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赵大山刚回到镇里就听说两件事。
一件是他媳妇给今日当值的衙役们派发了汤圆。
“没收取分文吧？”
“大人，你怎么会这么想，夫人哪里是那样的人，当然没收取。”
赵大山赧然，他忙得已经许久没有仔细观察妻子，本能地还在用门缝瞧人。
以前旺财娘很认钱，她以为他看不出来，但他早就发现了，那人非常务实，她给谁花每一文钱都有目的。那时，他感觉旺财娘也无所谓他回不回家，只要他活着能给她仗腰，还能给家里交饷银就成。
那支又先于赵镇亭知道好消息的队伍，他们满载荣誉终于回来了。
也就是说，初四到正月十四，只用短短十天，他婶子居然就能号召十二个村落，还能拿下整个北地这里最大的书院和口碑很高的私塾，又联络当地很有名望的钱员外以及十位商人，让这三伙人在十日内迅速集结？还愣是给凑出百辆满车货物。
确认无误后，赵大山就心想：
而回答他的人，正是于大伯，就他没睡，陪镇亭去灶房聊半宿。最开始，于芹娘的大伯回话磕磕绊绊，半个时辰后，他在镇亭面前猛灌一口茶水后，挥舞着胳膊比比划划侃侃而谈。
红梅心想，而且咱不是说好，就算去也是去那里卖货，哪能想到是白送货物。
因为她去茶馆听过一个故事，叫做一伙人有许多兵力，另一伙人有许多田地，那第三伙要想三分天下，就只能有德。
赵大山刚进城就听闻城楼秦都尉找他，然后他才知道，他婶子竟然拉起一支士农商的队伍，去边境探望大军了。
“那啥时候凑菜还会去？”
第二日晌午未到，于大伯从进了于家庄就急匆匆朝家跑，进院前看到于芹娘母亲林氏，还隔着挺宽的道笑着打大声招呼句：“三弟妹，等会儿你来家一趟。”
但是考虑到她家底子薄，又没啥能拿得出手的，让人打心眼里尊敬地叫声夫人，那她只能在治所里混个好人缘。
有许多百姓坐上拉脚车。有的是一个村落里的人，乘坐村里车带着从镇上买的物什离开。还有一部分半大小子是徒步朝家走。
他们这一次去边关，万没想到会帮到那么多那么多不认识的家庭争取到五亩荒地，希望这个能安慰到他们。
就当作是奖励和什么人学什么样，学的还挺有模有样。
眼界不一样了，他们可是去过边关的人，那里要是不好，大家全部都要撇家舍业。
红梅本来将馄饨已经递给赵大山，看向远处车队越来越近，又将馄饨装进食盒，抱着推开值守门就跑了出去。
这个行为真的是镇北军尽所能，在完成百姓所愿。何况还补发五亩荒地作为补偿，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到底都干了啥？
虽说家里银钱全在那女人手里攥着，稀罕啥自己就能买。但是他过问一下，想必那女人能开心不少。如有必要，看在旺财娘今日的表现，他还可以亲自陪着去挑块料子。
多亏是好事儿。说句不好听的，这要是动乱了，他还蒙在鼓里。
更是没想到还和科举整上联系，这事儿整的，挺好。
红梅又招呼着：“田芯儿在哪辆车呢？田芯儿啊，吃饭没有啊你们，快快快，跟婶子回家去，正好家里热水都是现成的。”
许有粮带着刘靖栋还有田女婿于大伯以及画师高满堂，也被赵大山亲自邀请，一起住进赵家厢房。
可是两位东家却不在。
田女婿回村第一件事不是回家，而是向他几个伯伯家狂奔。
刘老柱立马回应道，田芯儿，你不用惦记，你三爷爷那里能安排各村，几人一铺炕住进他家。又对婆子们喊话道：“就是老姐姐妹子们，来，都要帮我忙把驴给牵回去。”
所以她才豁出去赔本钱，也要在第一个上元节给大家留下个鲜明印象，给衙役们免费分发汤圆。
眼下明明已经是后半夜，可他们依旧精神抖擞，他们回程路上，就围绕着一个话题在讨论，那就是：怎么伺候庄稼能再多长点儿粮食。
而率先向城楼走来的是老奶奶方队，她们真的做到了妇人能顶半边天。
而就在红梅带着热汤馄饨和汤婆子赶来时，远处拐弯处，忽然走来一支闪动星星点点的队伍，慢慢地，红色火光越来越密集。
白家父子俩是被白慕言的先生邀请去了家里。
赵大山心想：
抽空要问问旺财娘，她今年给她自个添没添件新衣裳。
而第二件事就是他许婶子。
