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城基地——
周遭一片寂静,晦暗不明的苍穹之下,是灰云密布的天,雪花纷飞间照亮了黑暗,却照不走严寒,照不亮冰冷的五脏。
内室门被呼啦打开,两位道长走出来冲着门外站了很久的二人点点头。
朝双眉紧锁的男人礼貌点头道:“师傅叫你们进去。”
门外两人浑身风雪,如同冰雕一般,连脸上都沾满了冰霜。走动间雪落的一地,渗入温暖的室内,很快化成水渍,再被地暖蒸发了去,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门内的老天师刚刚出关,由于闭关时日已久,周身算不上整洁。
老天师看着关门弟子难得的风度尽失,仓惶的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他听了,思忖道:“元若?这名字听起来不像是道号。”
谢延庭心里徒然腾起绞痛,眼底尽是暗沉一片,情绪渐渐从胸口弥漫开来,嘴里凝固起一股铁锈味。
轻眼所见宋疏消失在自己面前,而他却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无能为力的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消失......
谢延庭想起一事来,眸光里充斥着希望:“宋疏她说,元若是她师叔祖。老天师,您听说过吗?”
“师叔祖?”老天师开始没明白,他徒子徒孙都到第五代了,自己门派的辈分有时自己都分不清楚,更何况是净明派。但他理清辈分后,随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宋的师叔祖?莫不是那十四岁身死道消的丹阳子?!”
谢延庭抢了灵霄想要说出口的话:“可是眉中一颗朱砂痣,丹凤眼,白面,有美人尖?”身高年纪自不必再说,人若是十四岁消失不见的,后续变化太大也很正常。
老天师沉思片刻,脑海中那个令他惋惜多年的天资奇才,生来仙骨的少年浮现出来。
“唉——”
“正是,他竟是没死?现在是多大年纪?”当年自己还不是龙华山天师,只是上任天师座下的一名内门弟子,就曾听说过这位少年的名头。
净明派丹阳子,是未来能够一统玄门的三清转世。
彼时刚刚二十岁行事莽撞爱惹事的他为了见活在传说中的丹阳子一面,借着道协大会的机会,才算见到了丹阳子的面。
那时他心中羡慕无比,怎生就有人如此得老天爷宠爱?丹阳子比自己小了好些岁,术法跟自己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就连长相也......不仅仅是他,几乎所有人站在他身边都会自惭形秽。
仙姿玉骨,这词似乎也就仅有丹阳子配得起。
可大约是人的欲望没有止境,也可能是顺风顺水惯了,后来听他师父说起,净明派的那位丹阳子竟然自己钻研起了邪术,沉迷于邪咒妖术,逆□□事多次,最后甚至杀害了无辜平民。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
净明派也是因为此事,饱受争议,名声大损。
丹阳子犯下如此滔天恶行,无数道协发起联名信,要求正法丹阳子。后来老天师听过了两种说法,一种是大多数人都信服的说法,他被净明派掌门秘密处死了。
不过也有人说他的师傅也就是宋疏的曾祖父为了保下他的性命,只将他驱逐出了道门。
反正,后来五十多年,丹阳子这个轰动玄门多年的名字再也没有出现过,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将其放到了记忆深处。
竟是没有死?还回来了?
谢延庭眼眸内波涛汹涌:“大约二十多岁。”
老天师一怔,表情冻结在脸上。
。。。。。
时光回溯,多年前的盛夏,傍晚橘红的太阳不再炽热,霞光依旧在,倒影在湖面的霞光浮动。
十四岁的丹阳子被养的少不经事,眼睛泛红的盯着自己面前的男人,“我没有杀害人,本来那人就已经死了,我不过是觉得他的尸体放着浪费了。”
“你...你!你这个畜生...算了算了,不和你多说,是我教徒无方,赶快收拾你的破烂玩意儿滚蛋!”
“我不走,我没做错事凭什么要走?”
“你还没有做错事?后山的聚阴阵是不是你布的?知不知道差点儿让过路的行人撞了邪?这是我第多少次帮你收拾残局了?”彼时的宋无歇非常年轻,穿着一身学生装,刚从外地赶回来救这个不知死活死到临头不知悔改的师弟。
丹阳子见到这个一心不再修道上的师兄,冷笑道:“那群人任何地方都能踏足,连高耸阴翳的后山都能不小心路过,我难不成为了顾及他们,连阵法都不能布了?成日躲着睡觉?”
“住嘴!莫要再狡辩!”丹阳子脸上重重被净明派掌门一拂尘抽了上去,这一抽,抽断了丹阳子未出口的话语。
“你再也不是净明派的人了,以后莫要跟任何人提起你是净明派弟子,净明派丢不起这个人.....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不允许你踏回这片土地,你随着东边的船只走吧,到哪儿了就停哪儿,去蛮夷荒岛上活着吧。”
找个连人烟都没有的荒岛,总不能还能犯恶。
丹阳子冷笑不语。
“我要你立誓。”
良久,丹阳子如清泉的声音响起:“好,我立誓。”
“这恐怕是走了邪路了—”老天师哀叹,好好地天纵奇才,怎么想不开要走歪路?老天爷都已经将大门给他打开了,以此同时还将四面墙壁都砸了给他开了落地窗,还不知足?
丹阳子的想法或许是老天师企及一生也无法理解的。
“宋疏同他忽然消失不见了...这是怎么了?”
