呢?总不会忘带身份证了吧。”
“哪有那么笨。”南栀莞尔,而后缓缓舒了口气。
办完入住刚到房间,木子就看好戏似的给她发消息:【是我之前猜错了,你们还是很浓情蜜意的嘛,这么大老远回来就为了陪你玩儿两天?】
南栀:【对啊,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
木子:【呵呵,撒狗粮是吧凡尔赛是吧!后面我不想听了,我看你们不是去滑雪的,明天起不起得来都是问题】
南栀:【……别乱想了,我们分开住】
木子:【?】
木子:【??????】
怕木子不信,南栀给她拍了张自己躺在大床上的照片。
木子消化许久,发来一个大拇指。
木子:【[拇指]纯情,真有你们的】
南栀有想过怎么共度一夜。
可周远朝安排妥当了,她总不能自己主动提。况且……
算了,就是来度假的。
南栀说服自己,泡完温泉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见到周远朝,是在酒店餐厅。
他坐在窗边要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搅动银匙。今天要去滑雪场,没穿那么正式,是简单的运动装束。日光透进窗,把他的发色晕成了金黄。
南栀倏地出现在身侧,夸张地说:“你今天怎么这么年轻。”
周远朝笑,“之前是嫌我老?”
“还行吧。”南栀坐到他对面,撑着下巴看他,“也没那么嫌。”
周远朝比她大三岁,明年即将步入三十大关。
所以在这结婚这件事上,他和南栀的母亲贺濛站在同一立场。不过他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在察觉到她的心思之后,每次提起同居结婚,他也会顺着她的意思说,再等等。
他是个很不错的男朋友,温柔,体贴,会照顾人。
吃过早餐,两人一同坐酒店的接送车去滑雪场。
南栀对普通竞技兴趣不大,换好装备直接拉着周远朝去看跳台滑雪。
两条赛道一高一低,低的那条人影密集,高一点的门可罗雀。
南栀以前胆子大,技术过得去,却也不敢涉足竞技性滑雪。
至于现在,这是她右肩受伤之后第一次来滑雪场,除了观赛,只想在初级滑道找找当初的感觉。
今天举办的是民间赛事,规则性没那么强,安全娱乐为上。
观赛众人在界墙外,边闲谈边等待。
闲谈间,低赛道接二连三下来好几个,像蹒跚学飞的胖鸟,刚起飞没几秒倏地落了地。
等了许久,高跳台才掠过一道黑影。没有任何预警似的突然下坠。
起跳那瞬间众人跟着惊呼,南栀的心也同那道身影一起提到了嗓子眼。皑皑白雪为背景,眼前仿佛是一道劈开山脉的闪电。起跳,飞行,着落,整个过程雷厉风行。
“芜——”
人群中响起口哨声。
南栀也喜欢这样干净利落的表演。
于是接下来的高山速降和越野,她都记住了这个人。黑色滑雪服,张扬的金色印花,还有身后明晃晃的数字9。
他用最快的速度,玩最陡的赛道,连急速旋转时溅起的雪沫都要比别人更飞扬一些。
看她看得认真,周远朝忍不住侧头问:“你猜几号能赢?”
“9号吧。”南栀几乎没犹豫,“他有点儿像职业的。”
敢玩,敢拼,就是有点像不要命。这句话南栀没说。
正常的业余选手哪儿敢这么玩啊。
“9号啊,风格很激进。”
周远朝眯眼看了一会儿。
后面又是一个j弯连接落叶飘。
9号幅度很大,几乎擦着悬崖界网而过。
南栀忍不住跟着紧张,心思完全不在对话上。她胡乱嗯了几声,目光牢牢锁住电子屏。直到终点线近在眼前,9号垂直入弯,在越过终点线的瞬间漂亮地换了个刃,堪堪刹住。
她的心终于着地。
周围观众的呼声也响了起来。
南栀忍不住拍了拍手,朝周远朝说:“看吧,我就说9号赢。”
“是,你眼光最准。”周远朝睨她一眼,“赢了想要什么奖励?”
看到精彩的比赛一时技痒。
南栀说:“那就陪我随便滑两圈吧。”
他们所在的这块斜坡被划为观赛点,也是回山顶服务中心唯一的路。要想滑雪还得下到更低的地方。
南栀一点点一点点小心地滑下坡,周围人群也变得越来越稀少。
一抬头,看到刚才那伙速降下山的人正乘坐缆车慢慢往回。
一辆辆缆车从身侧缓慢上行。
她听到大家伙儿开着玩笑,说9号是不是职业的来炸鱼塘。顺着声音望过去,9号就坐在后一辆缆车上。他独自一人,手搭在靠背上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阻断在了头盔里边。
但南栀就是觉得,他大概说的是句很张扬很狂放的话。
不然怎么光坐着,都能让人觉得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桀骜。
缓坡往下,有个小斜坡。
南栀迅速收回注意力,没再往缆车看,跟着周远朝留下的痕迹一路追了下去。
两小时后,两人回到山顶。
南栀玩累了,在游客中心买了两瓶水,一瓶递给周远朝:“累了,玩不动了。”
周远朝关心道:“肩膀不疼吧?”
“肩膀没事儿。”南栀仰头喝了好几口,“你要不要再滑一圈?”
“不了,陪你。”
他俩身后的电子荧幕还在重播刚才的比赛集锦,好几个镜头都切给了9号。再一次慢镜头回放,仍能看出当时拉满极限的操作。
同刚才在赛场上看时的感觉一样,无所畏惧,不要命似的。
周远朝注意到她看得认真,打趣:“原来我们阿栀喜欢这个类型的啊。”
话音刚落。
不远处一群人说说笑笑过来,正是刚才参加表演赛的人。他们身上都有显眼的序号,只有9号独立于人群外。
他们在谈论技巧,有人和9号搭话。
他偏过头,似乎是听不清,索性抬手摘了护目镜,露出一双侵略性十足的眼。
南栀几乎同一秒就认出了眼睛的主人。
等认出本人,再想刚才那一系列嚣张至极的回转动作,可以说是毫无违和感。对啊,他似乎就是这样的人,遮得严严实实也盖不住身上的狂傲。
一臂距离,周远朝的声音顿了顿。
许久,语气温和道:“原来是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