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丧钟敲响,百官恸哭,玄武大街站满了百姓,齐齐跪地悲哭。
这一年是景章二十六年,大魏最英明的皇帝陛下与世长辞,他们口中念叨着陛下,却无一人敢唤他名讳。
大魏武帝陛下——姬澈。
他即位时大魏动荡不安,四方边境遭异国窥窃,前十年他率兵东征西讨,打的那些异族不敢再践踏大魏国土。
他生在乱世,外有蛮贼,内有向徳党,凭他一人将大魏撑了起来,他这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大魏能海河宴清。
只是可惜国贼尚未除尽,他却提前薨世。
姬姮一瞬泪水涌出,失魂落魄,转身冲往殿内跑。
她步履蹒跚,跑到床前只见皇帝已然七绝,她霎时跪下来,再难维持住表面平静,她捂起脸伏在地上,泪珠顺着手的边缘滑落,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凝出水涡。
陆韶慌忙要扶她,手才搭到她肩膀,只听她破碎着声哭出来,“父皇……”
陆韶蹲到地上,半臂搂起她,手扶着她的头靠在颈边,他抱她起来,她立时张手往他面上打,“滚!”
她返身还想往龙床上抓,眼泪落了陆韶一身,陆韶不顾她挣扎,抱她往偏殿走。
姬姮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皇帝越来越远,那些太监上前来给皇帝换衣,她突然尖叫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碰他!你们别碰他!你们滚!”
陆韶快速走进偏殿,她仰着脸哭泣,从小声到大声,到最后对陆韶拳打脚踢,张口撕咬着他。
像极了无助的困兽。
陆韶张手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抚她,“姮姮乖些。”
姮姮。
她仿佛还能听到皇帝在她耳边声声叫着她,她痛苦的埋在陆韶胸前,哭的抽噎,她哑着声一遍遍叫着父皇。
她喊了这么多年的父皇,到今日没了,从此再也没有人会像他那样叫着自己,对她凶对她仁爱,她再也不能跟他撒娇争吵。
她骤然抓着陆韶,嘶叫道,“你闭嘴!你也配叫本宫姮姮!”
陆韶紧看着她眼,凝声道,“您还要不懂事到什么时候?您的父皇驾崩了,百官在等着臣去宣旨,您是要闹的让他们都看笑话?”
姬姮顿时扼住声。
陆韶小心擦着她的眼泪,扶她坐起来,“往后大魏是小殿下当政,您是当今天子的胞姐,按理该被册封为长公主,您往后受朝官瞻仰,万不能在这个时候任性子行事。”
姬姮双手颤抖,咬牙憋着哭,“你出去。”
陆韶放她坐在凳子上,跪地上给她整理裙子褶皱,他的手上还有被她咬到的伤,他浑不在意,姬姮就这么看着他,他穿着赤红曳撒,头上戴的宦官帽沿有金边,那两条组缨在半空晃荡,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她的膝盖,她突的踢开他,闭目道,“你走。”
陆韶抿了抿唇,还是摸一下她的头,转身出偏殿。
姬姮攥紧手,她不能心软,到了这个时候,下一步皇弟登基,他们终于站在高位上,纵使有诸多艰难,他们也踏过去了,父皇不会再禁锢她,陆韶也不能。
——
陆韶进到寝殿,皇帝的衣服已经换好,他踱到大殿前,扫过那满地朝臣,侧眸跟身边捧着遗诏的太监道,“宣吧。”
那太监便拉开遗诏,尖声念道,“奉天诰命,幼子姬焕性情恭顺,人品谦良,深得朕心,朕自知天命已达,断不敢违逆上苍,朕归去后,着姬焕即任帝位,钦此!”
这道旨意一落,地上的官员原还挂着泪,立时争吵了起来。
“小皇子才七岁,以他这弱龄怎堪大统?”
“陛下向来英明神武,绝不会拿皇位开玩笑,这封遗诏必定是假的!”
随着这声假的出,那些大臣都被激起了情绪,纷纷开始指责陆韶。
“刚刚只有陆厂督一人在殿内,谁知道这遗诏是不是陆厂督篡改的?”
“陛下刚去,陆厂督就包藏祸心,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
“这封诏书我们不认!皇位该从长计议!”
鲁昭这时从朝官中站出,“小殿下是陛下亲子,陛下传位给小殿下,轮得到你们这些人说不认?”
太把自己当回事。
工部尚书气的伸指对着他大骂,“竖子无礼!我等是为江山社稷顾虑,你懂什么!”
“小殿下虽年幼,但也有长大之时,诸位大人都是朝中栋梁,有诸位在,何必担忧国政不稳,”安雪麟润着笑对他道,转头又看向陆韶,“陆厂督自来受陛下器重,断不会篡改遗诏,各位大人都是忠臣,以己度人,也能明白。”
他倒是会说话,只可惜这个节骨点儿上没人会被他的哄住。
立时便有另一人站出来大声道,“正因为我等一腔忠心,才不愿相信陛下的这道遗旨,陛下为人精明,现今边境不稳,他岂会放心将皇位交给小皇子,小皇子太小了,便是本官等人等的,大魏也等不得,本官等人心忧大魏!断不能遵从这道遗诏!”