许老太这才放心，被红梅推着坐进车里率先离开。
红梅觉得有点意思，这不就是她吗？她也啥都没有，连女人能笼络男人心的好长相都没有，为此还特意买下这本书就是目下认字还认不全。
他二伯是泪眼朦胧追问田女婿：“我现在自己凑十车干菜，我能去看看吗？”
因为初四那天，旺财娘刚去看过他婶子，那时回家他特意问过媳妇，还没听说有这个想法。
并且，赵大山还听闻他大姨姐家的小子，赶车走街串巷吆喝卖汤圆时，还帮他许婶子家顺便吆喝几句道：
“二道河收人参、天麻、鹿茸、林芝、松子、核桃、干蘑，山茄子（别名蓝靛果），红菇酿……大娘，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们不收的。你只需要记得从开春往后，你家今年只要有啥稀罕物，连九叶草都收哇，你拿不准主意就去铺子问问我们，要是那面收，您这不就能多个进项吗。”
许老太和许田芯自是住在赵大山家里。红梅和家里买下的做饭婆子好一顿忙乎，又是端洗脸水又是煮馄饨。
好嘛，所谓为官者一要防着点儿本地豪强，同时也要和本地豪强处好关系，这些人越强势，自己这个官越不好做。
听说今日酒楼那里还有猜谜赠灯，想必张灯结彩；镇里最大那家客栈，外面搭设台子在放皮影戏。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出田女婿无奈的声音：“大娘，您这是作甚，往我兜里塞什么银子，我少挣鸭子钱也不用你给掏。我当弟弟的跑腿看堂哥还收钱？您快别哭了，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赵大山心里明白，这番话要是没有他媳妇的授意，大姨姐家的小子是不敢如此大包大揽的。
来的早不如来得巧，他媳妇就是巧的那个人。
白慕言心很暖，正觉得许在田芯心里有些不一样时，就听到田芯举着火把又去追问那些奶奶们，还张罗着：“奶啊，咱们是不是要给奶奶们单独安排个住处？”
所以赵大山更加好奇，不知道那一行人到了边关是怎样一副场景。
慢慢地，外村百姓陆续开始排队出城。
赵镇亭两手环胸，仰头望着新开的爆竹厂放的烟花，他也是少见这东西；仿佛看到他媳妇那两个小摊前坐满人在吃汤圆；卖糖葫芦爆米花的，摆案子捏泥人的。
不过，确实要随他去官舍，要不然这么多人住哪？
然后赵大山就听到他婶子在和乡亲们商量：“后半夜了，人困不要紧，主要是驴乏。咱大伙是去住官舍，还是去书院住学舍？”
这不嘛，此时，赵大山学尖了，他怕他婶子归来，又不经过他就没了影子，率先在城楼这里等待。
于大伯再次翻身，田女婿不得不关心小声问道：“岳父，是褥子不够厚吗？”
这时候打更的都出来了，喊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这就是晚上七点了，开始打一更。
而此刻，红梅心想：和许婶子这么一对比，看来自己还是小家子气了。
这个正月十五，让于大伯眼睛亮亮的，感觉自从沾上了侄女婿家，就过得极为梦幻。
红梅本来还为今晚自己舍了不少汤圆给衙役们吃，心疼得不得了。
“可不是，所以我才让我大外甥赶紧帮着收山货，婶子家住村里，收啥不方便。往后大姐你记着点儿，咱家铺子就是许家的临时收货点，不那么贵也吃得准的，也帮着先垫上货钱。”
当晚，三路人马互相拜别，镇里有房子的就回家了。
“那可没时候，下回我一定告诉二伯！”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好嘛，赵大山心想：他费心费力好一顿挪走衙役，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回头村民们是看他面子才来入住。
他为何作为本地镇亭，一点儿消息也没收到。
许老太看眼却黑的天，想必后半夜了，问赵大山：“你们两口子就这么傻等我？”
等到回村后，他们还打算要联合更多的老兄弟围绕一个宗旨，如何团结起来，振兴北地。
合着他婶子家已经不知不觉进入豪强队列了。
