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廳到臥室也就是十幾步的距離,也就是幾個呼吸的工夫就到了。來到床前,李睿把吳楠小心翼翼的放躺在床上,又把她腳上的拖鞋除掉,等將她頭部放到枕頭上的時候,卻發現枕邊放著一隻貼了創可貼的絲襪,心中一動,這不是她昨天穿著的勾破的那隻絲襪嗎,怎麽她沒扔掉,反而放在枕邊了?隱約覺得這裏麵似乎跟自己有關,卻也沒空多想,拉過旁邊的被子,將她身軀完完全全的蓋上,隻把腦袋露在外麵。
忙完了這一切,他擦了一把額頭的熱汗,低頭問道:“吳市長,吳市長,怎麽樣,要去醫院嗎?”吳楠閉著眸子緩緩搖頭。
李睿想了想,將她右手從被子下麵拿出來,抓在她脈門上聽了會兒脈搏。他當然不會號脈,他這麽做隻是通過吳楠的脈搏來判斷她是不是有大問題,如果脈搏過快或過慢的話,就不能聽她的了,必須得馬上送她去醫院;如果脈搏正常,也就不用緊張。
吳楠感受到了他的動作,卻也沒懷疑他的用心,隻是好奇的問道:“你幹什麽呢?”李睿大大方方的說:“我聽聽您的脈搏,看下會不會有大問題。”吳楠道:“哦,那有大問題嗎?”李睿訕笑道:“還沒聽完呢。”吳楠嘴角一翹,現出一抹苦澀的笑。
李睿感受了一會兒吳楠的脈搏,畢竟不是專業的醫生,也感覺不出什麽來,便隻好又聽了聽自己的脈搏,覺得兩者差不多,這才鬆了口氣,道:“從脈搏上看您應該沒事。”說完將她手輕輕塞回了被子裏,縮回手的時候順手給她將被子邊角仔細掩好。
吳楠緩緩睜開眸子,欣慰的看著他,說道:“小睿,真是謝謝你了!”李睿客氣道:“吳市長你不用跟我客氣。”說完又問:“你這樣躺會兒就好了嗎?”吳楠嗯了一聲。李睿自知不方便長期留在她房間裏,便直起身子,道:“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有事給我電話。”吳楠妙目定定的看著他,沒有挽留,卻也沒說讓他走。
李睿對她笑了笑,轉身走了出去。他這一走,吳楠美目中的光芒立時黯淡下去。
李睿剛走到樓道裏,就被守候在外麵的管豹迎上來攔住了。
管豹語氣急迫的問道:“怎麽樣李處?我老板她……她原諒我了嗎?”
李睿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時候,忽然想起虛弱在床的吳楠,心中一動,要不要把她老板身體不舒服的狀況告訴他,讓他趁機表現一把,說不定能挽回吳楠的心意,可轉念一想,吳楠已經因為他人品不好而徹底否定他了,他再如何表現也沒用,說不定反而惹得吳楠更加的厭惡他,便隻得打消這個念頭。
管豹此時似乎悟到了什麽,忽然欣喜的叫道:“你進去了那麽久,一定勸服她了對不對?”李睿目光同情的看著他,心說早跟你說過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你怎麽還淨往好處想呢?苦歎道:“對不起了管處,我已經盡力了!”
他這句台詞,在很多影視劇裏都出現過,不過背景一般都是手術室的外麵,而說這話的也一般都是主刀的大夫,但李睿明顯不是大夫,可神奇的是,他這句話卻收到了跟影視劇裏同樣的效果--管豹聽了他這話,瞬間如同被判了死刑的患者家屬一般,刹那間臉色灰白如土,雙目失神,嘴巴大張,僵立不動,跟死過去也沒什麽兩樣。
李睿有心安慰他兩句,可又一想,自己本來也不喜歡他,跟他又沒什麽交情,何必跟他多說廢話?便輕聲道:“我先回去了。”說完邁步離去。
管豹如同沒聽到他的話一樣,仍是一動不動,如同石化了的雕像。
李睿來到樓下大堂,找了個僻靜角落,掏出手機給賓館副總經理李曉月打去了電話。
今天省市領導在青陽賓館聚餐,也搞得李曉月這個副總經理忙得不行,好在領導們沒有吃太久,酒宴已經散場了,她也就剛有空喘口氣兒,這時候接到李睿的電話自然很鬱悶,一上來就道:“我的好老弟,能讓我喘口氣兒嗎?”李睿笑了起來,道:“怎麽?累壞了?今天賓館有省市領導聚餐,確實很累人,不過你又不是第一線的職工,你有那麽累嗎?”李曉月歎道:“我雖然不用幹活,可也要到處跑,交代這個交代那個,事兒多著呢,跑得我腳都酸了。”李睿笑道:“是嗎,過會兒要是有空,我給你揉揉。”李曉月聽了這話,立時眉開眼笑,撒嬌道:“真的假的?好老弟,你不是逗我玩吧?”
