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央收了孟寒的礼物,她来分享的好成绩也跟孟寒汇报过了，硕果挺丰盛，一时,好像没什么事了。
那是不是,该走了？
沈暮央有点儿不想离开。
她是挺开心的,可她来的时候,看见学姐并不开心,不单单不开心,那样子阴郁得都叫人心颤。
她前世跟人相处和今生跟人相处的时间加一块儿,除了灵堂那次,学姐就属今天最可怕。
她担心孟寒,可是她们又不是那种非常铁的,像鹿君曦学姐她们那样跟孟寒的关系,甚至就算是那几个好友，沈暮央也不确定,孟寒就愿意把事儿说给她们听。
她冒失地开口询问,肯定是逾矩的。
孟寒见小姑娘安静不说话了,指了指旁边的一排座椅，“你一会儿有事忙吗？没事儿的话,要不听我弹个曲子？”
学姐竟然不赶她走,还主动留她？
沈暮央乐颠颠地点头,点一半，看见了孟寒左手上那圈白色的纱布......
孟寒顺着她的眼光看了下自己的手，一时也沉默了。
“别弹琴了吧，我就想在这坐会儿，会打扰学姐吗？”沈暮央脆生生地问。
“当然。”孟寒弯唇，一起坐到了旁边的一排欣赏席座椅。
按道理来说,她其实这种时候是不乐意有人待她身边的。
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来沉淀情绪，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处理的。
可这小学妹似乎又是例外，她此刻意外地想把人留在身边多待一会儿。
“你下半年就升高中了，有想过以后文理分科，选哪科吗？”话一出口，孟寒有点儿后悔，怎么对着小学妹突然问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
可问都问了，干脆也就听下小学妹的想法。
沈暮央坐在椅子里，双膝并拢，手套袋子搁在腿上，她双手怀抱着，微仰着脑袋看着孟寒，一贯的乖巧模样，没有一丝迟疑，“理科啊。”
“为什么呢？”
“因为喜欢呗，也擅长一些，未来也会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吧，虽然现在说工作有点远了。”沈暮央对未来的计划是很明确的，她得继承爸爸的公司，不可能让那些心血落入那对母女手里。
孟寒点点头，小姑娘确实还想的挺远，才初中呢，都操心工作了。
“那家里支持吗？”
“支持啊。”沈暮央张口就反射性答了，答完后又觉得哪里有什么问题。
“如果，家里不支持呢，你还会选理科吗？”
话说到这里，沈暮央脑子懵了下，一下子基本明白了。
她大概能猜到孟寒今天的情绪暴走是因为什么，虽然可能有更深层次的东西，但眼下这个浮在眼前的导火索还是挺明显的。
孟寒可能也察觉到自己失言了，轻咳了一声，“我瞎问的，不用回答。”
“会选啊，我就是喜欢理科，这跟家里支持不支持没什么关系。”沈暮央却望着孟寒的眸子，难得地没有躲闪害羞，不偏不倚地注视着，一字一句，“没有人能够左右我的意志，也没有人能干预我的决定，家长也不行，这是我自己的人生。”
孟寒瞳孔震了震，有着细微的惊讶掩于其中。
她眼里的小学妹一直是文弱听话的乖乖女，连被继姐欺负到头上了，都不愿追究。
身子骨也不行，孱弱得紧，又有低血糖，跑个步都能晕倒。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能说出这么不屈不挠自强不息的话来。
其实，她小小的身躯里面，住着一个很独立很坚定的灵魂吧？
孟寒觉得她可能原先对女孩的认定是有一些偏差的，她早该想到能在一个学期里缔造出景水中学成绩跨度奇迹的女孩，不会是一个任人随意搓拿揉扁的软包子。
所以，这个学妹那天拒绝她的好意果然是有自己的原因的。
这样一想，孟寒的心情无端地好了很多，像是被疏散了郁结在心口的一团郁气，既然学妹都能坚守住自己的意志，她当然必须做到。
孟寒舒了口气，沈暮央在旁边却突然很郑重地说了句话，“学姐，你要过得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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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被任何人折断翅膀，不要被人给限制住。
我想要你自由地任性地过好每一天。
孟寒笑了，这下是连眼睛最深处都是笑着的，她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虽然在一个小学妹面前泄露了些从未在外人跟前表现出的烦恼，有那么点儿窘迫，但是好像这个小学妹替她疏解地挺好。
整个人都感觉舒坦了，好像被一团柔和不刺眼的小太阳给笼罩住，有种久违的懒洋洋的通透。
“谢谢你，我原本有点困扰一些事，现在有答案了。”
这是对她刚刚祝福的回应。
也是对她前边儿那些话的肯定。
小学妹看起来也挺高兴，听了她这话，一下子将本就抱在怀里的纸袋子突然用劲收紧，发出“咔嚓咔嚓”的纸张摩擦声，足以看出来她有多兴奋，就差没蹦起来了。
