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剑师满不在乎地喝了一口酒“攀附上权贵,口气也跟着大起来了。我爱收什么样的徒弟就收什么样的徒弟,你也是不放心铸造神手的技艺,就来剑房跟我学啊。”
“你……”白衣男人一甩袖子“想都别想!你来这里干什么?”
“怎么,上回说再也不管我的事,这回又关心起来了?”
“谁关心你!”白衣男人偏过头去“我问你,你是不是为了楚胖子手里那张白蟒皮来的?”
“怎样,想跟我抢?”
“自从敛波与含滟之后,你就没再造出过好剑,你凭什么来跟我争?”
“剑再差,也比你的刀看起来顺眼。”剑师喝着酒瞪了他一眼,从腰间解下前日新打的剑,连布一起放在桌上。白衣男人冷笑一下,一扯那裹布,剑身腾空而起,卷着包布在空中翻转数圈。
忽然间,青光乍现,凛凛寒芒逼退满室乌烟瘴气。白衣男子裹布上手,一把握住尚未上套的剑柄,另一手往腰间一握。只听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他腰间弯刃如柳叶飞絮,眨眼之速,往那柄新剑上砍去。
“啊……”夏轻尘轻呼一声,要阻止已来不及。
青白冷光相交,一瞬停,一声喝,一声断。
“昊清。”剑师收起脸上的轻狂,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师弟。
白衣男人盯着自己手上折断的刀,眼中的震惊渐渐转变为无言的憎怒。他抿着嘴憋了很久,终于反手一收剑,重新裹好了扔给剑师,恨恨地说:
“恭喜你又造了一口好剑。”
“刀断了,你还要继续造吗?回来帮我铸剑吧。”
“不用你管。”白衣男人拂袖而去,楼上南王府的小王爷随即带着随从下楼来。经过夏轻尘身边的时候,慢下脚步冲他笑了一笑,然后便匆匆走了。
“走吧,上楼去。”剑师重重一叹,伸过手来像架小狗一样将夏轻尘抱上了楼。
“……所以说,不容易呀不容易,真是太不容易了,十年也出不了一张这样的蟒皮呀,你看你看,这纹理多匀称,还有这颜色,这可不是染上去的,要不是我家兄弟不使刀剑,这样一张皮呀,说什么我也不卖给外人”楚大善人眼睛完全眯成一条缝,手上小心翼翼地向夏轻尘和剑师展示着那块光泽亮丽的蟒皮,仿佛怕一不小心就弄出了皱褶似的“我要是知道是你师父要这块皮子呀,就私下卖你了。你们不知道,刚才差一点儿就让南王府的人买走了。我这人也算半个跑江湖的,卖货也有脾气。这人挑货货挑人,一般人手里要是没有配得上这块皮的兵刃,恁他有再多的金子,我也不卖他。凌师父的手艺,我是听过的,这皮子到了他手里,不屈。”
“啰嗦啊,我买了。”剑师不耐烦地从皱巴巴的衣衫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来扔在桌上。
“唉,别急呀,我又没说要收您钱。”楚大善人摆摆圆乎乎的手掌。
“怎么?想反悔不卖?”
“呃呵呵,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收凌师父的钱,是想用这皮子跟您换一样东西。”
“想换什么?”
“捞您神手,想托您打件兵器。”
“嗯?你该知道我只铸剑。”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想请您勉为其难破这个例。我的亲侄儿习艺多年,刀枪棍棒全都练过了,如今也到了该定兵器的时候。我家祖传十六根骨的扇法,可找人打了好几把,他都使不顺手。这回机缘巧合,想劳您手,给打四十八两重的十六根剑形扇子骨。您要是答应了,这皮子我就当送您的。”
“楚大,别惹恼了师父……”夏轻尘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无妨,我答应了。”剑师沉吟片刻,将桌上的蟒皮用绸布裹好“七日后,在此地等我。”
“那就多谢凌师父了”楚大善人喜上眉梢,端着茶壶给两人分别沏上,然后又攀着夏轻尘谈起来“夏公子,我就说你能发达吧,你看看你现在,印堂发紫、贵气逼人呐。”
“哪有什么贵气?我觉得是秽气还差不多……”夏轻尘裹着斗篷靠在桌边上。
“呸呸呸,你年纪轻轻就进了皇城当值,又拜了凌师父为师,这是千载难逢的好际遇啊。我的生意将来要是遇上麻烦,还要靠你照应呢。”
“对了,楚大,难得遇上你,我想托你打听个人。”
“找什么人?”
