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五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鄭紫鵑還根本不是青陽市委常委、宣傳部長,而隻是下麵一個縣的縣長。
過了兩年,鄭紫鵑已經榮升那個縣的縣委書記,而蔡少華的律師事務所在省城也是越開越紅火。某一日,蔡少華接了一個案子,一個富家大少強爆省城某大學一個校花,校花受辱後與家人一起報警,那富家公子就被逮捕了,麵臨強爆罪的審判。富家大少的母親聽聞蔡少華名氣很大,特意找到他,求他幫忙減輕兒子的罪責。蔡少華也真是了得,細細了解了案情之後,又跟那富家大少嘴裏了解了他跟那個校花的交往史,最後在法庭審理的時候,竟然活生生把一樁強爆案詭辯成了“女方自願獻身,事後索要巨額好處,男方不應,便誣告男方強爆自己”的訛詐騙局。
且不說蔡少華在這件案子裏麵表現出來的人品如何,反正經此一案,他與富家大少母子交上了朋友,事後才知道,富家大少的父親竟然是現在的山南省省長,之前的山南省委副書記王立國。從此以後,蔡少華就成了王家的座上客,也成了王家的禦用律師,並借此為跳板,認識了省城很多政要。
要說起來,蔡少華這個人對鄭紫鵑還是不錯的,見妻子一心在仕途發展,就抽個機會帶她到省城,走訪了包括王立國在內的許多政要。關係的力量是巨大的,沒過一年,鄭紫鵑就被省委任命為青陽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那一年,她才三十四歲,不僅是青陽市級別最高的女幹部,也是全省最年輕的女副廳級幹部,並很是風光了一陣子。
這之後,蔡少華醉心於發展省城的業務,並繼續擴大人脈網路,與人合夥開了一家大型的谘詢公司,主打人力資源谘詢、組織流程谘詢、政策發展谘詢三大品牌。很神奇的是,這種很虛幻很飄渺的谘詢公司竟然為他帶來了巨大的收入,可以說得上是日進鬥金。
鄭紫鵑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也懶得理會。夫妻倆仍然像以前那樣聚多離少,誰也不管誰的事情。可讓鄭紫鵑料不到的是,就在這種平淡甚至可以說是日漸疏遠的夫妻生活背後,已經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陰影,慢慢籠罩了她。
原來,蔡少華在省城開的那家谘詢公司,表麵上打的牌子很漂亮,動不動就人力資源,要麽就是政策組織,聽起來很高深很玄妙,可實際上,這家谘詢公司主業並不是提供谘詢服務,而是幫他所認識的那些省城政要洗錢,同時向他們無償提供晴人,以此加強彼此之間的聯係,並通過後者結識更多有權的高官,換取更多的好處。
短短兩年間,蔡少華公司賬目上的流水就有幾個億,可每年的納稅不過區區幾萬塊。另外,通過這家谘詢公司,蔡少華網羅收買了在校大學生、社會無業人員、舞女、小姐和其他樂意兼職的從業者,前後多達數十人,經過短時間的培訓後,把這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們送到某些高官身邊做晴人,再從他們手裏換取更多的好處。
可惜,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牆。蔡少華本以為做的一切都是天衣無縫,又有高官可以作為後台依仗,絕對出不了事情,哪知道上周,省政府某位副秘書長因為違紀問題而被查處,省紀委辦案人員通過他的晴人,順藤摸瓜找到了蔡少華這家公司,也最終導致他被抓。
也不知道蔡少華被審訊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麽,反正肯定是吐露了一些東西出來。所以省委領導可能認為,蔡少華跟現任省長王立國一家關係莫逆,數年間有不少金錢財物的來往,因此懷疑他老婆鄭紫鵑的市委常委也是賄賂王立國而得來的,而且,此事也有證可查,當年在討論青陽市委宣傳部長人選的省委常委會上,時任省委副書記的王立國就是提名鄭紫鵑當這個宣傳部長的。
情況繁瑣複雜,省長王立國又在北京住院治療,一時間也查不出任何的頭緒,所以省委主要領導決定,暫時免去鄭紫鵑的職務,免得後麵處於被動。於是,鄭紫鵑這才遭了天災,從威名赫赫的市委常委寶座上落馬,成為了布衣一名。
鄭紫鵑最後冷笑道:“說實話,我這個市委常委還真是我老公認識王立國後得到的。但我不認為這是我老公跟王立國索要的,我老公沒那個膽子。可能是王立國要還人情,又覺得我各方麵條件都夠了,所以就提拔了我。嘿嘿,想不到,到頭來,我這個市委常委又因為我老公而被拿下了。這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李睿也是感歎不已,問道:“這些事,你都是怎麽知道的?是宋書記今天上午告訴你的?”
