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家小哥哥今年三百有余,知晓鹿哥年纪时南枝一脸惊恐。
“我来自修仙世界, ”鹿哥解释了一句, 读过众多网络小说的南枝立即了然, 转而对如何修仙很感兴趣, 不过在鹿哥确定此世界无修仙道后南枝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要哪些人哪些店铺尽可说, 我会令人布置,”鹿哥顿了顿,想到南枝的建议是经营内衣, 他开口:“其余……店内经营全权交给你。”总之他是不会再管。
南枝其实特好奇鹿哥这三百多年是不是高级资深魔法师, 不过她没敢问。因为鹿哥下一句就是建议南慕管家:“府中闲杂人少了不少, 其余人可由你安排, 此外……叫姨娘们安分点。”再闹腾下去他怕他又会忍不住拍了桌子。
想到早晨那被一拍裂成两半的桌子, 南慕南枝俱是一默, 对于鹿哥那一拍心有余悸。
“景佑十四年, ”说完府中经济之事,鹿『迷』生又说起了南慕所记得的未来发展:“也就是明年, 若那场坠马不是意外, 那幕后之人或许早就有了布置,”鹿哥又问南慕可还记得些具体事,见南慕摇头,他并未多说,只教南枝南慕近日里学些武功防身。上一世的南慕到底只是个闺阁女子, 对外边之事不甚敏感, 嫁与裕王之后也不受宠, 消息有限对于幕后之人背后之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必多思,有我在,刀剑风霜皆由我应对。”见夜深了,鹿哥道别,临走前又安慰了一句,南慕不禁泪沾衣襟,咬着唇点头应下一声“嗯”,又道:“哥哥在外也请小心。”她不知前世的哥哥是否就是眼前的这一位,她叫出这一声“哥哥”,应了这一份亲情,只求今生亲人安好。
出来时月已上了枝头,鹿哥提着灯笼出了清荷小榭却未回去,想到今日走了不少家仆,他去姨娘们的住处转了圈,见众位姨娘们的院子门口尚有老仆守着,鹿哥心下一安,又回了清荷小榭,往门口的亭子里一坐,鹿哥于此守夜。
“鹿哥鹿哥,您怎地亲自在守夜?”道是有突发事件阔别数日回来的小白见鹿哥亲自守夜吓了一大跳,不禁出声问。
“回来了?事情可解决?”鹿『迷』生问一句,听小白道是李相与林凡已过去帮忙,鹿哥没再开口。
“鹿哥,这儿发生了什么?清荷小榭怎地不见人影?”怎么是您亲自守夜?
“家仆众多,我遣散了些。”鹿『迷』生解释了一句。
那也不该是您亲自守夜,小白心道,又问小侯爷的四位小厮还在不在,怎地不叫他们来。
“不必,”鹿哥摇了摇头,他自己能做的事,何必再唤奴仆。固然这个世界有主仆之分,然而他还是他,又怎会因世界环境不同而同流?鹿『迷』生信自己的道,无关乎环境无关乎世界。
“鹿哥鹿哥,您无聊吗?要不要给您唱个小曲?”夜间静谧,鹿『迷』生闭目静坐,听小白问,他睁眼反问了一句:“可是无聊?我们且谈谈。”鹿『迷』生确实有很多想问。
“鹿哥,您想谈什么?”小白尚没有自觉,蹦跶着问。
“谈一谈事不过三,”鹿哥开口,手上捏了现形的团子:“我记得来之前你跟我说这里是个绝对安全的世界?”
小白阔别了数日不知事情发展,见鹿哥如此问,它尚且懵着,点着头继续蹦哒:“对啊对啊,这个世界绝对绝对安全!”它还强调了番,谁料听到鹿哥一声“呵”,那讽刺之意冻得它一个哆嗦。
小白的智商终于上了线,察觉有异抖着声地问:“鹿哥……难不成又是隐番?”