“他叫阿得,也许是江湖上某个组织的杀手”夏轻尘从怀里摸出许久以前让人绘制的画像来“这张图是我让人画的里面最像的一张,他的样貌身材,我都写在里面。他也许会跟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人在一起,那个女人头上簪着很多流苏簪子。”
“流苏簪子……这是西苗女人常用的头饰。这江湖上的事,还是得问我二弟才行,他的江湖朋友比我多,打听起来也方便。你且放宽心回家去等着,我一有消息,就让人带信给你。”
“那就多谢你了。”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好了,走吧。我们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剑师站起来将那包着蟒皮的包袱背在背上,大手一抓,将夏轻尘扶起来。
“楚大,我们先走了,告辞。”
“公子保重身体。”
“想不到你跟那个楚胖子认识。”剑师背着夏轻尘往马市上走。
“嗯,机缘巧合。”
“他可是有本事的聪明人。只要有人出得起价,再稀罕的货物,他都能想方设法搞到手。当年我造含滟、敛波的炎铁,就是他从南方找来的。炎铁炙手可热,淬火之后色如云霞,非常稀罕。需要用玄阴之火,连续不停地击打,方能成形。成剑之后,要用越冬的冰水,才能洗去火气,将刚烈之气封在剑身当中。”剑师回忆起当年铸剑旧事,不由地摇着头叹了口气“唉,可惜这门手艺,你不能学。”
“抱歉……”
“抱歉也没用。徒弟不成材,师弟又不肯回来铸剑,我要是有一天不小心死了,这门手艺就要失传了。”
“那为何不将铸造工艺写在书上,流传于世。”
“哈,哪有那么容易。要是看两眼就能学会,天下的神兵利器就多了。铸剑的铁每一炉都不同,如何分辨拿捏靠的就是双眼和双手的感觉,要是没在炉边守上十年八年,哪能摸得准。你师叔原本也是铸剑的能手,可惜他现在却改铸长刀了。”
“为什么?”
“那是很久以前很啰嗦很麻烦的事了,不提也罢。”仿佛是回想起过去感到烦恼,剑师一只手拔下腰间的酒壶塞子,拿起来喝了两口,然后啧啧嘴,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酒那么难喝,你还喝那么多,当心伤身。”夏轻尘靠在他肩头,被他身上浓浓的酒气熏得有些头晕。
“哈哈哈,酒好喝,就是因为它难喝啊。”剑师开怀大笑着,背着夏轻尘继续朝马市的方向走去。
容太后~~寡妇嘛,脸上总有点哀怨。
第二卷: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番外四流武士的养成之道七
“屁股夹紧,腿夹好!”
“啊……”
剑师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夏轻尘屁股上,打得他两腿哆嗦起来。
“腰用力,屁股翘高!骑马不是坐在上面,马在跑的时候,你要小蹲在上面,不然你的屁股就会开花。”
“是……”
夏轻尘吃力地骑在崭新的马鞍上,脸上一层苍白一层汗。在他座下是一匹脏兮兮的白马。那马垂头丧气,步伐缓慢地在冷香净苑空荡荡的马厩外面徘徊着。
“这么慢都站不稳,你真的有自己练习扎马么?”
“我……有……”夏轻尘头晕眼花,发烧的脑袋昏昏沉沉。一旁小翠手里拿着擦汗的丝巾,焦急而担忧地看着不停绕圈的夏轻尘。
“世子,要不先歇会儿?”
“女人一边去,别在这儿婆婆妈妈。”
“凌先生,你陪公子出去了大半日,怎么就挑了这么匹破马回来?”
“这能怪我吗?半路上,他见到这匹马拉着木炭被人抽打,善心泛滥就将它买下来了,还被人趁火打劫敲了一笔。说他傻,他就讲了一堆伯乐、千里马之类乱七八糟让人听不懂的话,真的就将它买了回来。”
“凌先生,你失职,怎么不带着公子再买一匹好的。”
“不怪师父,是我……”夏轻尘上气不接下气地半蹲在马镫子上“家里人手不够,再买一匹,照顾不过来了……”
“这怎么成,要不去找萧少将或是王爷,先借一匹来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