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前邊的是市委常委、市委宣傳部長鄭紫娟,走在後麵的則是她的新秘書、市公安局副局長紀飛的女兒紀小佳。
李睿看到二女的同時,二女也看到了他。
鄭紫娟臉色本來淡淡的,看到他後,朱唇立時開啟了,似乎想跟他說話,但是,很快又看到他身邊的宋朝陽,就忙改口叫道:“書記……”說著迎了上來。
宋朝陽對她一笑,道:“紫鵑部長今天也不休息啊。”鄭紫娟笑道:“書記您也不是沒有休息嗎?”
紀小佳走過來,衝宋朝陽怯怯的打了個招呼,又叫了李睿一聲“李處”,就站到鄭紫娟身側不動了。
宋朝陽認真的說:“革命事業不是一天完成的,要注意休息哦。”鄭紫娟莞爾笑道:“謝謝書記提點,你也是。”宋朝陽道:“嗯,好,這是要回家吧,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上去了。”對她點頭示意,邁步上了台階。
李睿給了鄭紫娟一個能看懂的親熱眼色,道:“鄭部長您多休息。”又對紀小佳點了下頭,就追了上去。
鄭紫娟目送二人走進樓內,半響沒有舉步。
坐進車裏後,鄭紫娟開始閉目養神,過了一會兒,問紀小佳道:“小佳,你最近沒跟李睿聯係嗎?”紀小佳道:“哦,沒有,我這段時間忙著適應工作環境,沒來得及找他呢。”鄭紫娟道:“有空就走動走動,人家到底幫了你呢。”紀小佳被這話說得臉色通紅,聽著她像是諷刺自己忘恩負義一般,道:“是,我不忙了就去找他。”
鄭紫娟用教誨的口吻說道:“官場中,表麵上看起來,情義最不值錢,好像隻需領導賞識,就能一直往上爬,至於為人處世方麵,好點差點都無所謂,無情無義也沒什麽關係。可實際上,還是情義最值錢。官場其實就是人場,是由人組成的,想在官場有個好發展,就要先學會做人。做不做好人先另說,必須做一個有情義的人。你無情無義,上級不會用你,下級也不會服你。那還怎麽在官場發展下去?要想人服你,先要你服人啊。”
紀小佳紅著臉點頭道:“我都記住了,我會向您學習的。”
“向我學習?”,鄭紫娟自嘲的笑起來,“我身上沒什麽可學的,你誠心想學,就去跟李睿學吧。他身上可供學習的地方太多了。”
省城,靖南,某高檔會所內。
一座裝修華美豪奢的房間內,青陽市委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長馮衛東,倚靠在一架搖椅上,正與一個五十多歲年紀、兩鬢花白、相貌慈善如同老婆婆似的男子隔著茶桌聊天。
兩人都是一樣的打扮,身子赤著,腰間裹著一道雪白的浴巾,遮住了腰肢以下的私隱部位。屋子裏溫暖如春,就算光著也不必擔心受寒感冒。
馮衛東長長吸了一口煙,又爽快的慢慢吐出來,好像要將全身的黴氣也順便送走一樣,斜眼瞥著那男子,笑道:“老徐,你就好人做到底,痛痛快快告訴我,那個羅崗是受什麽人指使以嫖娼名義抓我的。咱倆以前就是師兄弟、老朋友,以後更是親哥們,你老弟的好處,我當哥哥的一輩子也不會忘。”
老徐臉上現出苦笑,擺了擺手,道:“你就別問了,趕緊回青陽吧。咱倆老朋友,用不著說客氣話。”說著吸了口煙,又很快吐出來,看上去有些煩躁似的。
馮衛東坐不住了,爬起身,側過臉麵對著他,道:“老徐,老弟啊,我的好老弟,你就告訴我又怎麽了?難道我還會出賣你嗎?”老徐皺起眉頭,道:“你以後行事要小心一點,我幫得了你這一次,幫不了你下一次。你的對頭可是厲害得很,非要置你於死地呀。唉,不好辦啊。”馮衛東奇道:“真不能告訴我嗎?你要是不告訴我,那我隻好自己查了。”老徐眉頭一挑,道:“你自己查?查羅崗嗎?可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羅崗也是有來頭的人,你最好不要惹他。”
馮衛東嗬嗬笑道:“這個我知道,年紀輕輕就能當上省城公安局的副局長,背後能沒人嗎?我所說的查,可不是招惹他,我跟他交朋友不行嗎?”老徐點了點頭,道:“你試試吧,估計戲不大。”馮衛東皺眉道:“哦,你怎麽知道?”老徐把煙灰往煙灰缸裏磕打兩下,道:“你想啊,能唆使羅崗抓你的人,地位不比你高?羅崗也是聰明人,知道哪頭更不好得罪。”馮衛東聞言眉頭皺得更緊了,眉心之間都皺成了包子褶,想了想,猶疑的說:“難道是省領導要整我?”
