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直在下,晚上的时候曾酉和周楚一起吃饭。
雨镇的外卖行业不发达,好吃的菜馆都没这个业务,周楚和曾酉都换了身衣服,丁盏和钱小沫本来不想去的,总觉得俩人是大电灯泡,但是又挺好奇,最后还是一起去了。
这场雨下得不算大,就是这个小镇看上去更灰扑扑了。
丁盏和钱小沫撑着一把伞跟在那俩人后面,地面上的积水反射出两边的霓虹灯。
理发店门口的灯还是那种转啊转的。
钱小沫:“这个地方真的好破啊。”
丁盏呃了一声,目光落到有些被风刮破只剩下骨头架子的广告牌,点了点头。
她们都穿厚了一身,周楚裹着一身暗红色的羽绒服,下面还是一双防水棉鞋,撑着一把黑白格纹的伞,朴素至极。
隔壁站着的撑着一把黑伞的alpha头发披肩,羽绒服还是一截截的,寻常人穿可能能把自己穿成一个米其林,换到曾酉身上,倒是等比缩窄的那种。
倒是没穿和周楚一样的棉鞋,穿的是水鞋。
丁盏刚开始还很纳闷,为什么周楚让她也买一双,走到半路她就知道了,这地儿的排水系统也太差了吧。
这么这么一点雨积水就能淹到马路牙子上?!
钱小沫觉得自己的袜子已经湿了,脸色非常地难看。
等她们到了那家菜馆的时候感觉没多少路就跟大冒险似的。
周楚把伞收了,被曾酉一起放到门口,点菜的小妹跑出来,把她们引到包厢。
这个菜馆这个点人不多,大厅零零散散几桌,包厢也很一般,看着环境差。
但是丁盏看这俩人面色如此,完全没有明星和老板的架子。
哦是共患难的ao啊,什么薛平贵王宝钏剧情。
这家店抠的菜单都没,要在前台看着图点,周楚站在曾酉身边,“猪肉粉条吃吗?”
曾酉:“吃。”
周楚转头:“你俩呢,想吃什么点什么。”
这个份菜馆头顶还是一个大棚,雨下下来声音被放大了好几倍,活像下的是冰雹。
“我还是想吃那个葱爆羊肉,啊我好像不能吃多……”
“但是奶汤酸菜鱼也不错哈,我记得以前你还打包回来过一份。”
“欸咱俩最后一次吃这家是什么时候来着?”
周楚的外套还没脱,围脖把她细长的脖颈都包住了,半张脸都陷在里面,袖子很长,手也缩在里面,伸出来指的时候一截手指,晃啊晃啊。
曾酉看着她就笑,“最后一次吃是我们出发前一个星期,刚把车卖了。”
“来都来了,多吃就多吃点吧。”
说是点菜,她就一直看着周楚,好像她要点的是周楚一样。
周楚喔了一声,“那就葱爆羊肉,酸菜鱼,猪肉粉条,唉怎么没有素菜呢,丁盏和小钱你们点点吧。”
曾酉往周楚那边靠了靠,小碎步迈得深得精髓,“那我呢?”
周楚斜眼:“你自己点啊。”
曾酉:“你帮我点好吧,我爱吃的。”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偏偏要往周楚耳里钻。
周楚嘁了一声:“碳烤小羊排好了吧。”
曾酉露出一个笑:“谢谢老婆。”
丁盏点菜的手指都微微颤抖,心想就离谱,我真的是来跟蜜月的吧。
这顿饭在嘈杂的大棚雨声里吃完,事实证明是真的点多了,丁盏没想到她自己点一香菇青菜都是用那么大的盘装的。
周楚被她的表情逗笑:“是吧,这儿的量大,在京州,喏,这么点大就是这个价。”
她还拿手掌比了比。
钱小沫吃得有些累了,余光里的老板还在专心地吃碳烤羊排。
周楚:“明天我和她去离婚,你俩这两天自己在镇上逛逛也可以,如果不想出去就在房间里休息也成。”
曾酉听到离婚还是有点愣,在钱小沫眼里实在有些可怜,但是似乎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喝了一口土烧。
雨镇本地的土烧就雪里白,度数很高,周楚都不敢多喝,这点还是老板送的二两酒。
雪里白的味道跟名字压根不沾边,半分文艺都不沾,一闻味道就很呛,沾一点都觉得嘴唇在烧。
曾酉喝了几口,浑身都热了起来。
丁盏:“我们的车是后天的吗?”
