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业懵了,屏幕里的自己也是懵的,工字背心单薄的布料勒在他两条锁骨上,第一反应是先捞毛巾被盖腿。
毕竟底下就穿一条ck运动款内裤。
长这么大没这么丢人过。
[sky:晚了。]
操!这真的尴尬,薛业有些恼羞成怒,脸色登时全暗。现实里沉默寡言,换作网上仍旧不爱交流,也不懂如何和陌生人交流。
短暂沉默,薛业急躁地说:“你丫……”
[sky:一直在。]
“哦。”妈的,薛业喉咙一咽,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完全不敢抬脸,现在看手机等于看着一个毫不知情的陌生人。他慌张无措地看看床单又看看枕头,最后悄悄用眼角瞟了一眼镜头,数字还是1,那人还没走。
怎么他妈的还不走!
“你丫……”薛业真的慌了,嘴张了又张。
[sky:别紧张。]
这人有病。薛业确实紧张,大臂绷紧的肌肉完全证明这一点。他完全坐直,外衣裹紧身体,大脑拼命思索自己可以干点什么。最后还是架起小桌板看书,《新闻学概论》。
完全看不下去,能看下去才他妈疯球呢。
眉头皱了又皱,屏幕里的自己眼眶深邃,薛业捏紧书。“你再不滚我关手机了。”
[sky:学新闻?]
“啊?嗯。”薛业点头。对方看得见自己,他看不见对方,交流起来很别扭。
[sky:为什么学新闻?]
这人问得有些多吧?薛业瞪着手机,四面是白色的床帘,过于狭窄的封闭空间被冥府之路的香味霸道占满。刚睡醒的灰扑扑的眼睛虽然略显疲惫,但很不好惹。
[sky:饿不饿?]
薛业疑惑地盯着手机,一动也不动,像一座被暴徒毁过的收藏雕像,辉煌灿烂过又无人打理只剩下残破。伍月说直播时要回答问题,薛业不知道怎么答。
[sky:上一顿什么时候吃的?]
直播都问这么详细?薛业皱眉,继续沉默。3岁开始全寄宿制生活,干这行太费劲了。
[sky:午饭没吃?]
薛业一瞬哑然,被连环追问逼得想关手机。
[sky:身边有吃的吗?]
薛业不冷不热地点头,起身拉开帘子拿进来一袋薯片,自顾自地吃上。薯片吃得很慢,一片接着一片,表情却像听故事的人完全沉浸其中。吃完擦手,薛业发现那人还没走。
“你他妈能滚吗?”薛业像没骨头一样贴着墙靠,头微向后抵着,一副随时能接着睡的慵懒,“我不会直播,看我没意思。”
[sky:不会为什么还播?]
薛业沉郁的睡眼看过去,睫毛下面藏了凉凉的自嘲,声音不大,他还没可怜到上网乞讨。“不为什么。”
[sky:你播,我看。]
薛业不懂了,弯曲膝盖将杰哥的衣服压在胸前,脸上有浓郁的迷恋,汲取衣领上所剩无几的汗味和温度。“不会。”
[sky:吃和睡总会吧?]
吃和睡?薛业陷入思考,一下下咬着黑色运动衣的衣领。伍月说有种直播是吃东西,有人专门喜欢看,莫非叫自己碰上了?
“怎么吃?”薛业不自在地抱了抱胳膊,高一起只和杰哥拼桌吃,杰哥说吃什么他吃什么。
[sky:我决定吃什么,每天你吃给我看。]
这人肯定有病。薛业茫然了,满心狐疑拉高戒心:“你想要我吃什么?”
[sky:怎么打钱?]
