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杰劈开围观的人墙冲进水房,借着一点光,看清楚丁震刚好把一个穿迷彩服的男生掀翻在地。
掼在脚下咣当的声响,连带祝杰心脏的一个角,在地上摔得粉碎粉碎。
丁震弯着的腰刚有起势,耳边已经起了风,还没来得及回头看,一个拳头擦着他的眼眶砸住鼻梁。他偏头躲避,余光中又一只拳头朝太阳穴来,悚然骇人。
完了,丁震想,几秒钟的功夫自己就要交待在这里,这一拳躲不开。可他甚至没看清扑过来的人是谁。
是祝杰,围观的男生拉紧了心跳,祝杰打人,丁震要完。
但这一拳没落下去,祝杰的目光焦点锈在了地上,因为躺着的男生并不是薛业。只是他们5班的一个男生,但不是他。
还好,不是薛业,太好了。祝杰警惕着丁震的反击,缓缓放下拳头。丁震垂着头捂住鼻血,没明白自己怎么惹着了祝杰。就因为打了5班的一个同学?祝杰可不是团结友爱的人。
所有人都在沉默,思索这场闹剧怎样收场,地上躺着的男生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胃,确实摔得不轻。水房光线忽明忽暗,就在这份针锋相对的安静里冲出一个人来。
动作很快,风一样地出拳,错过祝杰的身体直接朝着丁震去了。祝杰不假思索地拉回薛业,在薛业反应过来之前朝他肋骨的地方推了一把。
薛业被推弯了腰,不甘又不相信地瞪着他:“杰哥?你打我干嘛?”
祝杰不回答,还没从心脏粉碎的害怕当中缓过来。这时郝教官和指导员吹着军哨赶过来,围观学生才散开,留下4个莫名其妙打了一场乱斗的男生。
“祝杰你干什么!”郝教官先拉远薛业,又轻松地揪出了主谋。
结果不出意料,祝杰成了这场乱斗的实施者。丁震和5班男生发生口角,两人推搡间动了手,可在场学生皆能作证是祝杰先揍了丁震,揍出了血,又要教训薛业。
祝杰、丁震同时扣纪律分,取消优秀军训毕业生勋章。祝杰再多写一份检查,开学记口头警告处分,以观后效。
一切处理完毕,几人回到宿舍早已错过熄灯时间,高一年级8个班,全知道祝杰又惹事了。310鸦雀无声,地上还倒着祝杰从小卖部刚买回来的东西。
两瓶雷达喷雾杀虫剂。
薛业爬上床揉起肋骨不敢吱声,杰哥也上床了,但薛业感觉他没有睡。
可是杰哥为什么突然和丁震打起来啊?薛业想不出答案,只从别的同学那里听到只言片语,知道祝杰很爱动手也不讲比赛礼仪。
可薛业不觉得可怕,只有对雄性力量的绝对崇拜,喜欢他敢于挑战教官权威的那股不吝和硬气。真正可怕的人他见过了,能杀人于无形,轻松斩断自己的未来。
那些说杰哥不是好人的人才是傻逼,他们根本没见过纯粹的坏人。
祝杰在床上辗转反侧,今天是310宿舍最后一天站夜岗,凌晨两点要换班。时间一到,祝杰只身向夜岗亭快走,不出所料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
甩不掉也轰不走,祝杰只想逃跑。别人交个朋友都挺轻松的,怎么自己交个朋友就这么难?这算什么?强制性.交友?
“杰哥,杰哥……”薛业跟紧,一步挤进夜岗亭的门,“我陪你守夜,你别把我关外面了。”
谁用你陪着了?祝杰怀疑自己是不是给薛业什么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孤单的可怜虫。
“你离我远点。”他把薛业推开,“我烦你。”
薛业只退半步,绕着圈地站回来:“杰哥你告诉我吧,学校里是不是好些人对你有误会?”
“没有。”祝杰没有表情,“没误会,就是这样的脾气,看谁不顺眼想揍就揍了。你也别跟着我练体育,我打人。哪天抽风连你都打。”
“打人就打人吧,我也打过。”亭里只有一张椅子,薛业给祝杰拉过来,“杰哥你坐,你坐,我站着。”
“你能不能滚远点儿?”祝杰刚要骂人,旁边是薛业近在咫尺的脸,连嘴唇上方的小绒毛都看清楚了,吓得他迅速转移视线,“有病。”
薛业又是往后退半步,几秒后看杰哥没有动手的意思,得寸进尺再迈回来。杰哥凶吗?是挺凶,但他这个凶法很像罗爷爷,没有恶意。
曾经有过家长投诉,匿名上告恩师增加训练强度,危害学生的身体健康。教学态度也不够和蔼,总是把学生骂哭。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想当运动员只有一条路,教练也没辙。
骂肯定是要骂,薛业被骂了无数次。从练习立定跳远的基础摆臂开始,三天一小哭,五天一大哭。
哭的时候怕丢人,最好能拉上一个师兄。那感觉就和现在一样,虽然挨了骂可不觉得害怕。
因为恩师是为了自己好,竞技体育容不下情绪分,一旦发现学生带有情绪,训练必须中止,拎到一边进行调整。带着情绪训练会种下可怕的恶果,将来面对瞬息万变的赛局,一上头就急眼才是大忌。比起曾经的压力训练,杰哥这几句脏话简直小打小闹。
更何况杰哥对自己不错。薛业在原地看了看,找到一处干净地方坐下了,等着杰哥开口说话。
妈的,还真是甩不掉薛业。祝杰也懒得再废话,被强制性的临终关怀搅乱了心。他拿出兜里的笔和几张作文纸先坐下,违着心,工工整整写了两个大字,检查。
两份检查真够可以的,一份是打薛业,一份是打丁震和薛业。祝杰写得飞快,那些认错的句子、和校方道歉的句型背得滚瓜烂熟。写了几百字,扭头一看,薛业在旁边玩手机。
他凭什么这么悠闲啊?手机有那么好玩儿么?
