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龙先生?”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
我回过神来,急忙转头,却看到一个穿着女佣围裙的高龄女佣正站在我的身后,手中拿着一把老式的孔雀羽扇尾扫帚。
“哦,抱歉……我不是故意进来的……我本来想来跟瑞拉她见个面,说一些话……只是没想到她不在。”我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如同干裂的田地般的高龄女佣,急忙解释道。“请问你是……?”
“我是负责照顾小姐起居的佣人,我叫爱莲娜,如果你记不住我的名字,就把我忘记吧。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当初小姐的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是我负责照顾她们。”
老女佣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用沙哑、疲倦而迟缓的声音道:
“如果你是来*的话,她早就已经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她在离开了族长的书房后,就坐车离开了。她走得就像风一样急,就像她妈妈一样,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带走……”
说到这里,老女佣的眼角突然红了,她的声音哽咽了,她轻轻伸出了她那只连扫帚都已经握不紧的颤抖的枯瘦老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有些局促不安地道。
“这么看来,小姐也没有想要和你道别的意思吧……”老女佣轻叹一声道,“她一定对你很失望吧。小姐她平日里非常的仰慕你,甚至可以说……非常爱你。我可以保证,小姐对你的爱,有很多你是不知道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到底有多爱你……在你来这里之前,她对你就已经非常的痴迷……”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看着眼前这位叫爱莲娜的老女佣,呆呆地问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老女佣擦了擦眼睛,道:
“算了……是我年纪大了,话多。但是龙先生,我想告诉你的是。小姐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没有之一。一个人爱另外一个人的极致,就是变成他。再也没有比这更深了。”
说到了这里,这位驼背的老女佣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挪动着她那有些迟缓而沉重的步伐,缓缓地转身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她大约年纪真的是挺大了,又或者是腰不好,连一个简简单单的转身动作都花费了她很大的力气。
“该走的还不走,不该走的却一个个都走了……哎,这屋子也是越来越空了。龙先生,我对你了解不深,但是我对小姐了解很深。相信我一句……小姐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单纯最好的姑娘,她绝对不会杀什么人……”
身形伛偻的老女佣爱莲娜蹒跚着离开了仙度瑞拉的房间,而我则依然留在了这个飘香的房间,听着快一倍的挂钟的滴答声,许久、许久……
当我回到了雨瞳的房间时,我看到雨瞳正双手枕着脑袋躺在床上,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雕花的天花板看个不停。
我坐到了她的床边,把她散开在床单上的长发塞进了被我里,然后笑道:
“想什么呢,瞳瞳?”
“粑粑……我们马上要离开了吗?”雨瞳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瞳的焦点一动不动。
“是啊。事情都结束了。也许索托斯还会挽留我们下来,但是留在这里,麻烦只会越来越多,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我小声说道,“怎么,不想离开这里了?”
雨瞳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走了也好吧。但是总是有点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做完的感觉……”
雨瞳怔怔地看着天花板老久老久,然后侧转过了身子来,一头黑发被她的侧脸压在了枕头上,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道:
“粑粑,其实我也挺不喜欢仙度瑞拉的……可是现在她走了,我反而觉得……有点无聊了。”
雨瞳的话让我的心头微微荡漾。她的话的确是说出了我的一部分心声。之前仙度瑞拉还在绝忧宫的时候,我总觉得这座诺达的宫殿充满了生机,极其的热闹。可是现在随着仙度瑞拉离开后,这座恢弘而宏大的宫殿,却一下子显得空荡冷寂了,就仿佛失去了它的灵魂一般。
原来一座房子的生机与热闹,有时候,只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
我轻轻叹了口气,沉默良久,最后道:
“早点睡吧。”