老天师早就听说了,听了除了心下惋惜替小宋担忧,已经毫无波澜:“哦,那是缩地成寸,是他偷学了不知哪家的术法,丹阳子心术虽不正,但能力恐怕无人能及。小宋不是他的对手。”
这已经是好听的说法了。丹阳子天资绝不在宋疏之下,年岁却不知比宋疏长了多少,宋疏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如今就要看丹阳子是否能念在是徒孙的份上,对小宋手下留情了。
缩地成寸术,难以追踪,他们,也确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天师,您能否有办法找到她在哪里?”
老天师抚着胡子想着怎么将话说的不那么难听:“该回来的自会回来。如果回不来,那也是小宋命中的定数。”
说他心性凉薄也好,若是有办法,他冒死也会救上一救,可这得靠小宋她自己。
这小丫头的命悬了。五五开数,已然是最好的结局。
谢延庭眼角猩红,冷笑:“什么事命中定数?玄门都喜欢这般故弄玄虚。我才不信命,一切的后果,不过是前面行的错事罢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仿佛只要他走的够快,刚刚那些话他就会忘记一般。
灵霄道长拦不住谢延庭,只得求救般的看着老人:“师傅,您真的没办法了吗?谢少将恐怕不会相信的......”
从宋疏消失到现在,足足两天,谢延庭滴水未进,寻找了十三座山头,无果。
人身体再好也经不起这般折腾。
老天师遥遥看着消失的声影,眼里有些震惊:“这位恐怕是着了情障了,如果小宋出了意外,这位也是被情障扰乱一生命数。”
真是怪异,他活了这把年纪,见过的困于情障的男女不少,却没见过像谢少将这般会如此影响后续一生命运走势的情障。
情障难以外力消散,能不能度过,全看当事人自己。
有人当初爱的死去活来,也不过三月光景便彻底走了出来。而有人,看似平淡,却终极一生也无法走出。
童男子老天师表示看不懂。
另一头——
元若杀意越来越浓,他头一次被人这般当成猴子耍,一声高傲受无数人追捧的自己,从没像此刻这般狼狈,他胸中怒气越发汹涌澎湃。
该死!一定是宋疏故意玩弄他!知道自己有办法找出她来,这才不停地换位置!
他的符咒全都白画了!
宋疏要是听到了他的嘀咕肯定会说,咱们彼此彼此,画符最忌讳中断了,你让我中断了多少次差点儿画好的符咒?
下一秒宋疏又是再次出现,迅速近了元若的身,虚晃一招,让元若以为自己要再次使用老招数对付他时,她朝着元若后背闪身袭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她蓄力一掌,狠狠朝着元若后背拍下了一掌。
灵气屏障只对符箓气法攻击起效,她这不含灵气结结实实的一掌,实打实的打上了元若的后背!
元若没成想炼气的人掌劲儿能这么大,脑瓜子瞬间嗡嗡作响,忍着漫出口鼻的血渍,反身丢出几道破空咒,他今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知死活以下犯上的畜生!
符咒落了空,四散的飘向地面。
该死的!又不见了!
单纯无知入世不深的元若道长苦恼不已,竟然还有这种打法。
他人生头一次如此恼怒,急躁的连手都在发抖,画出来的符总是差了些许。
宋疏...哪怕是师傅血脉,这般玩弄自己,也罪该万死!
思绪涌动间宋疏再次出现,目光沉沉的对他说:“一切都该结束了。”
一语落地,宋疏最后一笔落下,整个山谷的大地都在剧烈颤抖!极端惊人的响动声携带着灵力威压汹涌而来,无可匹敌。
地面出现了一条条巨大的裂缝,天际响起光亮,一道势如破竹的狭长光隙直直朝着元若袭来。
元若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处的天雷,眼中反渗出金黄的光亮。
天雷,基本已经避无可避,更何况是此时已经不在状态的自己。
她是何时摆成神霄雷法的?
他知道宋疏想摆下符阵对抗自己,所以他一直追的很紧,不给宋疏时间。谁知她竟是故意惹怒自己,不停的移动位置看似是在招惹自己,实则早就偷偷地摆下了神霄雷法!
事到临头,他也没有一丝恐惧和慌张,最后关头看了一眼又打算缩头的宋疏,语气恶劣道:“竖子!竟然玩弄如此阴招!”
宋疏笑道:“阴不阴招,管用就行。”
对待你这行邪术续命的开山鼻祖,她这最多算是鸡毛蒜皮。
说完不敢再久待,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她懂,正派的她就应该别多说废话。
要是元若开头直接动手,谁输谁赢真不一定。
轰动——
一道天雷批下,元若发出所有灵气抵抗,却不想这后辈引来的雷法威力如此之大,恍惚间他脑海里响起了那句临走时师傅让他发下的誓言,胆敢再误伤一条人命,必叫他遭天雷轰顶,身死道消——
“我......”他不知想说些什么,第二道雷又紧接着朝着他打下。
那些未尽的话语再有没有了说出来的机会。
昆仑的雪,比其它地方来的都要白,洁白无瑕,如同是被这座山赋予的神圣气息,情理之中的荒无人烟。
一道身影慢慢的走下山,风雪吹落至那人满身,那人仍然不急不缓的走着。
说什么仙人长居于此,都是骗人的,如果不是自己阴差阳错前来,她也要一直信以为真了。
估计是高人们也无法忍受严寒,亦或是其它的。
雪地无法开车,温度更是低的冻死人,她一路走一路观察,寒潮的气息越发靠近,恐怕自己要躲去空间里躲避寒潮?
这一来一往,时间可就太长了。
思来想去,宋疏还是打算靠着驱寒符回去。
也不住飞机低温能不能飞行,她空间里还有一架直升飞机。
远方漫漫长路,心有所向,也不觉得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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