“没事干对吧?”祝杰把纸笔丢给他,“帮我写检查。”
“哦,谢谢杰哥。”薛业笑起来,看吧,杰哥根本不凶,生完气就搭理自己了,“杰哥我的字体和你的不一样,没事吧?”
“让你写就写,废话真多。”祝杰语气冷淡,故意不去看他。不一会儿听见沙沙沙的写字声,果真一笔一划帮自己写起来了。
这么乖……真的假的?祝杰目不转睛,重新惦记上没握着的那截后脖子。
他不看薛业,仿佛看不见就是不存在了。眼睛在周围找目标,找来找去又把自己给找烦了。氧气里多了两股力量,左右两边地拉扯祝杰的身体。
左手在裤兜里攥了攥,祝杰深深喘气,屈服在巨大的角力之下。现在是凌晨,不会有人知道,姥爷也不会知道。
试试?祝杰静静地伸出手,虎口对准薛业的衣领。
“杰哥你练跑步几年了?”薛业突然问。
祝杰立刻把手收回来,一道汗水顺着右鬓角流下来。“关你屁事。”
“我问问,我听他们说你拿过市级的名次。”薛业胡乱编造着检查,不经意间抬头一看,杰哥高昂着下巴,太阳穴区浮出明显的血管。
真酷,不愧是他。
“市级?对手太弱了。”祝杰躲避着薛业的专注仰视,“你他妈赶紧写!”
“哦……杰哥我还有一个问题,中长跑好练吗?”薛业试探着问,藏起艰辛的过往,下定决心挑战径赛,“我听别人说的,说中长跑越练越难?”
“一般难吧,体育这种事也看天赋。”祝杰方才的悸动消失了,仿佛看到未来三年里薛业跟着别人跑,“手又不疼了对吧?”
薛业听不出来祝杰要发火的意思,正相反,以为是突如其来的关怀:“疼,到夜里就疼。”
“疼?疼你今天冲出去打人?”祝杰咬了咬牙,这回是真握住薛业的脖子,只不过是从正面,将薛业拎着压在5平米不到的亭子里。
薛业撞在墙上似乎还弹一下,瞬间不敢再动。杰哥火了?自己怎么惹着他了?
他屏住气息:“杰哥我错了,我做错什么……你跟我说。”
“我用你替我打人么?”握住喉结,祝杰仿佛掐住了薛业身体的开关,“你他妈懂什么?”
“我……”薛业挣了两次,他不懂。
“你懂什么啊?”祝杰渐渐放开他,“你知道自己离死多近么?就你这个倒霉血型,半分钟放两个矿泉水瓶的血,谁也救不了你!天津调血最快两个小时,你说你是不是傻逼?丁震是举重队的,两百斤随手一扔,你自己有多少斤敢和他打?”
死?薛业点了点头,他想过死。忽然脖子上的手松开了,变得很轻,让他不知所措。
祝杰没想到薛业会点头,这说明什么?说明薛业知道严重性,可是他自己不在乎。亭外的小雨停了,燥人的蝉鸣和蛙鸣像刀片刮着祝杰的耳膜。他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个不怕死的薛业,只好沉默了。
该怎么办、该说什么、该做点什么,祝杰通通没有答案。薛业不怕死,可是他怕。
薛业也跟着沉默,半晌,从兜里掏出一根火腿肠:“杰哥,我知道错了,你晚上没吃主食,你饿不饿啊?”
这种穷追猛打式的关心,祝杰同样不懂应对。
“对了,杰哥你今天为什么打那傻逼啊?”薛业觉得自己可以问,“是不是……嘶,杰哥,疼。”
“左侧,肋骨五、六中间,横膈膜这里。”祝杰把手探进他的外套,掀开他的背心,“薛业,你再和别人动手一次,这里我打断。这是你自己说的。”
“啊?”薛业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杰哥……摸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之神:这不是强制交友,这是强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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