薛业又茫然了,这人肯定和自己一样,对直播完全不熟悉。作为一名有1次直播经验的主播,薛业轻声提醒:“送礼物。”
那人好久不再说话,薛业怀疑他要么是后悔了,要么是在研究怎么送礼物。果然那人留下一句别走就退出直播间,再进来的时候sky的id后面多了个红色的v,还他妈有进场特效了。
特效非常骚,持续了大概10秒。
薛业仓皇到又想关手机了,伍月说红v会员等级最尊贵,进直播间要说欢迎。他咬了咬舌头,说不出来。好在红v也没在意。看来不仅有钱,还很有内涵。
sky尊贵会员为本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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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不是,等等!”薛业吓得直接骂人,满屏特效持续不断,伍月说跑车一辆两万,“你……你到底要我吃什么啊?花不了这么多钱。而且……我就是个大学生,不会聊天,而且吃的也不多,而且就干3个月。”
[sky:有私人直播间吗,就我看。]
薛业想了一下,然后去书包里翻笔记本,找伍月口述的app使用指南:“有,可以设四位密码,我先支付6800会费升级……”
sky尊贵会员为本直播间送出一辆豪华跑车。
“操……”薛业瞠目结舌,屏幕里的自己只是个落魄的大学生,坐在乱七八糟一张床上蓬头垢面,“我他妈……不是要钱的意思。”
这人要么是太有钱了,要么是疯子。或者是个有钱的疯子。
[sky:密码,我找你。]
薛业没有马上说,想了想,轻轻报了个数字:“1231。”
12月31号,杰哥生日。
那边没有动静,薛业又问:“是不是太简单了?”
[sky:很好。]
“哦。”很好就行,薛业松一口气,自己所有密码的最后四位都是1231。
[sky:苦瓜炒鸡蛋,木须肉,红烧带鱼,乌冬面,橘子,明晚六点半吃给我看。]
“哦。”薛业一头雾水,红v退出直播间下线。世界疯了,疯球了,给这么多钱只吃这些?他还以为要吃灯泡什么的呢。
可仔细一想,操,全是自己不爱吃的菜,还不如吃灯泡。
第二天薛业拿400块充了饭卡,没敢动直播app里的钱。他的id没有签约,礼物抽五成,sky给了12万,他最多能提6万块。但是他不敢。恩师和教练的教诲是竞技体育十分耕耘一分收获。
白来的钱同理,万一那人后悔这钱还得还回去吧?
上大课薛业习惯找最后一排坐,把自己藏进300人的大教室角落。
“薛业,昨天班长加你微信好友怎么没通过?”一个女生挨着他坐下。薛业带着鼻音嗯了一声,看着女生的脸回忆她的名字。
潘露,挺开朗的一个女生,爱笑,穿花裙子,英语特别好。
“我不怎么看手机。”薛业一语带过。点到为止的异性接触他接受。
“那你现在通过,快,咱们系群就差你了。”潘露朝远处几个女生挤挤眼睛,都想要院草微信号。
话少,高帅,学习好,胆子还大。上周一只大蝙蝠误打误撞飞进教室,女生尖叫着往外跑,薛业一声不吭跳上投影仪,凛然一副刚睡醒的脸单手捉住从窗口直接扔出去,然后去楼道告诉她们没事了。
加微信?薛业明显迟疑还是通过了申请。几秒后被拉进大群,瞬间新消息爆炸提示音不断。他嫌烦,关闭了提示音,发现潘露还没走。
“有事?”薛业问。面对女生他垂下眼睛,很少直视,睫毛一束束缝隙后面的瞳仁黑亮。
“没事。”潘露第一次近距离看他,声音低得很撩人,耳尖唰地红上来,“你身上特香,想问问你喷什么香水?”
香么?薛业揪起领口闻闻,熏过三年他已然闻成了习惯。
“像一座移动的寺庙。”潘露突然词穷,什么前调中调后调通通不懂了,“烧香的味道。”
薛业又闻,是挺香的,很卑怯地笑了一下。“冥府之路,其实我不懂,同学送的。”
“冥府之路……”潘露只觉得他品味独特,“周末南校区表演系有动漫展,班里好多人都去,你来不来?”