“嗯。”雨瞳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两只小爪子抓住了被单的边沿,往上一拉,遮住了她的小脑袋,然后我听到了闷沉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其实……粑粑,我觉得仙度瑞拉……真的喜欢你。她会承认自己是凶手……也是为了粑粑你。”
听到雨瞳的话,我的心再次轻轻地荡漾了一下,就像是微风轻轻吹过了挂在屋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就连雨瞳也感受到了么。
脑海里思绪乱舞,我怀揣着沉甸甸的心情,还是去浴室洗了个澡,之后就一直躺在了床上思索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幕幕……所有的画面都像是云雾一样缭绕在我的身旁,不断地变化着……明明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即将离开,可是我的心中却是产生了一种更加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既有空寂,也有愧疚,也有失落,但同时,更多的,却是隐隐的担忧,因为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像是被压抑了许久的岩浆一般,正在我看不见的深渊底部滚沸着,即将浮现而出。那样的感觉,随着的推移,已经开始变得越来越强烈。
大概来到索托斯家族的绝忧宫后,我就没有睡过一天的好觉。整整一个晚上,我一直被诡异的噩梦缠绕着。噩梦里的画面大多熟悉无比,却又无比的诡异。无数的线索在我的脑海深处飘荡着……破碎的拼图、散落一地的迷榖花花粉、黑暗的湖面中冒出的巨大黑影、闪烁着绚丽幻光的钟乳石洞窟里舞动的身影、那伴随着粉色小福神挥去了花房花枝上的灰色蜘蛛网、指针时快时慢的挂钟、远处森林里抖动着的发出雷鸣地震般巨响的诡异身影、穿着斗篷的魅影、戴着面具的诡异面容、如同岩浆般满地流动的幻金、在大海上睁开眼睛的台风、在废墟中缓缓流淌的机甲碎片……无数的诡异片段交杂在了一起,这些画面虽然支离破碎,却又好像在向我诉说着什么。我的思绪无比的混乱,但是却又好像隐隐然间抓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细线,仿佛下一刻,就能轻轻拉动细线,把所有的一切就像是珍珠链一样串联起来。
也不知道卧睡了多久,我的思绪才从混乱的梦境中走出来。穿过了轻掩的梦幻白色窗纱的阳光昭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我从床上爬起身来,连时间都没有看,就打算做整理行李的准备,好在不久之后和索托斯家族的人道别。
几个小时的沉睡,并没有让我的状态变得更好,反而让我的精神变得更加萎顿了一些。
而就在我离开了客房没有多久,我却再一次得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飞晖,飞晖,出事了。”才刚到餐厅没有多久,矮子就抓着沙鳞画板冲着我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之色。
看到矮子一脸震惊的模样,我的精神振作了一些,道:
“怎么了,百阅哥?这次又是出什么事了?”
“是诺登斯家族那边出事了!”矮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还记得吗,之前夜翼发布消息说要进攻诺登斯家族的禁地,于是诺登斯家族的人和比拉城的国防兵都在诺登斯家族的禁地外排兵布阵、严阵以待,但是你知道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样吗?”
“诺登斯家族那边……怎么样了?”我错愕地看着矮子,心脏开始砰砰跳动起来。
“全军覆没!”矮子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比拉城所有的国防兵、陆军部队、国民警卫队,全都死了!夜翼组织不战而胜!”
“不可能!”我险些惊呼起来,但是最后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不可能……吧?虽然我不是很懂战争,但是夜翼组织再怎么厉害,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有一定武装力量的地下恐怖组织而已,成员大多数都是民兵吧?比拉城那边可是正正经经的国防军,他们出动了多少个师的力量啊。不管是人数、战术、武器、资源,素质,各方面都不是夜翼能够相提并论的吧?这……这简直就像是本*灭掉了美国一个作战师一样不可思议啊。”
“这是真的。”身后传来了一道深沉凝重的声音,我转头,看到凌子蟾和神沼枫他们正同步而入,脸色都显得有些沉重。“夜翼组织这次大获全胜,用的并不是军队的力量。而是用了诺登斯家族禁地的力量。”
“对,这次夜翼之所以能够大获全胜,飞晖,你看这张图片就知道了。”
矮子把他随身携带的沙鳞画板递给了我,随着画板上的画面一一呈现,我终于知道了这次比拉城军大败的原因。
矮子的画板里呈现出来的是一片荒芜的戈壁滩,血一般的红沙铺满了整片大地,高高低低,波纹起伏间就像是一片凝实的大海。而此刻,在这片沙地之上,正横七竖八地铺着一块块的“培根肉”。这些“培根肉”呈现出来的色调是褚红色,而且就像是在铁板上烧了很久一般,这些培根的表面已经大片褶皱干瘪了,显得没有任何的水分。
“百阅哥,这些是……”
“是尸体。”矮子语气沉重地道,“是这次诺登斯家族的禁地护卫队和比拉城城防部队、新德利亚陆军精锐部队还有国民警卫队的尸体。这些全部都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