必要时刻，她们这些平日里爱占小便宜、性子又掐尖要强的老太太，不仅一路小心眼就没犯过，吃苦耐劳不争抢先吃饭。而且还担当起将士们的喜乐，让每一位将士都感觉到春风拂面。
捏泥人的，演皮影戏的都收摊了。
“不能，那城门又不是咱家鸭圈。那是我岳父弟弟家的女婿的大侄女，她给老大一个将领写信……”
所以此时，赵大山误以为派发汤圆是派发任务，让衙役们必须要买的意思。
而像田二伯这样想的，可不是一家两家。
能让咱北地供孩子读书的家庭。多了不少盼头。搞好了，吹牛的话就放在这里，秀才叫刚起头，咱们这荒凉之地也是能出大进士的。
赵大山的媳妇红梅忙一天累坏了，正和她亲姐盘腿坐在炕上一起查钱，姐俩眼睛越数越亮。
然后进屋就对他老妻说：“我见到咱家二娃了，你别再乱惦记，他有坟。二娃是个出息的，他还给家挣了五亩荒地，镇北军有一位老大的将领说，他们接手这里，就要给交代。”
“没，玉子够厚。”
许田芯特意问过白慕言，你去哪住。
再慢慢地，镇里早就不负之前那般喧嚣，各家开始陆续熄灯，打更的开始喊：“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后半夜一点，大山媳妇红梅，这才知道她男人早就回来了，正在城楼值守房里等许婶子，也刚知道她婶子带人去了边关。
当政令下达，有不少壮小伙追问，不打仗一个月赚一两银钱，只要刻苦训练就行。要是将来战役起人没了，镇北军也能真的给俺爹娘补偿？
你看看这不是给了。
“不能，咱家烤肠多香呢……我出去打听打听。”
并且一句多余的话不打听，只说：“婶子，这都后半夜了，您早点儿睡，你放心，明早我连官舍那面的稀饭都告诉让准备着，咱全都吃暖和的再回村。”
没想到开始做买卖了，旺财娘不仅时常开始描大字，而且本该钻进钱眼里的人，眼下却越来越大气了。
而且没两天，大伙又听说，这次他们借光也最该感谢的那十二个村落同时宣布，往后过年过节再敬香，头香先敬在战场上勇猛杀过敌寇保家卫国的村落小子。
晚上十一点，打更的看眼还在傻等的赵镇亭，例行公事大声喊道：“平安无事。”
“可不是，婶子，我还带了馄饨。”
而且赵大山心算一番，还不是大年初四之前的事。
白慕言听到好些婆子当即说：“从这事儿上也能看出来，这孩子能处，有事儿她是真惦记啊！”
而且看见没？他今晚要是不在城楼这里傻等，他婶子确实有能力又安顿好一切了，今晚人家有地方住，根本就不用他和秦都尉操心。
赵大山：“……”
说实话，于大伯一宿都没有睡好觉，他竟然睡在镇亭家的炕上，隔壁就是镇亭之子旺财，刚刚睡前还特意来和他们恭敬有礼的说会儿话。这全都是因为托三房姑爷的福。
欢呼的民众，哪里能想到，这些东家全跟着他许婶子去了边关。
所以当赵大山亲自安顿完其他村落的村民们，等他再回来时，赵大山有那么一瞬想扒拉醒许二弟来着，听那些村民们讲，怎么就去了城外，还为你们开城门啦？
知不知道开城门得是多大的事儿。
赵大山刚听说时表示有点儿怀疑，要不是秦都尉又点下头予以确认，让他赶紧安排住处，他还想追问是别人牵头，你听茬了吧？
就怕过后那些搅屎棍会拿分荒地诟病大将军，但这些也不是咱能担心的，太上面的事儿，惦记也是瞎琢磨，政令已经下达。
“啥？！”于大伯母很怀疑她老头出去一趟变得不正常了，说的是疯话。
“哎呀妈呀，我的亲婶子，我的大侄女，我的二弟啊！你们到底是啥时候去的边关？打我面前过，我才知道消息！”
“晓得啦。不过，我给人端烤肠时，怎么听吃饭的那些将士们讲，早知道不来好啦，这是后悔在咱家摊子吃饭了？总不能是嫌弃今日镇上还不够热闹吧。”
许老太下车就被大山媳妇一把扶住。
“住官舍吧，镇亭大人都来接了，要给人家一个面子。”
“走街串巷还卖不少呢，人家明明能自己来卖。”
接下来是老爷子方阵。
壮小伙们私下嘀咕：这可是头香，要是能杀个敌寇将领，备不住族谱就从这一页改写。
四月初，霍允谦听吕岩说，报名参军的人，日益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