鹿哥并未回答,意味深长地看了它一眼,手中一捏,团子在他手中变了形,自拳头顶端冒出一截头,上边沾着两颗黑豆小眼睛。
察觉到鹿哥的威胁之意,小白吓得都快哭了,团子在鹿哥手中瑟瑟发抖,经不住好奇开口问:“鹿哥,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就是南慕重生,南枝穿越,南瑾身世有异,老侯爷死得有异……这么点事!”‘
小白:“……”听鹿哥这字字重读,它越发瑟瑟,哭着声地甩锅道自己不是故意的。
“要你何用?”鹿哥嫌弃,谁料此话竟是说到小白伤心处,小白团子顿时嘤嘤嘤哭得更厉害了。当初它们同批系统编号一二三,有用的一号系统去拯救世界,厉害的三号系统去虐渣复仇,只有它这个没用的二号系统来了济世组,只因大家觉得救世组多蛇精病,复仇组多黑化佬,也只有济世组的宿主们心怀天下忍得了它这种蠢系统。
鹿哥:“……”被赞一声宰相肚里能撑船的鹿哥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想到当初李仲仪对他带系统感到奇怪,鹿哥此时忍不住怀疑李相那是被蠢系统坑得满脸血后终于受不住踹了系统。
“嘤嘤嘤,鹿哥您别不要我,要是今年再被执行者踹了,我又要写检讨了嘤嘤嘤……”
鹿哥默默,回了一句:“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写检讨了……”
小白:“……”哭着的系统顿时一抽,眼泪憋回去了。
忠勇侯府传了三代,仆人们也是代代相接,留下的忠仆亦是不少。小侯爷的几个小厮都是此列,其中青竹的家人俱已放良,只是自己不愿离开,仍留在府中,又有虹书,家中父亲原是管事,因犯贪腐离了府,虹书磕头求留下,望赎其父之罪,鹿哥不以父罪祸及子嗣,见他想留,便也应允。并非人人都想要放良,好些仆从已习惯了附着侯府生活,便是给了自由反而适得其反,鹿哥也不强求。
鹿哥不言罪,虹书过不了自己那关,早起来伺候见小侯爷不在屋内,顿时疑『惑』,又遇墨茶匆匆过来禀告,双方一接头,知晓小侯爷不在屋内,两人忙召集其他仆从去找小侯爷,等在清荷小榭的凉亭中见得守了一夜的小侯爷,两人立时下跪告罪。鹿哥却是不打算接他们这一跪,叫他们起来,又问墨茶如此匆忙是出了什么事。
“小侯爷,清荷小榭的几个大丫鬟跪在侯府门口求侯爷收留,”墨茶跟上鹿『迷』生的步伐忙道。
“ 我记得她们昨日已离了府,”鹿『迷』生问。念及前世自己几个忠心耿耿的丫鬟皆是下场凄惨,南慕此次狠了心地叫她们离开,而南枝到底是平等理念占了上头,见南慕遣散丫鬟,她也不愿留,如此一来,反倒是凑得清荷小榭一时无人伺候。
“昨日两位小姐遣了夕照青芽她们出侯府,谁料回来才知自个儿被放了良,昨日在侯府门前跪了一夜,想求侯爷收留。”
“怎地不听门人禀告?”鹿『迷』生问。
“侯爷,您忘了?咱侯府的门人因为贪腐被您赶出了府,”墨茶回一声,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夕照她跪在门口道是此生此世不嫁只求伺候二小姐。”
“倒是忠心,”鹿哥感慨一句,接过虹书递过来的披风披了,快步往大门去。