老徐聞言嚇了一跳,一下子從椅子上坐起來,道:“你可別嚇我,哪個省領導會整你?你……你是不是得罪了某位老大?”馮衛東仔細想了想,道:“最近我也沒接觸哪個省領導啊,也從來沒跟哪位大老板結怨,應該沒這個可能……”說著連連搖頭,叨叨咕咕的說:“應該沒可能,沒可能。”老徐鬆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
馮衛東自然明白他擔心所在,如果真是省領導整自己,那他把自己放掉,就等於是跟那位省領導做對,難免招致報複,他雖然身為靖南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書記、市公安局長,表麵上位高權重,可那得看麵對誰,麵對市裏的大人物大領導,他還有一戰之力,卻絕對抵抗不了省領導的雷霆威壓,由此也能看出,他跟自己的交情也有限,在小事上還能幫自己,在要緊關頭則很可能棄自己於不顧,不過,他能這樣已經很不錯了,官場上還想交到生死相托、拚死相救的鐵哥們好朋友嗎?
老徐見他沉思不語,心下有些發虛,問道:“是不是想到什麽了?真的沒有得罪省裏的大老板?”馮衛東哈哈笑著站起身走到地上,道:“老弟,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我連累誰也不會連累你。好啦,那就先這樣,我就回青陽去了,抽時間跟羅崗接觸一下,看看能不能從他嘴巴裏掏出點東西來。”老徐跟著起身,神色鄭重的說道:“我再次提醒你,羅崗是有來頭的人,隻能以禮相待,不能招惹他,否則,你就會多一個強敵。”馮衛東點點頭,道:“老弟,這周眼看要過去了,肯定是沒有時間了,下周,你來青陽,到我那做客,我要好好招待你。”說著遞過手去。
老徐跟他握了握手,道:“看吧,如果有時間,我一定過去。”馮衛東低聲道:“我們青陽妹子的水靈,那可是全省出了名的。老弟你過來的話,我給你安排幾個極品小妞兒,保證你不想回來了,哈哈。”老徐悻悻的笑道:“不回來可不行,省城那麽多事務,真脫不開身啊。”馮衛東笑道:“那也沒問題,隻要老弟你願意,我給你金屋藏嬌,安排到位,你什麽時候有空就過來度度假,也算放鬆一下嘛。”老徐笑道:“好,好,讓哥哥你費心了,咱們下周見。”
直到晚九點,李睿與宋朝陽才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市委大樓裏出來。兩人仔細策劃了此次開展扶貧運動的前期細節,初步擬定,選取雙河縣為重點扶貧縣,也即未來的扶貧成績展示點兒,計劃是下周開始正式的扶貧動作,爭取在明年開春前後(三月)、最晚不超過明年五月份,搞出看得見摸得著的成績來,到時再請省委黃新年書記或者省政府呂舟行省長過來檢查指導。
當然了,名義上是請領導蒞臨指導工作,實則是向領導展示自己的政績,變相的邀功。
把宋朝陽送回青陽賓館後,李睿想起馮衛東在省城被抓那件事,羅崗從昨天到今晚再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但這裏的沒消息一定不會是好消息,說不定,他已經無能為力了,而馮衛東也已經被放出來了,也就是說,自己對他的陷害已經以失敗告終,至於自己給省紀委與省公安廳打的那兩個報警電話,現在想一想,真跟兒戲一樣。這兩個權力機關,在全省範圍內,一個是最高紀律檢查機關,一個是最高行政執法機關,豈會如此輕易就被自己當槍使喚?自己還是太天真太幼稚了。
這還沒有考慮另外一種情況,就是:靖南市公安局長既然不許羅崗把此事上報給省紀委與省公安廳,那麽也就有可能,就算省紀委與省公安廳的調查人員真去市局調查馮衛東“嫖娼”案,他也會敷衍應對過去。唉,千算萬算,一切都算計到了,卻沒算到突然冒出一個公安局長來幫著馮衛東那個老淫棍。
“這次陷害行動失敗,已經遺留了線索給馮衛東,就是羅崗。抓馮衛東可是他出的麵。馮衛東如果不是傻子,就一定能夠看穿這事裏麵的貓膩,也肯定會查這件事,他跟誰那裏查?肯定要先找羅崗啊。甭管是威逼還是利誘,總之,他都會對羅崗下手。羅崗看在高紫萱的麵上,或許會幫自己遮掩一時,可如果馮衛東給他的利益足夠大的話,他未必不會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