周楚嗯了一声,“后天下午走,晚上到市里,然后去机场。”
时间其实很紧,周楚的行程能排开这几天虽然不难,但是她的确还有很多的事。
《小明天》还有一个主演的直播饭局。
丁盏哦了一声。
她们吃到一半的时候雨停了,沿路走回去的时候也没什么店开着,雨镇的天气偏冷,所以街边小吃居多。
雪里白暖身,是很多体力活人的选择。
丁盏和钱小沫走在前面,两个beta小姑娘其实被派过来帮忙,曾酉在,也不需要她们帮什么忙。
干脆就在路边看做碱水糕的,还拍视频,活像村里人进城。
曾酉的手插在口袋里,看着路旁光秃秃的枝丫,她其实热得很,那几口雪里白像是从脚底暖上来,熏得她浑身酒气,冷风扑面才稍微清醒一点。
周楚还在低头看着手机,她的头发很长,低头的时候垂在两侧,棉衣的袖子很长,戳出来的手指正在屏幕上翩飞,不知道在回谁的消息。
一只手伸过来抢走了她的手机。
周楚:“?”
曾酉低头看着她,“不许看了。”
路边的灯不太亮,但也足够周楚看清曾酉脸上的红,她抿了抿嘴,“你喝醉了?”
曾酉:“我没有。”
“喝醉的人从不说自己喝醉了吧,雪里白那么烈的酒你本来就不太喜欢喝的,今天怎么了?还一口闷?”
周楚看这个人半张脸都红了,耳尖都是那种深红色,眼神迷离,一只手捏着周楚的手机,最后揣到了自己兜里。
然后放了四五次才放进去。
曾酉:“反正不行看手机。”
她垂眼看着周楚,突然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看我,看看我嘛。”
这声音是带着酒气的黏黏糊糊,周楚觉得挺好笑的,伸手拍了拍曾酉的脸,这人却抓住她的手,依恋地蹭了蹭,“楚楚,看我。”
周楚:“你有啥可看的,醉鬼,你以前酒量到底多少啊。”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要插在兜里,却被曾酉抓起来,塞进了曾酉自己的兜里。
曾酉笑了笑,“我酒量很好的。”
周楚:“就这?”
曾酉:“很少喝,雪里白……太烈了。”
周楚哦了一声:“岑大小姐,喝的都是名酒。”
她的腔调阴阳怪气,曾酉抓着她的手在自己兜里十指相扣,压根不搭理周楚的怪腔怪调,“我们去广场好不好?”
周楚:“去那里干嘛啊?”
曾酉:“你说这两天随我的。”
她的声音又陡然低落一下来,其实醉还是真的没醉,顶多微醺,这酒确实很烧,五脏肺腑都有一种被蒸腾的感觉。
曾酉第一次喝雪里白是还没到镇上的时候,雪里白是土烧,雨镇家家户户都会做。
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冷了,烤火的时候真的曾酉给她一碗。
直接提神醒脑,烧得她晚上睡觉都觉得自己是烫的。
第二次喝是在工地,工友给的,大冷天里的一口,身体没那么僵了。
不过她觉得喝多了神志不清,一般也不喝。
第三次喝是跟周楚喝,在曾微的百日那天,一桌菜配上雪里白,做了个尽兴。
她眯着眼,“你不要说话不算话。”
周楚果然炸了:“我怎么可能说话不算话!”
“去就去。”
路面还有点湿滑,雨镇的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广场和沿街,摆摊的和游戏的很多。
也是很多孩子喜欢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的娱乐活动有限,来来回回也就是这儿。
就算是下雨天,广场也有出摊的,只不过人少,几个小朋友被家长陪着在玩diy彩胶画。
曾酉:“我以前还想等微微在大点带她来玩的。”
说完她又不给周楚说话的机会,去买了两张。
老板让她自己挑图案,曾酉拿出手机,给孙长昼打了个视频电话。
这几天曾微都跟孙长昼,虽然那边全托管不错,但是小朋友有很多课要单独去上。
这帮人里稍微闲点的也就是孙长昼了,就是她还没搬出筒子楼。
那边隔了一会才接起来,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男的,少年人的模样,长了一双圆眼。
周楚:“这谁啊?”