南慕和南枝的几个大丫鬟就跪在门口,周围一群人围观想看看侯府的大戏。忠勇侯府的大门开了,鹿『迷』生就站在中央,一袭月白素衣,一卷黑『色』披风,尚未及冠的小侯爷面『色』冷淡地看着门外指指点点嬉笑玩闹的群众们,看得他们声音渐息再不敢说话。
“进来吧,”对着跪在门口的几个丫鬟鹿『迷』生道:“你们的去留交由妹妹们决定,至于放良文书,自己收着吧。”
听小侯爷如此说,懂了小侯爷话中之意,门口的几个丫鬟俱是磕头,谢侯爷之恩。
这世界的人总是时不时磕头时不时谢恩,这些日子鹿哥也是习惯了,脚下一避,叫她们自己去见小姐。
“侯爷,可是要备马?”见鹿『迷』生依旧站在门口,赶走了看戏群众的虹书殷勤地上前询问。
“不必,只是想一些事,”鹿『迷』生摇头,又听虹书问是否要备早膳,鹿哥看了他一眼,叫他不必跟着,转头鹿哥去了清荷小榭,昨夜想到了些事,他要找南慕印证印证。
鹿哥这次到清荷小榭时里边正上演着一场哭戏,丫鬟们抱着小姐们痛哭,南慕更是哭成个泪人,见她们这模样显然是已有了结果,鹿『迷』生不再多说,正好厨房送早膳过来,他受邀一并坐下陪着南慕南枝一起吃了,顺带问一声南慕她是否知晓南瑾身世。
“南瑾妹妹……”想到如今养在张姨娘名下的小豆团子,南慕摇了摇头:“张姨娘将南瑾妹妹看成了眼珠子,而我上一次离开得太早,却是未有多少了解,”见鹿哥此问,南慕不禁疑『惑』:“南瑾妹妹的身世可是有异?”
“不知,且去问问张姨娘,”鹿哥单刀直入的做法听得南慕讶然,又听鹿哥邀她与南枝一起去,南慕点头应了:“若是家中事故有关,我定是要知晓原因。”
“我也是,作为府中一份子,自然要出力,人多力量大嘛,大家集思想一想说不定相处什么线索了呢!”南枝也点头。
姨娘们各有住处,几个生了小主子的姨娘都有自己的院子,鹿哥和南慕南枝过来时张姨娘正在喂南瑾吃饭。小孩子皮实,躲着不肯多吃,被张姨娘训了正眼泪汪汪地坐在椅子上,张姨娘的丫鬟春杏端着碗侯在一旁。见鹿哥她们过来,四岁的南瑾一骨碌从椅子上蹿下来,『奶』声『奶』气地叫着“哥哥姐姐”,躲到南慕身后冲着春杏吐了吐起舌头。
南瑾『性』子活泼,南慕南枝被她逗得一笑,福身向张姨娘问好。
“侯爷小姐们过来,可是府中账目有异样?”张姨娘出身富商,对于经济账目颇有心得,老侯爷在时有不少时间由她管账,见鹿『迷』生和南慕南枝一同过来,张姨娘第一个反应便是账目上是否出了问题。
“今后府中暂由我管家,张姨娘精于账目,确实有些经验想要讨教,”有丫鬟端上了茶水,南慕坐了半椅,优雅地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放下,开口道。
听南慕此话,张姨娘惊讶了下,又见小侯爷只喝茶不说话,南枝更是心大地捏着盘子上的小甜点吃,她脑中转了一弧心中疑『惑』这讨教经济账目何必三个人同来?张姨娘□□杏抱着南瑾下去,屏退了丫鬟们,她陪坐一隅开口问:“不知二小姐有什么要问?”
“问一问南瑾之事,”鹿哥放下了茶杯,开门见山道:“南瑾是何人的血脉?”
听鹿哥问,张姨娘面『色』一变,以帕掩唇,笑着回:“小侯爷真是说笑,南瑾自然是老侯爷的女儿,可是有哪个小王八蹄子嚼了舌根让小侯爷生出这荒谬的想法?”
