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炎苍弘粗声笑道。身旁火枭以及众西苗将士也跟着嘲笑起来:
“小白脸,战场用的是拳脚功夫,可不是滚床的功夫!”
“哈哈哈,小白脸,把你的头盔摘下来,让咱们西苗的男人开开眼,看看男人能俊成个啥模样。”
“岂有此理!”夏轻尘愤怒地一夹双腿。
“不可中计。”阮洵一把拉住他的缰绳。
就在此时,赫炎苍弘□白虎狂吼一声,吼声震动军将身上战甲。夏轻尘□“妖狐”竟然惊得乱抖起来,阮洵急忙在一旁替他稳住,如此一来,赫炎苍弘笑得更厉害了:
“二流的马,配上三流的人,侯爷可是要出做下流的事情?”
刘清河与李昆岭本就对夏轻尘心怀感激与崇拜,如今听得他们这般羞辱,哪里还忍得下。纷纷握紧兵器,整军准备冲锋。
夏轻尘明知敌人有意激怒,无奈心中依旧是怒火难平。他一把摘下背上弓箭,立马扬弓。
“轻尘,他是敌军主将,你的箭奈何不了他。”阮洵阻止道。
“甲队弓箭手准备——”夏轻尘一声令下,身侧十名弓箭手搭箭扬弓,箭矢对准赫炎苍弘。
“放箭——”
破空之声响起,箭矢逼眼而来。
“愚昧。”赫炎苍弘嘲讽地一笑,侧身回戟,轻松挡开箭芒。然而下一瞬间,耳旁忽来一声箭鸣。一惊之下,猝不及防,□白虎狂号一声,箭穿左眼。
“啊!”赫炎只觉□猛烈一震,白虎庞大的身躯猛地翻腾起来,随后重重跌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就在他分神之际,夏轻尘弓箭再扬,一箭射下西苗军中兽面大旗。顿时笑骂声止,火枭众人立时收起笑意。
赫炎苍弘痛失坐骑,怒火腾起。他看着很快瘫在地上,垂死抽搐的白虎,忍痛一戟戳中虎心,结束了它的痛苦。抬头一看敌对阵营,身骑白马之人冷然立于马上。赫炎仿佛能从他泛着寒光的面盔后,窥见那清傲的笑意。
“冲啊!”刘清河看准敌人一瞬的分神,率军冲出。
鼓声擂响,皇朝精骑倾巢而出。金戈铁马对上藤甲弯刀,激起漫天血肉横飞。原本凝窒的空气,生生搅起血腥蔓延。
夏轻尘立在马上,远观战况,只见刘清河、李昆岭围战赫炎苍弘。双枪挑单戟,虽有战马助势,依旧难占上风。反观赫炎苍弘,虽失坐骑,但一杆方天画戟舞得出神入化。一戟挥洒,铁甲惊动,扎、挑、勾、啄,滴水不漏。所指之处,招招见血,如入无人之境。夏轻尘几乎能感觉到,他金色的面盔后面的双眼,正猎鹰一般盯着自己的方向。张狂的姿态,所向披靡的猛势,战得彼此血脉贲张。
眼见刘、李二人渐渐不敌,阮洵一拍马背,纵马冲入战场。腰间宝剑出鞘,飘忽剑势急攻赫炎苍弘。三人围住赫炎苍弘,转灯一般将他围在中间。
“以为竞速便能取胜吗?”赫炎苍弘冷笑一声,手上自如运转。百斤重戟金光挥舞,凌厉霸道之势,竟是丝毫不输宝剑的敏捷。沉着一喝,画戟飞旋,长虹贯日之招一举挥开刘、李二人,金色戟芒化作虹火之光,一举刺向阮洵护心镜。
阮洵一凛之下猛地闪避,无奈避之不过。画戟刺穿铠甲,穿肩而过。
“啊!”
画戟瞬间抽出,阮洵的肩头顿时血如泉涌。他一把捂住伤口,却惊见方天画戟迎头砍下。
赫炎苍弘挥戟砍下的一刻,眼角忽来一道冷冷青光,划破滚滚红尘,低鸣着朝自己肋下刺来。
“轻尘!”
眼见赫炎苍弘翻手出掌,阮洵捂着伤口大呼,无奈兵交战只在一瞬之间。
话音落地,赫炎苍弘错愕一瞬,掌已拍向夏轻尘胸前。“轻尘”剑同时刺入体身体。只听一声闷哼,夏轻尘身体一震,帽盔震飞。苍白熟悉的容颜,赫然映在金盔后那双深邃的眼睛中。
“啊——”眼见夏轻尘中掌,阮洵暴冲而起,看准对手一时的失神,手中宝剑迎面刺去。
“呃!”赫炎苍弘猛地抽身一避,“轻尘”剑同时脱体而出。阮洵剑身一沉,直挑他的咽喉。赫炎苍弘仰面一避,剑身贴面而过,头盔同时落地。
“阿得……”夏轻尘惨白的唇微微开合,缓缓吐出鲜血来。
“保护侯爷!”