她看了眼曾酉的备注:“孙长昼又变成男的了?”
那边的omega啊了一声:“你找老孙啊,等会啊,她还在洗碗。”
周楚:“……?这是她的omega?长得好可爱哦。”
曾酉心想:你看谁家omega都可爱很难让我不担心。
画面扫过对方的房间,是很小的房子,孙长昼在隔出来的厨房那边洗碗,转身都非常困难。
“老孙,你的朋友找你!”
这个omega说话的声音都很脆,周楚喔了一声,“这成年了吗?”
曾酉:“成年了,听说大学都快毕业了。”
孙长昼擦了擦手,笑眯眯地拿起手机,她没戴眼镜,气质就没那么温和了,“怎么了?”
曾酉:“我女儿呢?”
孙长昼:“哦,你自己看呗。”
客厅里,一个穿着裙子的女童正在跟一只长毛狗搏斗,力气之大,直接把狗丢出去了。
那狗惨兮兮地想朝孙长昼求助,但是被无视了,又被曾微抓起来玩。
周楚:“……”
宝贝,你未免太凶残了。
曾酉:“你怎么……不阻止一下她?”
孙长昼看了眼厨房洗碗的男omega,小声地说:“这狗是小蔡的,老欺负我,你家微微帮我出气呢。”
曾酉:“……”
不是很懂你们ao关系。
孙长昼:“微微,别打了别打了,你妈妈找你。”
视频里曾微欢呼一声,把狗一推推出两米远,撞翻了积木,然后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周楚抽了抽嘴角,没想到自己生的是一个混世狗王,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这位,心想反正不是我狗。
曾酉摸了摸鼻子:“我小时候才不这样。”
周楚:……
我小时候好像是跟狗搏斗过。
但我没赢啊,还被追了二里地。
算了,好丢人。
曾微拿起收起,哇哇大叫好几声,然后嘴唇对准摄像头muamua两下,“我还以为你们不爱微微了!!”
周楚:“你在你孙阿姨家高兴吗?”
曾微捧着手机蹦跶,一边倒在沙发上,没想到沙发上窜出一只猫,电光火石之间,屏幕里都出现了残影。
这猫又被曾微逮到了,抱在怀里撸,“我喜欢孙阿姨家!!我不要住托儿所了!”
周楚:“你把猫的毛都薅下来了。”
曾微摸了摸猫猫头,“对不起哦咪咪,我是爱你的。”
孙长昼在一边假模假样地安抚那只被四岁女童暴打的狗,狗脸上还贴了很多贴纸,撕下来的时候她在努力……
心里一阵贼笑。
“妈妈和妈妈咪在干嘛鸭!!我要康康!!”
周楚:“和阿酉在广场,给你做个冰箱贴怎么样?微微选一个?”
曾微抱着手机,“是那个涂涂画画!!我也想玩儿!”
周楚:“等妈妈回来陪你一起玩。”
曾微哦了一声,“那我要那个一家三口的。”
周楚的手一顿,曾酉已经把那张抽出来了,“还有呢?”
曾微:“还要那个小红帽的。”
……
曾微抱着手机,一直看着视频里的爹妈玩彩胶画,可惜光线不好,看不太清楚。
最后她觉得无聊,敷衍地说等你们回来爱你们就又去跟狗打架了。
曾酉看了被挂了电话:“……微微像你。”
周楚:“我才不这样呢!”
她们坐在低矮的凳子上,隔壁都是带着孩子的,就她俩没带,还老师因为填那个颜色斗嘴。
“那你小时候什么样?”
周楚捏着填色瓶:“爱玩呗,漫山遍野玩。”
曾酉:“真好。”
她垂着眼,看着一家三口的颜色被填上,她小时候也不是没拍过,只不过仅此一张,照片上的夫妻貌合神离。
她也没有撒野的时候。
周楚看着她突如其来的难过,唉了一声,抓住她的手:“行了,最后一个色填了拿去烤了。”
等烤出来还要点时间,她们站在台阶上喝热饮。
玉米汁还挺纯,周楚听着时不时传来空旷的烟花声,一边咬着吸管。
“楚楚。”曾酉喊了她一声。
周楚啊了一声,一边转头一边说:“咋的,烤好了吗,说起来这玩意能贴冰箱……”
“唔。”
她被人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