“张姨娘可知老侯爷死于毒杀?”鹿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下老侯爷的死相,见张姨娘面『色』煞白,他继续道:“如今敌在暗我在明暂时寻不到任何线索手脚,若张姨娘知晓什么,还请告知。”
“老侯爷当真是死于……”张姨娘颤着音问。
“当真,”鹿哥点头,见张姨娘霍然站起跪倒在面前求他上书朝廷为老侯爷讨个公道,鹿哥这回摇了摇头。
“下手之人我定不会放过,只是比起打草惊蛇,我更想知晓老侯爷为何被害。”
朝上之事张姨娘并不知晓,只道老侯爷平日里树敌众多,她抹着眼泪哀哭,连着声地问是谁好狠毒的心,又哭老侯爷当初,哭着哭着连带着南慕南枝都不禁落了泪。
“姨娘,侯爷可是和废太子有牵涉?”一群人哭得不能自己,鹿哥无奈,只得继续问。此话一出,室内顿时一静,只有南枝不晓得废太子之事,捏着甜点的手一滞,看张姨娘听到此话神『色』惊疑不定,顿时疑『惑』。
“厉庶人是已过世的温德皇后嫡子,因被景佑帝所厌,五年前被废,被废当夜,厉庶人自缢于东宫,”南慕附在南枝耳边解释,想到前世见闻,又道了一遭隐秘:“传闻厉庶人自缢当夜东宫大火,太子妃与数十姬妾宫女皆葬身火场。”
听到南慕所说,南枝瞠目结舌,想到南瑾年纪,忍不住问一声:“没人活下来吗?”
“包括皇孙宫女在内,无一人幸存,”南慕道:“宫中传闻此案乃是厉庶人失位得了失心疯所做,到了如今真假如何已无人知晓。”
“皇帝没叫人查吗?”南枝问。
“景佑帝哀痛不已,不愿叫人扰了已过世的厉庶人地下安宁。”南慕不禁冷笑,心道的这废太子之死必有隐秘。
儿子死了居然不叫查?这什么思维?“厉”乃是恶谥,穿到这时间十年,一些常识南枝还是懂的。废太子失位被贬为庶人还谥以“厉”字,南枝想了想没想通,附着南慕的耳问:“废太子真的是皇帝亲儿子吗?”正常人有这么对亲儿子的吗?
南慕抬眼,不做回答。因着景佑帝自个儿本身上位不正,于传位之事心思莫测,在位二十六年共废了三任太子,三位太子下场皆凄惨。文昌太子是原废帝之子,景佑帝之侄,因谋反罪被圈禁于府邸,后暴病而亡,厉庶人自缢,火烧东宫姬妾子嗣皆亡,敏庶人,即如今的太子,被废后流放宁古,途中染病而亡。敏庶人死后,景佑帝依旧哀痛不已,一壶毒酒命敏庶人的妻妾陪葬,三位公主接入宫中后被嫁于外蒙和亲,不出三年都香消玉殒。至于敏庶人的两个儿子,封郡王接入宫中,至死都不得出。
“张姨娘,南瑾可是废太子之女?”见张姨娘默坐流泪,长久不开口,鹿哥又问。
“张姨娘,这可是真的?”南慕霍然抬头,眼眶通红声音尖利:“张姨娘还不开口吗?若我爹爹被害与此有关,若我兄长姊妹因此遭遇不测,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察觉到南慕的恐惧,南枝紧紧握住南慕的手,轻抚安慰。
“我……”张姨娘被南慕一时的失态吓得一颤,抬头又见鹿『迷』生神『色』冷峻,张了张嘴,眼泪不止,噎呜着开口道:“小侯爷若想知道真相,可叫山姨娘过来。”
又怎地与山姨娘相关?鹿『迷』生与南枝南慕都疑『惑』。鹿哥唤了守院门的墨茶去叫山姨娘,回过身等着张姨娘解『惑』。
“废太子是景佑八年出的事,山姨娘是爹爹景佑九年接回的府,这其中可有故事?”略一猜测,南慕已『摸』着点边:“自来了侯府山姨娘便足不出户,便是家中小聚她也很少开口,爹爹道是山姨娘出自岭南部落不懂官话缘故,可是此事有假?”想到前世那个被午门斩首的山姨娘,南慕越发觉得这其中有隐秘。
“山姨娘和南瑾是侯爷从东宫里带出来的,”张姨娘道:“我早年遭遇山贼被侯爷所救,当时伤及小腹大夫道是终身不能有子嗣,侯爷当初叫我装孕后又带了南瑾过来,我是极高兴的,可若侯爷被害真与此有关,我……我怕是……”张姨娘说着又哭了起来:“若是早知如此,我又怎会收那讨债作孽鬼……”
“姨娘!”鹿哥厉声:“此事自始自终是幕后之人狠毒,莫要怪罪无辜孩童!”