鄭紫鵑搖頭道:“宋書記也知道得不多,這是省委組織部長方國濤告訴我的。他告訴我,我老公被抓了,我近期也別想見,為了避嫌,省委決定先把我免了,等事情調查清楚之後再說,還假惺惺的安慰我,說我受委屈了。嗬嗬,我受什麽委屈了?這件事我確實跑不掉的。”
李睿憤憤地說:“這麽免你實在太過分了,哪怕真調查清楚了再免也行啊。什麽都沒查到,僅僅是懷疑,就一紙任免令把你免了,實在太武斷了。”
鄭紫鵑搖頭道:“一點不武斷。說不定,省紀委手裏已經拿到什麽證據了,可以證明我老公跟王立國確實有行賄受賄的過往,但是省委領導給我麵子,沒有一下子將我法辦,而是先摘了帽子,再慢慢辦我。嘿嘿,我還要感激他們這麽寬宏大量呢,至少,給了我處理後事的時間。”
李睿聽得心頭一跳,道:“別那麽說,事情到底怎樣,誰也不清楚呢,你怎麽就先消沉了?宋書記說得好,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你老公的問題不應該牽累到你。”
鄭紫鵑蹙起秀眉,道:“我現在最想問問我老公,有沒有求王立國提拔我,可惜,我見他不到,也聯係不上,隻能暫時做個糊塗鬼。”說完歎了口氣,道:“不說這個了,一說就煩,還是喝酒吧。小睿,我敬你一杯,謝謝你能在這時候陪我。”
兩人這一喝就喝到了十一點多,別說酒吧裏已經沒客了,就算酒吧街上,也沒幾個人走動了。鄭紫鵑與李睿兩人都喝多了,相比起來,鄭紫鵑喝得更多,酒入愁腸愁更愁,也更容易醉,昔日高高在上的市委主要領導之一,到最後已經成了一灘爛泥,趴在桌上就不想起來,更不想走,嘴裏一個勁嚷嚷著還要喝。
李睿結賬後扶著她出去,自己走路也有些暈乎乎的,來到停車場,從她包裏拿出車鑰匙,把車鎖打開,扶著她坐在後麵,自己坐在駕駛位上,回頭問道:“姐,我送你回去,你告訴我你家在哪?”鄭紫鵑醉醺醺的道:“在青陽,哈哈,這麽簡單的問題還要問,你真是個傻小子。”
李睿聽了好笑又心疼,心中也納悶,人家喝多了說話就結結巴巴的,這位姐卻全沒那個毛病,好像沒醉似的,想了想,道:“我想起來了,你家應該在市委家屬大院裏麵,可是我從沒去過啊,該怎麽走啊?”鄭紫鵑道:“隨便走,哈哈,地球是圓的,你一直往前開,轉一圈就又回來啦。”李睿聽她答非所問,苦笑不已,再也不問她,駕車上路。
路上,李睿跟幾個出租車司機打聽了下,最終確定了市委家屬大院所在位置,開過去的時候,卻發現門口有武警站崗,心中打個機靈,自己對於門口武警來說可是個生臉,開過去被攔下來怎麽說?不提鄭紫鵑吧,那肯定不許進;提起她吧,那自己又是她什麽人?這麽晚了,兩人又為什麽混在一起?
到底是做賊心虛,李睿竟然沒敢往裏進,想著拉鄭紫鵑去青陽賓館住下,又怕遇上熟人,更不敢拉她回家,畢竟自己家裏可是沒有待客的地方。此時,他才感覺到房子不夠,這要是自己另有一套房子,大可以把鄭紫鵑拉到那裏住下,也就不用這麽發愁。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己要是再有一套房子就好了。狡兔尚有三窟呢,何況自己堂堂的市委辦公廳秘書一處處長?以後啊,類似的情況肯定會發生不少,還有另外接待客人、招待朋友的活動,也不方便去家裏,還是再買套房子最踏實,也最自由。可問題是,買房子的錢在哪?哈哈。
話說回來,今晚如何安置鄭紫鵑?難道讓她在車裏睡一宿?
他想了又想,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拉著她到了一家七天假日連鎖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證登記了一間標準二人間,打算讓她在酒店裏湊合一宿,然後把她從車裏扶出來,攙扶著她走進酒店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