陆韶笑看着他口吐飞沫,只在下一个朝臣出来前拍掌道,“那依诸位大人看,该立谁为帝?”
那些人面面相觑。
片晌礼部侍郎朗声道,“奕王高风亮节,礼贤下士,能堪大任!”
陆韶点点头,问道,“还有吗?”
其余人摸不准他的心思,但这个时候他们也无心揣测他的想法。
另有刑部尚书道,“奕王固然不错,但他身体羸弱,只怕国事烦忧,又会病倒,不若择襄王,他自来稳重,身体也强健,更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如他即位,必能延续陛下魄力。”
“本官看不如选永王,永王心性阔达,能文能武,文可以咏诗作画,武可率兵直入西疆腹地,没有比他更适合登基的皇嗣了,”又有大理寺少卿出声道。
陆韶哈的笑,“你们这是在逗咱家呢?蹦出来这么多亲王,都是你们心里的皇帝,干脆把大魏瓜分算了。”
他手指向那三人,笑变得古怪,“分成三半,让你们的奕王、襄王、永王登基,都当皇帝得了!”
那三人当即愕然,旋即刑部尚书吹胡子瞪眼,“你说的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本官等人都是为大魏好才提出的人选,你休要混说!”
陆韶悠长的哦着,抬手往四周禁军招过,那些禁军便上前来将这些朝臣围住。
刑部尚书还提着胆子叫,“你,你干什么!陛下刚走,你难道还想造反?”
陆韶踱下台阶,走到他跟前,冲他觑着眼笑过,陡然拔出腰边弯刀迅速划过他的脖颈。
喉管登时鲜血爆出,刑部尚书捂着脖子倒在地上,抽搐数下最终死去。
他一死,方才还想争的大臣们都闭上了嘴。
陆韶自袖中取出帕子,细心擦掉刀锋上的血迹,旋即蹲身到尸首边,铺开帕子盖住了尸首的脸,吹了声口哨。
就有几个禁卫过来将尸首抬了下去。
陆韶站起身,好脾气的笑起来,“还有谁吵的?”
那些老臣都噤声,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但有年轻的臣子还还嘴,“你,你敢随意杀人……”
到底胆小,说过就抖着腿想后退。
陆韶冲他阴森笑了笑,视线在这些人中盘旋,“咱家呢,自来脾性是极好的,这位尚书大人废话太多,还驳斥陛下旨意,甚至还妄想推举他看中的人当新帝,咱家看他是疯了,这大魏是陛下的大魏,陛下想让谁即位,就是谁,他敢指手画脚,说明他心思不纯啊,都敢越过陛下的遗诏自己选皇帝,干脆他当皇帝得了,咱家杀他不冤。”
他杀了一人,再说这些话,堵的就是他们的嘴,只要还有人敢站出来有异议,他继续往对方头上扣帽子,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果然这些人都哑了嗓子,但眼中仍有忿忿,估计离了宫就会造势。
陆韶站回台阶上,笑道,“大人们还是老实点好,西厂的缇骑到你们每家每户去拜访了,大人们若是不想家里出个什么丑事,都知道该怎么做。”
众人立即吓得冒汗,再恨也没了气焰。
陆韶对念旨的太监道,“再念一遍。”
那太监便照话重新读了一遍遗诏,陆韶搀着吓懵了的姬焕立在殿前,随即就听底下臣子山呼。
“吾皇万岁万万岁。”
即使这声万岁里有颇多不情愿,他们也都叫了,从此大魏新帝是个七岁孩童,他仰仗着陆韶,以后陆韶就是他身边最锋利的一把刀,谁敢违逆,这把刀就杀谁。
——
停灵七日后,先帝被送入皇陵,与之一起的,便是右都御史被活埋进陵墓中,朝官敢怒不敢言。
又过三日,姬焕登基大典,当日下发了两到圣旨。
一道圣旨是遵循先帝遗命,升鲁昭、安雪麟分别为吏部尚书、户部尚书。
另一道圣旨则是册封姬姮为镇国长公主,懿尊超品。
这一日骄阳如火,陆韶站在小皇帝身边,远望着姬姮着一身黑绉纱赤色霞帔,头戴翟冠,挺着纤细的背朝他们走来。
那件霞帔很宽大,坠着她的肩,仿佛将她这个人都拽了下去,但她骄傲的仰着头,一步一步走到小皇帝面前,抬手朝他敬礼,“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急忙扶她起来,“皇姐免礼。”
陆韶朝她伸手,姬姮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坐到了龙椅旁,她全然忽视陆韶目光炯炯,眺望着高台下,百官跪地,她欣然接受他们的跪礼。
从此她是大魏的长公主,她也是屹立在这朝堂上的第一个女人,往后还会有无数个女人进入朝局。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
不出意料,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儿子进入炸裂模式,彻底黑化!
儿子冲啊!!!!!!!!
明天捉虫哈,我现在要出去吃火锅!宝贝们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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