鹿眼里像蕴着一汪清泉，水透清亮，唇边又浮起了浅浅的小窝。
孟寒总觉得这两颗小梨涡对她有着极深的吸引力，每次看到，都好想戳一戳。
就像现在，明知道不和体统，会很奇怪，可是她要用到很强的自制力才能勉强克制自己伸手过去的冲动。
领完成绩也就正式地迈入了寒假。
沈暮央是在后边儿好几天才想起来，她那天想找孟寒要个联系方式的，最后还是忘了，这下好了，一个假期都见不到面，也不知道刚刚建立起的那点良好却相当儿脆弱的友谊能不能顽强地熬过这段空档。
假期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吃饭，念书，睡觉，偶尔跟那两个好友约顿饭，逛个街，也就是不用去学校了而已。
临近年关，爸爸倒是不怎么忙了的样子，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吃饭，就是面上似乎挂着一层薄薄的忧虑。
今晚，饭桌上，爸爸突然说公司的资金出现了短暂的周转困难，贷款也够呛，打算把手下空着的几套房子先卖出去，临时换点流动资金回来顶着。
梁之秋不大乐意，“先找人借借吧，这房子临时卖肯定得被压价，太亏了。”
沈凡一面拿筷子夹菜，一面面色不豫地从鼻腔中深深叹出口气，“这样不好，能先周转开就先从自己手底下转转，就是被压价卖也不会有多少损失的，公司目前资金就是困难，还乱负债要出问题的。”
他不大喜欢梁之秋对公司的事务发表看法，他今天提出卖房子也只是单纯地因为房产确实是家里的资产，属于家务事。
沈暮央一直埋头吃饭，继姐也闷不吭声。
最近这对母女挺老实的，继姐再也没往她面前瞎晃荡刷存在感了，一个桌上吃饭也不像原来那样阴阳怪气暗戳戳挑衅她。
是真的被打击狠了。
但是，沈暮央能看出，以前的梁敏雯看她时是那种很明显的厌恶，一点儿也不遮掩的那种，叫人看着挺烦，但也就是烦而已。
而现在，梁敏雯的眼中不再是那种明晃晃的讨厌了，是冰冷而瘆人的恶毒，平常都不会对视，可一扭头总会在某个瞬间看见，犹如附骨之蛆，令人背后发凉。
沈暮央听着两位大人扯来扯去，没个结果，突然抬头出声了，“爸爸，不用找别人，也不用卖房子，我借给你。”
沈凡正跟梁之秋唇枪舌战，战到酣处，随口应了句，“好，你借给爸爸，看看还是闺女贴心懂事，遇到事儿不是，什么你借我？”
沈凡突然意识到不对，扭头望过来。
沈暮央将筷子放下，温顺地看着爸爸，“差多少呢？既然只是暂时被项目套住，应该不是太大的数目？”
沈凡感受到了她的孝心和心意，孩子虽然帮不上忙，但有这心也很令人欣慰了，“小央，对公司而言确实不算什么，但是这也不是你能出得起的，你还小，可能对公司这方面不大了解.......”
梁敏雯不知怎么突然插了进来，声音挺弱但很清晰，“这个当口了，就别哄叔叔开心了吧，还是筹款最重要。”
这句话倒是比以往明着来的挑刺儿隐晦许多。
无非说她做戏讨爸爸欢心呗，还浪费大家想办法的时间。
沈暮央挑了挑眉，挺无所谓的，她好像也越来越难以被这对母女刺激到影响情绪了，不值当。
梁之秋反应挺快，抢在爸爸之前开口打圆场，“小雯，小央也是一番好意！什么叫哄老沈开心呢？”扭脸又对着沈暮央慈蔼的一笑，包容小辈的那种，“小央，这事儿你真帮不上，1200万呢，呵呵。”
刚刚还觉得自己神经修炼地比较耐磨了，现在沈暮央还是成功被她那句“呵呵”恶心到了。
沈暮央叹了口气，真的不想这么高调的。
她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餐桌，往二楼自己的房间走去。
继姐似乎冷哼了声，挺得意，坐等爸爸训她没规矩。
可是紧接着，身后沈凡喊了她一声，“小央！别生气，你吃饱了没有？不行，你这孩子身体要顾。”
赶紧又喊了一边待命的家务阿姨，“你帮她夹点饭菜给送上去。”
“......”
沈暮央觉得继姐没等到预期的责备，面上的表情一定很好看，她没看到还是有点儿可惜的。
“爸，我就下来，拿个东西而已。”她边走边大声回应沈凡。
“吃饭呢，你拿什么东西，那快点儿下来啊，饭菜一会儿凉了。”
都走到二楼了她还隐约能听见爸爸的声音，最近爸爸对她可以说是愈发纵容了，几乎不会开口训斥她，只会关心她。而对那对母女渐渐态度愈发冷淡，对比挺鲜明，一切都在往她预计的轨道上运行着。
两分钟后，沈暮央重新出现在了餐桌边。
迎着梁敏雯跟梁之秋不怎么好看的勉强脸色，和沈凡慈爱的注视，她把手中的银行卡递给了沈凡，打破一室寂静。
“差1200万吗？这张卡里有1500万，您先拿去顶一顶吧。”
作者有话要说：沈暮央：唉，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小帅，或许跟学姐的定位其实可以互换下？
不可以！
来自内心极度咆哮反对，但才刚刚被媳妇儿一顿教育点亮人生之光的，没有发言权的卑微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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