刀剑入眼,枪矛逼身而来,皇朝守军蜂拥冲向赫炎苍弘。然而赫炎苍弘怔怔站在原地,震惊于眼前熟悉的容颜,一动不动。就在刘清河枪尖刺到瞬间,火枭大吼一声,挺身挡在赫炎苍弘身前,壮臂挥舞手中血刺,蛮力挡开面前敌人。
“阿得,走!走啊!”火枭一把拖起他,杀出重围向后退去。
轻尘……
阿得,咱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要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阻碍我们在一起。
我就住在初夏城最大的宅院里。
你,是我的敌人……
阮洵一下跃上白马的背,一把抄住坠马的夏轻尘,紧勒缰绳调转马头,在众人的掩护下,火速撤回营地。
西苗营寨之中,火红的篝火焚烧血红的虎尸,燔祭的浓烟直冲天际。神秘的鼓声中,两名刺青满面的娑婆祭司围绕着篝火,脚踏着奇异的舞步,晃动手脚绑缚的铃铛,吟唱古老的咒语。阿岩紧握拳头,面色凝重地守在一旁。不言不语。
前锋大帐中,阿得赤着上身,出神地坐在椅子上,听凭身旁的火枭替他包扎胸口的伤口。在他手边,静静搭着白虎剥下的皮。他伸出手指抚摸着那厚实的毛皮,深邃的眼中有一丝悲伤。
“持剑者手力太弱,否则他这剑,能将你重伤。”火枭将绷带系上,抬眼看看那张虎皮,伸出大手抚摸了两下:
“当年我们在山里捡到它时,它只有猫仔一样的大小。我本以为能够带着它踏上中原的土地,没想到……现在只能把它的皮带去中原。它是你的坐骑,可我养了它很多年。”
阿得没有说话,眼中现出一丝矛盾。
“你是怎么搞的?”火枭问道“我从没见你这样六神无主。”
“抱歉。”
“为何要抱歉?”
“这不是意外,是我的轻忽害死了它……”阿得抓紧了那张虎皮,又慢慢地松手“火枭,中州侯夏无尘……是我的人。”
“嗯?”火枭不解。刚想再问,阿岩便面色凝重地掀了帐子进来:
“阿得,伤得如何?”
见他进来,阿得收敛了神情,一贯常态地从容道:
“无妨。”
“你去叫阵,我就放心让你去了。是什么人能一招杀了你的坐骑,又在战场上让你受伤?”
“战场上受伤是寻常小事。”
“但伤的是你,这就不是小事了。”
“我说无妨。”阿得不耐地一挥手。阿岩也被他的傲慢惹得有些不悦起来,上前一步质问道:
“今天你在战场上的表现要作何解释?”
“没有解释。”
“你……战场之上敌我不分,你没有资格做西苗的将领。”
“我没有。”
“那你为何一见中州侯夏无尘的脸,就忘魂失神?”
“荒谬。”阿得不屑地笑道。
“不用否认,今日战场上不止一人见识了你那狼狈的模样。”阿岩一摆手“中州侯远比你消息中的能耐过人,此人决不能留。”
“哦?”阿得眼中掠过一丝凌厉“你想怎样做?”
“这你不用操心。我会亲自号令众军,明日挑战,围剿中州侯一人。”
“阿岩!”阿得腾地一声站起“中州侯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强。今日之失,是我疏忽所致,非是因为他之强。你没有必要将精力花在他身上。”
“你是在极力为他开脱吗?看来陌桑跟我说的没错,你真的让他那张脸给迷住了。”阿岩眯起眼睛“幸亏阿爹没有将香藤许配给你,否则我会替她杀了你这个丢人的丈夫。”
“我没有兴趣提香藤。”
“因为你看上了那个中州侯吗!”阿岩一把扯住他的手臂,用力捏下去“阿得,他是皇朝的封侯,是我们的敌人。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忘了你的身份,忘了我们共同的使命了吗?”
“我没忘。我是赫炎姑苏之子,终身为西苗而战。”
“既然这样,今夜你去将夏无尘的首级取来,让我看看他那张脸到底美成什么样。”
“你!”阿得一把推开他钳制的手“你不相信我。”
“不错”阿岩盯着他的双眼“刚才祭司在占卜,你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吗?”
“什么?”
“七星掩月,妖狐现世。”
“什么!”赫炎苍弘的眼中少有地露出一丝惊惶来。
“两名娑婆祭司占卜的结果一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知道我从来不信邪。”
“但这是祖训,西苗世代背负的诅咒。我也不信有妖魔能打败西苗雄武的军队,但这几天,天一直是红色的,就连夜里也没有黑过……”
“阿岩,开拓中原是西苗世代的理想。就算天意要我们止步,我也会逆天而行。”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心。”阿岩扶着他的肩,在他耳边低语“月华照耀中天的之前,杀了夏无尘,制造混乱,我们就可以一举冲破落魂口,踏上中原的土地。到时就算妖狐现世,我也不会让它阻挡西苗开疆步伐。”
“好,我去。”
“好兄弟,别怪我,是你不该被敌人迷惑。”
新月初升,戍军营地上燃起了松明火把,但是中军大帐之中却依旧安静地黑着,夏轻尘捂着被击伤的胸口,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