张姨娘被吓得一噎,哭哭啼啼兀自抹泪,在鹿哥面前再也不敢胡『乱』埋怨。
山姨娘就住在旁边的院子里,鹿哥与张姨娘说话间她就到了门口。山姨娘穿得很素,一身淡青锦衣,一条靛青绣蝶褶裙,面对着鹿『迷』生与南慕南枝等人,微微一福身,沉默地站于一旁不曾开口。
山姨娘不开口,张姨娘却是忍不住上前撕扯起来,道是她害死了侯爷,见张姨娘情绪激动,南枝忙跳起来将她拉回来。
“山姨娘,今日请你过来是想问一问当年废太子旧事以及南瑾的身世。”鹿哥直接问,见山姨娘面『色』讶然,他继续道:“老侯爷为人所害,若山姨娘知晓些什么还请告知。”
“侯爷可是死于毒杀?”山姨娘开了口,一口吴侬软语听得所有人一愣。
“当日侯爷大恩,元沅没齿难忘,”山姨娘,或者说苏元沅朝着鹿哥与南慕南枝这边一拜。
“元沅?”听她自道姓名,南慕最先反应过来:“可是当日‘冠盖满京华’的苏御史之女苏元沅?”
“是我,”苏元沅点头,见南慕面『露』惊异,她继续道:“也是当年太后做媒圣旨赐婚十里红妆抬入东宫的苏良娣。”说到此,苏元沅不禁面『露』冷笑,太后做媒圣旨赐婚,何等风光何等招摇,却不过教她做妾,这便叫皇恩?
良娣是什么意思南枝是知道的,听苏元沅如此说,她不禁惊呼,又不免疑『惑』,太子妾怎地成了侯府妾?
“厉庶人死于毒杀,”蜕了木头人般的山姨娘壳子,苏元沅气度不凡,当年那个冠盖满京华的才女好似回了人间:“厉庶人死后又有一列羽林军进东宫屠杀,男女老少皆亡于刀下。”
南枝又一次瞪大眼惊呼。
“我当日与钱良娣一同逃跑,女子体弱,不比那些羽林军,钱良娣将玥瑾托付于我,自己去引开羽林军,后来我藏于东宫小厨房灶内躲过一劫。玥瑾,或许如今该称南瑾,她是钱良娣所生。”
“若有赶尽杀绝之意,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躲过,”鹿哥思索了一番,问。
“是,当日搜寻的羽林军放了我一马,”苏元沅点头,又道:“后来我爹爹求到了老侯爷门下,是老侯爷买通小太监将我调出来。”抱着一婴孩偷换容貌逃脱出宫,这其中凶险道之不尽,若当时留下收尾被抓,怕是老侯爷也会被牵涉其中,故苏元沅觉得老侯爷大恩难以为报,更有后来老侯爷收留她与玥瑾,大恩大德,苏元沅难以忘怀。
“当日逃脱出宫为何不远走他乡?”南枝开口问。
“原计划是如此,只是老侯爷道天高路远若有意外他们鞭长莫及,不如藏在京中,最危险之地说不定是最安全之处。”苏元沅继续说:“我原是想藏于近郊山林,我爹爹已帮我谋好了入侯府的路,他道是老侯爷债多不愁……”说到此,苏元沅不禁一笑。
“传闻苏御史与我爹爹不合,可是当做戏?”想到老侯爷时不时被苏御史上奏一回,南慕问。
“是,”苏元沅点头。
“厉庶人因何被杀?”鹿哥一开口就直指关键。
苏元沅赞许地看着点鹿『迷』生,心道这传闻中的病弱小侯爷也并非一无是处,环顾四周问:“在场之人可信得过?”
