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赵嵘基本没有和乔南期说过话。
乔南期当真只是像个接送人回家的司机,默不作声地把着方向盘,安静地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会往后视镜上看那么一眼。
赵嵘和梁有君坐在后座。
夜晚车里若不是故意开灯,里头都是昏暗暗的,全靠外头闪过的路灯带来士要的光晕,只能隐约照出人的轮廓,看不清楚表情。
他只能瞧见,赵嵘和那个青年挨在一起,两人时不时聊着什么,那个青年玩着手机,没过一会便总是会找赵嵘说话、分享。
“……”
“……我看这个地方不错诶!”梁有君递出亮着的手机屏幕给赵嵘看。
“这个景点我熟,”赵嵘笑了笑,显然对他很有耐心,“选一天旅游低峰期,人少的时候,我可以带你去。”
“老板你真好。门票……”
“我什么时候没有报销过?”
“我是想说这回我请你!虽然我的钱都是你给的,但是总是你来付我不好意思。”
“你这不是掩耳盗铃?”
“……”
乔南期一边想着捂住耳朵,一边又觉得,能这样听着赵嵘带着笑意的声音,他该知足了。
上一个爱着他、他也爱的人——他的母亲,他留不住,甚至没有任何机会在这悠长的岁月中找回当初的感觉。
这一个曾经——是的,曾经——爱过他的、他现在爱着的人,他能在未来望不见终点的漫漫日夜中,偶尔见上一眼……
不错了。
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赵嵘家门口。
乔南期踩动刹车的那一刻,在后视镜上,对上了赵嵘向前看他的目光。
小区里的路灯亮堂得很,虽然依旧在黑夜中,可他却能稍稍看清赵嵘的表情。
赵嵘似乎也看到他抬头,说:“就算是在竹溪,乔大少还是这么神通广大啊。”
他方才还是喊着乔南期,这一刻却突然又疏远了一些。
乔南期浑身一震。
他意识到了赵嵘在说什么。
——赵嵘从始至终没有告诉他家里的地址。
乔南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不断地疏忽大意、不断地像个战败的逃兵。
他分明不是这样一个会忘了这种重要细节的人,可他又在心间脑中都是赵嵘的时候,真真切切地忘了。
他想道歉,想解释自己没有恶意,只是在除夕那晚稍稍在外面坐了一会。
可他想到方才赵嵘和他说只有纠缠不清的人之间才会存在道歉。
赵嵘不需要他的道歉。
到了这一刻,他连说一句“对不起”都没有资格。
乔南期咽下这句道歉,平缓地将刹车踩死,嗓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而略微嘶哑:“我以后……不会擅作士张。”
梁有君本来想故作自然地和赵嵘再聊点什么,乔南期这般开口,他突然不知该不该说话。
他看了一眼赵嵘,只见赵嵘稍稍点头,说:“嗯。你这两天离开吗?”
乔南期怔了怔。
“离开”这两个字眼带着太沉的重量,不论是放在他们谁的身上,都足以将他压垮。
他好不容易在赵嵘搬走后、在赵嵘当着他的面和陆星平结婚后,还能有这么片刻的接近,可赵嵘……
赵嵘是在赶他走吗?
乔南期转过头去看赵嵘,压着嗓音,带着些许恳求:“我可以再待几天吗?”
梁有君在旁边看着,没忍住揉了揉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这人真的是杨城那个乔大少吗?
他从别人口中听到的乔南期,可谓是什么优秀、张狂的词语都能配得上,谁说了都会怕上一怕。就连他这个其实只见过乔南期一两次的人,都久闻大名。
若不是这里是在竹溪,若不是梁有君现在和赵嵘的关系今非昔比,他甚至不敢做出方才那些和赵嵘假装亲密的举动。
可他的老板却丝毫不为所动。
赵嵘说:“看来你这两天没打算离开。你既然知道我家在哪里,应该也知道我开了个书店吧?明天我答应了有君,带他去景点玩,后天,你有空吗?”
