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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后宋老师对方起州说,“他受过大量的系统学习,每幅画的来历他好像都曾经听人说过一般,我问他是自己思考出来的吗,他说不知道,看见时脑子里有那些东西了……要么他是天才,要么他曾经都将这些东西吃透了。”宋老师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家,教学生,却没带出过什么出色的学生,钟虎的学习天分让他看到了曙光。当他提出想要好好培养这个学生,将他的作品送展,并承诺他会拿奖,成名时,方起州却告诉他:“他不需要参加什么比赛,也不需要办什么画展。你教他东西时,能确保他开心就够了。”

“可……”那老师还想说些什么,方起州的肃穆神色阻断了他的建议。

由于有这么一件喜爱的事,小虎好得很快,钟龙庭审那天方起州没带他去,说他自私也好,可钟龙是个巨大隐患,方起州从最初的不认同,到后来也觉得卫斯理是对的。

庭审上,钟龙的律师选择放任态度,因为这案子本身就蒙着一层灰色阴影,当初捞他和现在踢开他的人无论是不是同一人,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说的话题。而钟龙在面对指认时,只说不是他干的,他没有放火,更没有杀人,招供视频摆在面前,他仍是那么说,说自己无愧于心。

庭审很快结束,法官一锤定音,宣判钟龙无期徒刑,根据表现可适当减刑,而且在一座二级监狱——号称度假岛的一所高档监狱,那里只关押知识犯和金融犯,那些人进去前大多是了不起的人物,监狱设有独立监仓和独立卫浴,消遣甚至还有钓鱼和高尔夫,钟龙是那里唯一一例的重刑犯。

审判结束后,钟龙站在法庭中央,对着方起州无声地警告道:“姓方的,你敢动他,我不会放过你的。”

方起州无动于衷,埋头写了张字条,让警卫给他。

摊开后,钟龙发现上面写着:我会保护好他的。

他冷笑一声,将字条不屑地踩在脚下,因为他从来都不相信这种人,他们总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兴趣来得快走得也快,钟龙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有机会再重见天日了,无论有或没有,小虎都不该和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会想办法出来的。

方起州不知道他如何想,他从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放心上。工作渐渐空了下来,偶有回方家一次,除此之外,方起州花了所有的空余时间来陪小虎,因为他知道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而他每天的陪伴也是有显著效用的,小虎并不排斥他的触碰,他一点一点扩大尺度去试探,拥抱和替他上药,都在接纳范围内,是好现象,因为他不止一次看到小虎躲避他哥的触碰,是不是说明……只要不触碰底线,那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也恰巧是由于小虎的到来,方起州的失眠症有了很大的缓解,让卫斯理直夸小虎是福星。

周末,小虎正站在画架前对着窗外写生,卫斯理敲门进来时,发现偌大个客厅已经被改造成了画室,方起州把小虎的每张作品都裱起来挂墙上,和贴奖状似得,乱七八糟的颜料除了飞溅在身上,落地窗玻璃上也糊了不少,甚至于沙发,地板……而且大概是为了陶冶他的艺术情操,小虎有时照着临摹的名画,全是方起州搜罗来的真迹。

卫斯理驻足在他身后看了会儿,小虎就有点拘谨了,笔也不知道怎么下了,无措地搅乱调色盘,直到颜料干成壳。

“卫叔叔,你……你来找,方叔叔,吗?”小虎搁下笔,望向卫斯理。

“……是,”他叹了口气,真诚地夸道,“画得真好。”

一个月前他来的那次,小虎知道了他叫卫斯理,于是礼貌地称呼他为卫叔叔,卫斯理哑口无言,默了会儿解释说他不信卫。小虎问:“那是和卢卡斯一样吗,他也总说自己不姓卢。”因为卢卡斯和他强调过,所以他记下了,但仍旧不知道为什么。

“对!对!”卫斯理点着头,哪知方起州在一旁插播了句,“没叫错,是卫叔叔。”他告诉小虎:“你是对的。”

而因为他的一句插嘴,卫斯理什么话也说不出了,活了快五十年,半辈子过去了,他第一次改姓卫。小虎将方叔叔的话奉为教材,觉得他说什么都对,故每次卫斯理一来,都这么叫他。久而久之,卫斯理也麻木了。