鹿哥点头,见张姨娘畏惧在角落,他又开口:“张姨娘,若是不想深入,你可去寻梁姨娘说说话。”老侯爷当初愿意将南瑾交给张姨娘,显然她是信得过之人,只是见苏元沅神『色』郑重,之后所说之事怕是更为隐秘,鹿哥为张姨娘寻了一台阶。
张姨娘并不傻,一时失态恢复正常,如今又听了这么多隐秘,剩下之事见鹿『迷』生并不想她继续深入,张姨娘忙不迭地点头道:“我带着南瑾去找梁姨娘说说话。”
等张姨娘出门,苏元沅依旧不大放心,怕隔墙有耳,她以茶水沾桌写下:“与废帝有关,废帝尚有血脉留世。”
一听又是废帝之事,想到前世数家满门抄斩的巫蛊案,南慕大抽口气。
废帝是景佑帝之前的皇帝,也是景佑帝兄长。废帝在位十一年,初期知人善任节俭爱民受万民赞颂,然而在建武七年万邦来朝之后,废帝突然『性』情大变,变得荒『淫』残暴昏聩不堪,那段时期有不少良臣死于废帝刀下,建武十年,天下大旱,江北民不聊生起义四起。钦天监言天灾乃是帝王之过,废帝拒不下罪己诏,建武十一年,当时为泰王的景佑帝宫变,夺位后又承诺文昌太子太子位以获得废帝朝老臣们的支持。而当时老侯爷是拒不承认景佑帝的那一批。
“这不是很奇怪吗?”南枝不知废帝之事,听南慕讲,难免疑『惑』:“那群老臣脑袋进水了吗?老皇帝的话最信不得,他都当皇帝了承诺文昌太子太子位有什么用,还不是过了几年下锅宰了?”
“那不过是为了双方好下台阶,”苏元沅冷笑道:“双方苟合,总得有个缓和。”
“但还是很奇怪啊?”南枝又问:“他现在都当皇帝这么多年了,有必要抓着废帝的那么点事连儿子都杀吗?”苏元沅讲是羽林军出手,在场几人都已猜到是景佑帝的手笔,执掌宫廷的羽林军除了景佑帝还有谁能调动?
“小侯爷可知忘忧草?”苏元沅突然问了一句无关的话。
忘忧草?鹿哥疑『惑』,不知苏元沅何意。
“东宫出事之前,厉庶人曾拿着一副画纸问我是否听闻过忘忧草,我遍查典籍,知那味草『药』乃生长于南洋,有控制心智之效,而景佑帝为泰王时分封粤南之地,与南洋相邻,”苏元沅脸『色』霎冷,又道:“我是不信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会因一次万邦来朝骄傲自满而变了『性』子,除非那皇帝是假人所扮,又或者他被『药』物所控移了『性』子!”
苏元沅所言字字惊雷,南慕不禁掩口,南枝瞠目亦不敢言,唯有鹿哥,一声冷笑,评价:“小人之道。”
“小侯爷与老侯爷所言倒是如出一辙,”苏元沅敛了冷『色』,轻笑道:“当初老侯爷评价景佑帝,心胸狭窄,小人得志。”
“长阴谋,擅诡计,私欲过重,”南慕不禁想到当初的裕王,忠勇侯军中威望过甚,当日为了获得军中支持这才求娶她为妾,只恨她当初被燕啄了眼,只见得皇子贵胄金玉在外,应了魏文侯夫人的说媒嫁了过去才知那不过是一条死路。
“今日景佑帝膝下的那些皇子皇孙,以小侯爷看来谁能得位?”苏元沅突然问他,鹿哥不应,摇头并未回答。
“太子懦弱,固王残暴,裕王阴狠,靖王贪敛,至于其余的几位小皇子,生母地位低微,不说也罢,”苏元沅将几位皇子一一评价来,又问:“几位皇子皆不是帝王之相,若此时冒出个废帝后人,小侯爷您觉得那些大臣们将如何选择?”