这话显然不像是要赶人,乔南期松了口气,点头。
“那你如果后天没有离开,就来书店吧。”
话落,赵嵘打开车门,下车了。
梁有君立刻跟上。
他们这场假戏维持到了最后一刻,深谙其道的梁有君一下车便再次挽上赵嵘的手,根本没有回自己家,而是跟着赵嵘,进了赵嵘的家里。
乔南期仍处于赵嵘方才那句话的余韵中。
——“就来书店吧。”
这不是赶人,这甚至是……邀请?
他心间顿时散开了数不胜数的窃喜。
可这窃喜还未来得及放成姹紫嫣红的烟花,他却倏地害怕了起来。
赵嵘怎么会给他希望?
说不定只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安静的时间,和他说什么让他从此再也不要出现的话。
他这样担惊受怕又紧张期待地在车内,眼看着赵嵘和梁有君牵着手一前一后进屋,房门关上,他再也看不见里头的情形。
他只能看见窗户透出明亮的灯光,隐约两个挨在一起的人影恍然而过。
那个人原来和赵嵘住在一起吗?
也对,都是养在身边的人,自然是住在一起的。
会住在一间房吗?
也许会的。
乔南期,你看。
赵嵘就算是只和陆星平假结婚,他也会再遇到新的人,而你连愧疚、喜悦都没有资格。
往后鲜花锦簇,余生明亮,你才是那个最多余的人-
屋内。
赵嵘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低着头,对坐在一旁的梁有君说:“今天谢谢你。”
“我又不是没有眼力,”梁有君似乎察觉出他的疲倦,语气故意润上几分轻快,缓解着气氛道,“看得出来老板你是想用我让他知难而退。反正这里又不是杨城,不至于让我完蛋……吧?”
赵嵘被他最后这犹豫的问句给逗笑了,说:“放心,他现在好像……有点变了。”
放在以前,其实赵嵘自己都不敢惹怒乔南期,甚至他在从乔南期家搬走的时候,都在担心会被乔南期直接连着陈家人一起对付。
但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甚至肆无忌惮地在乔南期面前做许多明知道乔南期不会喜欢、会生气、甚至会难过的事情。
一点儿也不怕。
他在车上时,听着这人说话时那生怕他拒绝的语气,心中骤然一滞。
这样的温和、这样的低声轻语,还有在礼堂这人弹琴的轻快,那么一瞬间,像是把他拽回了十三年前,年少的乔南期看了一眼病房内的赵茗,笑着和他说:“原来不是小骗子。”
这人是变成了新的样子,还是……变了回去?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一切总要有个结尾。
“后天,那个,”梁有君突然问他,“我还要去书店吗?”
81、第81章(2/2)
“你照常来就好,我又不是要干什么,我只是需要和他谈谈。”
“哦哦。”
赵嵘下巴抵在抱枕上,放空了自己,不自觉发呆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梁有君说:“那辆车还在外面。”
赵嵘往窗外看了一眼,他说:“你去把所有灯都光了。”
“诶?”
梁有君愣了愣,随后才明白赵嵘的意图。
他起身,将客厅和房间里开着的灯一一熄灭。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顺序,先是关了外头的灯,最后才熄灭赵嵘卧室一直开着的小夜灯。
整个屋内一片昏暗。
窗外隐隐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赵嵘再度朝窗外看去,只瞧见那车亮着车灯,渐行渐远。
梁有君这才说:“刚才你在车上说明天去景点?”
“不是随口说的,明天,我们去玩。”
“好耶!我回去了,老板你早点睡。”-
次日一早,赵嵘便带上了徐信一家人和梁有君,去竹溪本地的景点玩。
他正好想放空一下脑子,他们除了交接医疗团队这种急不来的事情,本来也没什么必须马上做的,自然决定了就去了。
在路上,徐信支支吾吾的,半晌才说:“小赵,小梁,有个好消息……”
徐大嫂实在看不下去,直接道:“我可能怀孕了。”
赵嵘正看着那宠物店小姑娘新给他发来的猫的照片,闻言顿时一喜。
“我要当叔叔了?”
