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菱写了半晌,其间许多话都刻意做了改动,舆图更是大相径庭,绘制完成,夜已经深了。
待墨迹干了以后,苏菱将原本的书册装好,交给白芍:“明日派人去将此物交给哥哥,一定要亲到他手上,不能出半点差错,知道吗?”
“是。”
白芍退出了门去,她渐渐伏在榻上,回想着这几日的事,再想起云霆那日的话,只觉一阵心伤,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入睡,忘却烦恼。
夜半时分,窗桕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云霆一跃而入,看着榻上两日未见的小人儿,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到底该如何保护她?云霆一直不甚清楚,将她推出漩涡边缘,却发现她仍旧会受伤,他到底该怎么做?
不知过了多久,苏菱静悄悄侧了个身,容颜在月光之下更显娇美,他不受控制地伸手抚上了苏菱的侧脸,低低道:“菱儿,既然你想在此处,孤便随了你,日后定然有一场恶仗,孤只希望不要将你卷进来。”
苏菱却无知无觉,睡颜纯净,他细细抚过苏菱的面颊,最后终是转身跃出了窗子。
斗转星移,一夜过后,苏菱渐渐醒来,只觉一阵怔忡,她似乎梦见了云霆,有一阵子还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是摸了把眼角,还略带潮湿。
她擦干了眼泪,唤道:“白芍,白芍!”
白芍连忙走了进来:“王妃,您醒了?”
“东西可送去了?”
“是,可是大少爷并未打开,而是匆匆去了容安堂,奴婢打探了一番,似乎是老夫人不满大少爷迎娶顾小姐,府里也不安生。”
苏菱点了点头,这早在预料之中,苏谨言是老夫人捧在手心上的人,就算是公主只怕她都会不甚满意,更何况是顾睿英这样不拘小节的。
“过几日,咱们回去瞧瞧……”
的确如白芍所说,苏府不甚平静,但午间这种矛盾简直被推到了顶峰。
“你们若还是我的子女,就将她赶出府去!”
老夫人脸红脖子粗地在座上怒吼着,盯着地上的碎瓷片一阵心悸:“这可是上好的白瓷,就叫她这么给摔了,行事这般不当心,如何能做谨言的正妻!”
“老夫人……”顾氏劝慰着:“这瓷器媳妇会替您寻来一模一样的,您消消气。”
她却不依不饶,甚至连顾氏也骂上了:“一样的?你哪来的本事寻一样的?你可知这是老爷留下的!蠢物,谨言好歹也是你的儿子,怎的这般不上心,寻了这样的东西入府!”
顾氏只觉这话有些苛刻,垂头道:“母亲,英儿这孩子或许鲁莽了些,可也不该这般说她,好歹也是世家的小姐……”
“混账!”老夫人用力拍着桌子:“你这个混账。竟敢指责尊长?若不是你不上心,哪里会这般?”
此刻,顾睿英突然推开侍婢冲了进来,将顾氏掩在身后,面色通红:“老夫人,您若是想骂人,骂我就是了,与夫人无关。”
顾氏吓了一跳,伸手推着她:“英儿!快出去,不叫你不准进来!”
“不成!”顾睿英就是不肯,不甘地道:“这事与您无关,为何要您代我受过?老夫人,既然您对我不满,那就责罚我好了!”
老夫人见她二人这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哇,如今你们沆瀣一气,联手对付我!你们别忘了,这是苏府!掌事之人是我的儿子!你们还想反了天不成?”
越说便越气,老夫人索性下了座位,直直指着顾睿英:“你自己说说,你有什么长处?王城里的小姐会吟诗作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会什么?拿着剑就能弹压府中之人?真是可笑!”
顾睿英捏紧了拳头,便是顽劣些,她父亲也没有这般教训过她,是以忍不住顶撞:“老夫人错了,谨言不是文官,他不需要舞文弄墨的妻子,他需要的是一个帮手,这一点只有我便强过别人百倍!”
“强词夺理,不知所谓!”
老夫人冷冷呵斥:“简直是荒谬,照你这么说,谨言竟只能娶你一个了?我们苏家可不要你这等忤逆不孝,又只会喊打喊杀的媳妇,来人,将她带出去!”
场面一度混乱不已,顾睿英转身就要往外走,顾氏两头为难,正当此时,苏谨言散了朝匆匆而来,一手拉住顾睿英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去?”
顾睿英还未开口,老夫人便唤他道:“谨言!让她走!咱们苏家不能叫这样的人进门!你母亲不上心,祖母亲自替你挑媳妇!”
“祖母!”苏谨言面色凝重:“孙儿已经认定了睿英,今生只会娶她一人,她年纪小,若是得罪了祖母,孙儿愿意替她受罚。”
老夫人气得不轻:“谨言!你可是苏家如今唯一的男丁,将来传宗接代的重任可是要交到你头上的!你可知道长房的要紧之处?她决计不成!”
他目光坚定:“孙儿自然知道自己的使命,请祖母放心。”
说完便拉着顾睿英和顾氏一道出了门,老夫人抬手将茶盏推到地上,气得浑身发抖:“作孽的!一个个都不叫人省心!”
出了门,顾睿英双目通红,一言不发,苏谨言捏紧了她的手,却对顾氏道:“平白连累母亲挨骂,儿子真是过意不去。”
顾氏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顾睿英的手臂:“母亲无碍,你祖母的性子一直就是这般,当初菱儿的婚事也没少起波澜,你们别放在心上,有什么事,我同你父亲替你们扛着。”
而后转身踏出了容安堂,他拉起顾睿英的手,小心询问道:“可有划着?”
顾睿英原本一肚子气,可他这模样倒令她有些动容,话也就没说出来,苏谨言挠了挠头,而后道:“你放心,我定不会变了心意的,只是如今闹得这般僵,你且先去别苑与菱儿住些时候,免得祖母再挑剔什么,如何?”
她嚅嗫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好,就照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