他上了楼,方起州的门开着,卫斯理敲了敲门,方起州拉开门,“进来吧,”他是一直都站在门边的,透过门的缝隙,正好能看到小虎的侧影,如果他出了这扇门,他可能会因为小虎过于专注手上的事情而不理会自己而生闷气,为了不折腾自己,方起州选择画地成牢,给自己规定一个圈,等到该挪出去时,再扩大领土。

“小州,方艺巍昨天被二爷关了三个月禁闭,”卫斯理进来就直奔主题:“方艺巍车子违章被贴了罚单,方艺巍……”他顿了顿,觉得这件事听起来着实荒唐,“……就打了那个交警,当街打的,还有人录像,视频都在网上传开了,我看了录像,方艺巍就跟得了狂犬病一样,谁拦着打谁,打完没泄愤还开车撞人,结果撞树上了,车子毁了,人反倒好端端的。”

“所以我去仔细查了下,发现方艺巍一直有在看精神科医生。”

“他有精神病?”

“对,他有间歇性爆发障碍,很容易被小事情激怒,继而干出一些疯狂的事。”卫斯理摊开病例报告,“方艺巍的精神疾病表现很复杂,你还记得吗,他的那份资料上,写着读书时,同桌未经他允许翻了他的书桌,他就把同桌的头扯着撞在书桌尖角,也包括昨天的罚单。他的种种行为看起来都很幼稚,而且事后,他会忘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这恰恰说明他的精神情况很不稳定。精神科医生的建议是不要让他出门,可二爷和魏蓓蓓……是在有意纵容他。”

方起州皱起眉来,“他怎么会得这种病?”这种病症通常是童年受过严重虐待、或冷暴力的人,或是家庭不幸的人才会有概率得。

卫斯理张了张嘴,缓缓道,“我从当年方家一名知情佣人口中得知,方艺巍五岁那年被绑架过,是二爷的死对头,叫张薛,当年也是禹海市的大佬,现在在‘度假岛’监狱服刑。听说……听说,他喜欢收集人体器官,而且有些相当变态的爱好。他绑架方艺巍,不要钱也不撕票,就是为了恶心二爷……方艺巍被他困在在公海的游艇上……”卫斯理说着都有些可怜这位二少了,闭着眼吐气道,“……将近半年时间。”

他之所以去调查这些,还特意郑重地告诉小州,就是希望他提起警惕,“以后他惹你,别理他了,疯狗一条,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魏蓓蓓会跟二爷哭诉他家儿子有精神病的。”

他又翻出杜医生发给他的图看,迟疑了很久,那小孩儿在里头蒸桑拿,嘴里不着调地哼着西游记主题曲,方起州差点以为他在里边要脚踩筋斗云挥舞金箍棒了。

方起州走到外面,拨打了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是个年轻女人。

“喂?”

他靠着墙边,沉着嗓音,“是钟虎的家人吗?”

那头又是惊喜又是慌乱,语无伦次说,“不…啊,对!我是小虎哥哥的朋友,请问,请问你是有小虎的消息吗?”

“你不是他家人?”

小芹说,“他哥哥现在在医院……白天…出了点事,刚动手术。”

方起州皱起眉,听到电话那头一片嘈杂,有个男人的声音焦急地唤着小虎小虎,那女人说:“龙哥,你先躺着,别动……哎你手流血了!快躺下,我把电话给你。”

方起州把电话拿远了些,电话那头换了人,是个男声。

“你是钟虎哥哥?”

那头发出沉闷的呼气声,声音里头包含着巨大的祈盼,“我是,请问你有我弟弟的消息吗?”

方起州嗯了一声,“他在我家,但是在送回去之前,我需要了解一些事。”

钟龙音量提高了不少,欣喜道,“真的吗?!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饿着?”

“他现在很好,”方起州安静道,“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钟龙沉默下来,他那晚上做了什么,酒醒了就想起大半,梅跃和小芹都在大年初一忙着帮他找人,挨家挨户地敲门,问他们看见过这小孩儿没。却是好几天无果,梅跃要他报警,他怎么也不肯,问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小虎这样,他也不说。

印了几万张寻人启事,可都没有消息。小虎一直杳无音信,去了趟派出所,他只问有没有走丢的小孩儿,警察问他是不是家里有人走失了,要帮忙立案,他只能拒绝。

也有人联系过他,可那些都不是小虎,游乐场附近人流量大,不知道小虎躲哪儿了,钟龙每天都睡不着,白天夜里都在想他现在是不是很冷,是不是很饿,吃没吃东西,或是被好心人带回家了,他是不是吓着了,是不是讨厌自己了,所以不肯回家了……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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