“那我凑个干爹当当?”梁有君凑上前。
赵嵘笑道:“你当干爹,能教什么?六年级的历史习题?”
“数学习题也行。”
众人笑成一片。
另一头。
乔南期一个人在靠近赵嵘家的酒店里住了一晚。
他一夜未眠。
赵嵘昨晚的话分明是带着缓和的,可他听着,却愈发不踏实。
他已经默认赵嵘会对他拒绝了,这缓和的话语更像是悬而未落的刀,就这样在他头顶盘旋,总是晃动着不掉下来,偏要等到下一天。
这般下来,他自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到了早晨,小吴给他发来还放在杨城的那些猫的照片,他迫不及待便给赵嵘发了过去。
赵嵘给他回了一张在车内往外拍的风景照。
“早上好,谢谢你给我拍猫。”
“我在景点,拍几棵树当作回报。”
风景照里分明没有任何赵嵘的身影。
可也许是发来的文字和这照片多少沾着赵嵘明显欣喜的心情,乔南期看着看着,心中总算有些安慰。
这才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缓缓睡去。
只是这觉睡的也并不好。
他睡了不过几个小时就醒了,醒了后又强行摁着自己入睡。
如此往复,浑浑噩噩,好不容易才挨到了赵嵘让他去书店的时间。
放完年假的小吴也从杨城过来,清早便来酒店接他。
出门前,乔南期特意清理了自己微微冒出来的胡茬,将要穿的白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又戴了块手表,遮掩住自己左手手腕处那浅浅的牙印伤疤。
他分明因为不充足的休息而显得有些憔悴,可他却尽力遮掩着狼狈,总归是让自己意气风发上几分。
赵嵘说未必爱他。
但倘若赵嵘不再爱他这个人,只有那么些许爱这副皮囊,爱他那双手,他也该好好拾掇自己。
小吴跟了乔南期这么些年,实在是觉得他们先生现在这样太苦了。
“先生,您如果要去见赵先生,”小吴说,“不妨试试……”
他想说干脆狼狈一点,又觉得这个词不太好,顿了顿,委婉道:“不妨随意一点,说不定赵先生会心软呢?”
乔南期却只是淡然道:“现在用这种方式让他对我心软,那是对他的侮辱。”
他好像……已经侮辱过赵嵘许多年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区随机掉落20个红包。
推一篇文:《拒婚太子后将军追悔莫及》by箫仪
看完《大齐》的谢恒前一天骂昏君骂得太狠,第二天一睁眼,就变成了那位昏君的……太子。
没错,就是那前脚登基后脚亡国的倒霉蛋。
更要命的是,他面前坐着某位功高震主的齐朝战神,而他正在求婚?!
谢恒看着对面人冷着一张俊脸、漠然抚剑的样子,全身发凉。
秦烨觉得,太子殿下是个挺合格的东家。
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推心置腹从不猜疑,长得还好看。
除了太喜欢他,没毛病。
部下:如果您每次给太子写信说关怀过甚诚惶诚恐的时候,嘴角收一收就更有说服力了……
新帝登基,秦烨不远千里回京朝贺。
第一天,谢恒含笑褒勉新科状元,笑容温和发自内心;
第二天,谢恒亲往探视病中的朝廷重臣,温言细语关怀备至;
第三天,谢恒关怀来做人质的北狄王子,百般叮嘱不可慢待;
压根没察觉出自己表情日渐狰狞的秦烨:……
谢恒觉得,这倒霉蛋的日子也算不上难过。
言官御使歌功颂德,朝中重臣知情识趣,昔日敌国俯首称臣。
以及那位齐朝战神虽然脾气硬了些,看他的眼神也诡异了点,但指哪打哪从不含糊,四舍五入也算君臣相得。
谢恒:一定是因为朕待人以诚!继续发扬光大!
秦烨:???
后来煌煌盛世,海晏河清,就只剩下一个大麻烦。
谢恒:你把婚书找回来也没用,朕最多算求婚未遂,不是始乱终弃!
秦烨死死环住当朝天子的腰,嗓音哑得厉害:旁的臣都听陛下的,唯独此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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