动漫展?薛业摇了摇头,有那个功夫他想睡觉。
“那真可惜……行吧,有、有事发微信啊。”潘露磕巴一下,跑回原座位。几个闺蜜凑上来围住她问,潘露心如擂鼓。“那个香水是冥府之路。”
下午,薛业拎着餐盒回宿舍,打开直播间等开饭。时间刚好六点,操,来早了。
就在他昏昏沉沉点头打瞌睡的时候,骚气的至尊会员进场特效给他吓醒了,大概10秒。薛业眯着眼看时间,六点半整。
踩点进场,红v会员真骚。
他立马端坐思考着开场白,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最后舔了舔嘴角。“你……”
[sky:校服?]
薛业低头一看,迷迷糊糊又把高三校服穿上了。“嗯。”
[sky:喜欢穿?]
薛业垂着眼小幅度点头,想起和区一中老旧的橡胶操场,炙热的夏天,热闹的田径队,骂人的春哥。“嗯。”
[sky:为什么?]
这逼问题是不是有些多啊?薛业不安地咽了咽唾沫,眼里多了几分困扰,最后无奈一笑。薛舔舔,可以警惕但真没必要,你已经废了,没人再害你。
“不是我的。”薛业第一次在直播里笑,短齐的上牙咬住下嘴唇,笑得过于幸福。这件是杰哥的,校队下练洗澡的时候自己在更衣间偷着换的,神不知鬼不觉穿了高三整年。
薛舔舔你他妈可真机灵。
[sky:吃吧。]
“嗯。”薛业擦了擦手,面对一桌最不爱吃的菜开动。
红v会员话不多,安静到薛业一度认为sky离线,可在线人数的1提醒他这人没走。没吃几口薛业开始挑苦瓜丝,小心翼翼扔出盘外的瞬间他看了看屏幕,没有留言。
操,可以扔是吧?薛业又往外挑了一块木耳。
[sky:以为我看不见?]
“哦。”薛业假装面不改色内心着实尴尬,什么逼人,挑食也管。
[sky:心里骂我呢?]
“啊?”薛业端起比脸还大的面碗试图隐瞒,什么逼人,骂人也管。
[sky:还骂?]
薛业不情不愿地啃带鱼,吐出去的比咽下去的多。“没有。”
[sky:骂也没用,吃光。]
“知道了。”薛业咕咚咕咚喝汤,什么逼人,有本事再提要求。
[sky:吃太快,每口嚼30下。]
薛业一愣,瞬间起了把这逼约出来再当面捶飞的杀心,这人是把自己当野生鹰熬呢么?算了,杀人犯法,吃人嘴短。
当晚,薛业吃撑了。
他太久没吃这么多,胃不太舒服。吃完最后一口橘子薛业怀疑自己变成了一只填鸭。十点了他还在宿舍楼下溜达,时不时揉揉肚子,时不时揉揉腰。
自从离开训练场时间慢得停下来,每晚无所事事。这时候体院的训练刚结束吧?
“娘子等我呢?”陶文昌一身汗扑上来,奉白队之命来勾搭,“想我没有?”
薛业看着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烟,后腰疼得冷汗直冒。“陶文昌你他妈是不是和我有仇?”
“仇?我对你多好啊,走走走一起吃饭。”陶文昌拉薛业衣袖不小心扯大了领口,“操,你丫肩膀怎么了?”
薛业瞬间拉正衣领,声音冷了几十度。“滚,你自己吃去吧,我撑死了。”
陶文昌看到了什么但一闪而过,就在斜方肌和锁骨之间。“来嘛,撑死了就当陪我,我一个人吃饭孤单寂寞冷!”
“你他妈冷死了算。”后腰锥心刺骨的酸疼令薛业脱不开身,“你丫浑身是汗,少碰我。”
“别闹,高中我对你不好,往后昌哥疼你。”陶文昌抱着他往食堂方向推搡,突然怀里的人不敢动了,后背绷得又紧又直。
妈的,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要是能撞上,去他妈的弯爱直,原地结婚,给份子钱。
“陶文昌。”祝杰迎面走近,光着上身,露出精悍的肌肉线条和精窄的腰,全湿的黑色训练服搭在肩峰外缘线上,“你找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