李睿道:“沒有,我說真的,平時你幫了我那麽多忙,我也沒法報答你,現在你腳酸了,我幫姐你揉揉也是理所應當。不過現在還不行,現在我得幫你結個善緣。”李曉月大奇:“什麽善緣?”李睿道:“你過來,來貴賓樓一樓大堂,我當麵跟你說。”李曉月好奇心起來就難以壓下去,答應道:“好,我馬上到,你等我。”
李睿在大堂裏等了差不多兩分鍾,李曉月步伐沉重的走了進來。
李睿抬手把她招呼到跟前,低聲道:“東州市長吳楠住在咱們賓館貴賓樓裏……”李曉月插口道:“我知道啊,怎麽了?”李睿道:“她現在身體有點不舒服,我剛幫著她躺下休息,你現在去她房間裏看看她,陪她一會兒,看有沒有能幫她做的,比如喂她喝水什麽的。如果她什麽都不需要,你就陪在她身邊,等她精神恢複了之後,你再出來。”李曉月領悟能力極強,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這就是你說的幫我結個善緣?”
李睿點了點頭,他心裏多少覺得這麽做有點功利的意思,當然這裏的功利將會算到李曉月頭上,不會算到他頭上,但他用意是好的,是全心全意為了吳楠的身體健康考慮的,所以兩下裏相抵,也就沒有多做解釋。
李曉月見他點頭,心思利馬就活動開了,人都是在自己狀態最不好的時候最感念人情,譬如一個人很窮,快要餓死了,你借給他一袋大米,他可能記你的恩德記一輩子;可要是一個人很富,你給他一袋大米,他不覺得你對他有多大恩德,這個道理換在人生病的狀態下也是通用的,這個時候自己要是過去照顧生病的吳楠,哪怕隻給她倒杯水,隻陪她說說話,這份人情也絕對會被她記掛在心頭,從而結下了一份善緣,保不齊以後就有她回報自己的時候,可要是她沒生病呢,怕是自己主動上去給她端茶倒水,人家都不稀罕,這樣的好機會,自己當然要抓住了。
她想到這裏,媚目中神彩連連,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等目光轉到李睿臉上的時候,已經充滿了喜愛之意,小聲道:“好弟弟,既然你把這麽大的人情讓給我,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收下了。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裏邊了,以後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盡管說話,為你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李睿擺擺手,道:“自己人,說這些外道話幹什麽?你趕緊去照顧吳市長,我在一樓等宋書記上班,順便等你。你要是回來的早,真可以找個地方我給你捏捏腳。”李曉月連連點頭,道:“我這就上去……對了,我上去之前,端一杯熱牛奶是不是更好點?”李睿想了想,道:“熱牛奶雖然不錯,但好像對不上吳市長的病症。這樣,你吩咐廚房,給吳市長做一份補血補氣的粥,比如紅棗蓮子粥、豬肝菠菜粥什麽的。你自己先上去陪吳市長,等粥做好了讓服務員送上去。”李曉月聽到這歎服不已,讚道:“你真是太細心太體貼了,天哪,你簡直天生就是伺候領導的。”
她這話當然是誇讚,可李睿聽著卻有點別扭,心說誰也不是天生就伺候領導的,不過既然選擇了伺候領導的崗位,自然就要學著把心思放細膩一些,遇事多考慮一些,隻有這樣才能做好本職工作,才能謀求更大的進步,等進步到無須當秘書了,也就可以當領導了,當了領導自然就不用考慮這些生活瑣事了,可以把心思用在大的層麵上。這種事說白了就是:在其位,謀其政,幹什麽,就要幹好與之相關的事務。
當然了,他盡管聽著別扭,卻也不惱不氣,畢竟跟李曉月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朋友了,朋友說什麽都沒必要生氣,更何況她也是無心之言。
兩人交談完畢,李曉月腳步匆匆的去了前台,跟那裏的服務員吩咐了幾句什麽,那服務員就徑自奔後廚去了。李曉月又跟李睿打了個招呼,便上樓去照顧吳楠了。
李睿自此才算輕閑下來,剛要走向大堂裏的待客沙發,打算坐過去歇會兒,忽聽一個熟悉蒼老的男子聲音呼喚道:“小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