“景佑帝『逼』宫当日,废帝自刎于帝座,皇后与众位嫔妃皆自缢于大殿之上,”南慕道当日惨状,又道废帝的几位皇子的下场:“除了文昌太子『性』命无忧,其余皇子……济王肃王护卫宫廷于承天门被杀,乐王饮鸠亡于宗庙,至于其他的几位皇子皇孙,听说是在逃亡途中被人所杀。如今可真有废帝后人留下?”南慕不禁一问,宫变当日真相如何早已掩于尘埃,那些皇子皇孙是如何死的被何人所杀也不会再有人询问,听苏元沅说是废帝后人,她不免疑『惑』。
“废帝朝距今都过了十三年,再问废帝后人居然还有人相信?”南枝同样疑『惑』,十三年都过去了谁知道那位废帝后人是什么样子,说不定只是一个山野村夫?古代夭折率这么高也说不定那位传说中的废帝后人早就死了。
“废帝十三位皇子,不是还有一位的尸首未曾找到吗?那位生于五星连珠时的小皇子,紫薇高照,三垣序列,钦天监道是帝星的那位安王,”苏元沅暗指天上。古代『迷』信,一句帝王星足以让景佑帝心绪不宁。
“只因这一句虚言?”南枝又问。
“只需这一句虚言,”苏元沅答。
“老侯爷在其中做了什么,扮了什么角『色』?”鹿哥问。
“小侯爷不是猜到了吗?”苏元沅反问:“老侯爷一直忠于建武帝。”建武帝乃是废帝年号,废帝不过是景佑帝定的谥号,定此谥号之意,众人心知肚明。
鹿『迷』生:“……”十三年前的『逼』宫,十三岁的小侯爷,被老侯爷谎称病弱从不出门的小侯爷,再加上苏御使评价老侯爷的那句债多不愁,鹿哥想想不到都难。他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小白咱们来谈谈人生!说好的很乖很乖绝对不出幺蛾子的世界意志呢?
不仅鹿哥猜到了,南慕也猜到了,一阵惊呼匆忙以手掩住,想到的前世接连死去的姐妹兄长,她又不禁泪流满面,前世她的姊妹兄长所遭受的那些若是因为哥哥的身世,那么凶手是谁昭然若揭。她恨自个儿眼瞎,更恨前世自己的无力。
”墨茶!”鹿哥『揉』了『揉』太阳『穴』,顿觉头痛起来,高声唤了小厮:“墨茶,去魏文侯府请大姐归来,道是家中出了大事!”末了,鹿哥又问苏元沅:“老侯爷还布置了哪些暗子,还请苏……”鹿哥顿顿,想到苏元沅对着废太子一口一个厉庶人,他改了口:“还请苏姑娘一并告知。”
“老侯爷谋划深远,我只知一部分,其余的,小侯爷可叫章姨娘一问。”
出了一个山姨娘,他就知道老侯爷的几个姬妾藏龙卧虎,鹿哥麻木脸,请苏元沅和南慕南枝移步花厅,又叫虹书去叫章姨娘。
移步间,心大尚且未反应过来的南枝想起一茬,问了一句:“苏姐姐,那……那个……南情是……”是你和老侯爷生的?她很想问一句,谁料话张了口,苏元沅好似知道她要问什么,轻笑一声回:“自然不是。”
“哦,哦!”南枝点头,继而想到南情如今才两岁,顿时不好了。等等,这几年苏元沅一直是挂着山姨娘的名,然后挂着山姨娘的苏元沅又和某某某生了南情?南枝一时很纠结这到底算不算绿帽。
鹿哥咳了一声,对于老侯爷这种爱替别人养孩子的习惯表示麻木脸,之前听苏元沅对几位皇子如数家珍,他就已猜到苏元沅与外边定有联系,苏元沅困于侯府一时不得出,那么这位告与她消息的人只可能是南情的生父某某某。“可是那位在废太子之事中不着痕迹参与了一手的某?”鹿哥猜测,之前听苏元沅说逃脱之事,他就已发现了其中异常,比如说苏御史是如何知道女儿消息求到老侯爷门下的,又比如说少了两具尸首之事是如何掩下去的……
“他叫周寂,是当日放了我的羽林军,”苏元沅道。
如今是被你策反的锦衣卫副统领,鹿『迷』生难得惊讶,看苏元沅的眼神顿时不一样了。他不知这时候该同情帝位上的景佑帝还是该感慨一下老侯爷与周统领的心胸,一个替人养孩子,一个妻子孩子挂在别人名下,这波『操』作太溜,鹿哥无话可说。
“周寂?”听到这个名字南慕同样惊讶,寻着南枝缠着苏元沅的时候,她扯了扯鹿『迷』生的衣角缓了几步道:“周寂在五年后做了锦衣卫统领,景佑二十一年因‘奉职不利’被斩。”奉职不利是个相当含糊的罪名,听南慕道,鹿『迷』生不禁皱眉。
比之作出自岭南不懂官话的苏元沅,章姨娘显得普通了些。出身城西豆腐坊,时不时归家一趟带点侯府特产金银铜钱支援下家里,在府里亦是蹦哒得起和梁姨娘张姨娘争一争管家权,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能参与老侯爷大布局的人物,直到他自个儿自曝他是当年废帝时期的黑衣卫。
黑衣卫锦衣卫,一字之差,职责却是天差地别。黑衣卫亦被叫做暗卫,专职皇家之事,是建武帝当初建来防范几位王爷的,虽说最后并未防住叫景佑帝夺了位。
“建武帝殡天之前黑衣卫就已撤走,如今化作八组潜伏于各地,”章姨娘,不如说是章宿,『性』别男,如今的黑衣卫首领。章宿自曝身份槽点太多,在场众人都不知从何说起。
“不光是我们黑衣卫,当年的禁军实力不损,”章宿没了章姨娘的壳子,显得格外跳脱,坐了椅子上啃着蔬果道。
“建武帝当日可是早有预料?”便是苏元沅也不知这些事,她不禁出口问。
章宿送了她一对眼白:“废帝那时候脑袋都糊涂了怎地可能计划这些。”
“那是……”
“文昌太子与济王肃王计划了这一场,”说到文昌太子,章宿肃然起敬:“太子心知泰王来者不善,本想借‘谋反’之名斩他于承安门,谁料王徳旁那老匹夫最后竟是反打一把。”当日威武大将军王徳旁执掌西军,按文昌太子计划,撤了不少禁军诱泰王深入宫廷,肃王济王率羽林军为饵,王徳旁所率西军为援,谁料王徳旁临阵反水,反而是肃王济王在承安门被杀。
“撤退原是假状,之后却是无奈之举,”章宿道。
“那如今呢?老侯爷可在计划什么?”鹿『迷』生问。
“那看小侯爷您想如何,若想斗鸡走狗当个纨绔子弟,咱们这些黑衣军便卸甲还田,继续做咱们的平民百姓,若是您想复仇夺位,咱们黑衣军愿做您最锋利的剑!”说罢,章宿半跪于地坦诚心思。
鹿哥扬眉,见章宿这忠诚之态,垂眸开口:“这是你所想还是黑衣军其他人所想?”
章宿一时不知道鹿哥之意,抬头询问。
“你在不甘,”鹿哥直言,听得章宿面『色』一变:“十三年物是人非,那些卸甲归田娶亲生子的黑衣军可还有如今的心思?”鹿哥一言直指真相:“你不过想要的是我这个大义。”章宿又不知小侯爷『性』情如何才华如何,不过一面就凭血缘认主,鹿哥是不信的。章宿所要的不过是小侯爷废帝之子的名头,鹿哥并不打算入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