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明,敖羽见禾还在睡觉就没去打扰,下楼要了些吃食放到他房间里,然后只身一人去了地府。再入阴司,敖羽变得轻车熟路,没有半分耽搁直奔酆都城方向,路过忘川的时候遇见了熟人。
千叶从桃树上飞身下来,双脚踏进彼岸花海,飘散的花瓣打在敖羽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你怎么又来了,二太子?”
上次的事情结束后,敖羽和禾的身份也随着暴露了。孟婆虽然早料到二人来头不小,但也没想到竟然是仙界扛把子的大佬,还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敖羽这次来地府,就是想找阎君问清楚那罗盘的事,实在不行就去找那鬼魂问问他和靡初有什么关系。再加上昨晚发生的那件事,心中烦躁。现在被千叶拦住了去路,语气也不友好。“我有正事,你做什么?”
“啧~”千叶轻轻蹙了蹙眉,“我还以为你是来探望朋友的呢,天尊呢?没一起来么?”
“你赶紧过来帮我熬汤,没见人家说有事吗?”孟婆站在远处朝着千叶喊道。
千叶立即伸手道:“来了,来了。”紧接着便飞身朝孟婆去了。
敖羽转回头,“我是真的有急事,解决完了,去彼方找你喝酒。”
“好嘞!”千叶眼里擒着笑,丝毫不见愠色。
敖羽见他没往心里去,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也随着消散了,继续朝酆都城的方向去。
这一次倒是没受到阻拦,直接进了酆都城,踹开了阎罗殿的大门,飞身蹲到阎君面前的桌案上,低头盯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阎王抬头看着眼前这一抹黑影,辨认了半天,“黑泽海主,你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敖羽不认识他说的什么海主,但也习惯了阎王这老眼昏花的模样,伸手捶向桌子。“我是龙族敖羽,不是什么海主,你别佯装不认识我。”
“哦~”阎王恍然大悟,“二太子啊,那你这是?”
阎王向后退了退,目光转向敖羽踩着桌案的那双脚,敖羽摇摇头从桌子上下来,“我问你,你给禾那个罗盘是什么意思?”
“我?”阎王挠挠脑袋,回想了半天。“我何时给过他那东西?”
敖羽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攥住他的衣领,“你这老头,还在这里装糊涂!”
阎王连忙摆手,“我不是装糊涂,是真的被你说糊涂了。”
“行。”敖羽早就想到在他这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将手松开了,“那我再问你。”
“什么,你问。”
“我上次来酆都城遇见一个满脸溃烂,舌头很长的鬼魂,他现在所在何处?”
阎王将头一转,看向站在一旁的鬼差,这位鬼差穿着一身白衫,戴着一顶高帽,帽子上写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敖羽也望过去,这鬼差半边脸裹着白布看不清容貌。鬼差似乎也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将手中握着的牌子向上举了举,遮住自己的脸。
“肿(怎)……肿(怎)么了?”
敖羽上前抽出那个牌子,握在手中端详了片刻,上面镌刻着四字“你也来了”。他方才还不确定,现在听见这口音立刻认出了,这鬼差就是那长舌鬼魂。
“里(你)……干嘛?”殷红的舌头从嘴里漏出来,他尽量让自己不咬到它,这句话说得极为艰难。
“就是你,我要问你点事。”敖羽将那牌子塞还给他,扯过他的手腕,转头看向阎君。
阎君做了个请的手势,“你随意。”
敖羽便拉着这鬼差走出了阎罗殿,拐了几个弯走到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才将手放开。“我问你,你生前是不是来自靡初?”
鬼差思索了片刻,把舌头朝嘴角挪了挪,“听着耳俗(熟),应该四(是)的。”
“你可认识……”敖羽想了想,才发现那奴隶是没有名字的,只得接着道,“你认不认识一个风阁的男倌?长得十分俊美?会弹琵琶,身手不凡。”
“我想不起奈(来)了。”鬼差摇了摇头。
“那关于生前的事,你还记得什么?”
“我记得……我好像是被吊死的。还有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不记得模样了,但是我脑海里有一个画面。”
“什么画面?”敖羽一点线索都不想放过,赶紧追问道。
鬼差揉了揉额头,“好像是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有人给了我一柄长|枪。”
“然后呢?”
“然后?”鬼差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有好多的血,死了好多的人。”
“你杀的?”
那鬼差蹙起眉毛,表情逐渐变得痛苦,那露出来的一只眼睛也失去了焦点,他扯着嗓子大声喊道:“不是我,我没杀人。是他们要杀我,好多人要杀我。”
“你怎么了?”敖羽见那鬼差越来越激动,赶紧拉住他的手,安慰他。
被握住的那双手冰凉彻骨,青筋迸出。那鬼差墨色的指甲疯狂生长抠向敖羽的手腕,敖羽紧忙缩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动弹不得。
完了,完了。这股强大的鬼气要是注进去,自己怎么也要散个五六百年的神力。敖羽赶紧在脑海里思索脱身之策,还没想到方法,那鬼差却突然撤回了手中的力。敖羽抬眼看到一双手指抵住了那鬼差的前额,再转回身,禾正紧抿着唇线站在自己身后。
“你怎么来了?”
禾收回手,那鬼差也冷静了下来,“我若是不来,你就要白白散了几百年的神力。”
“我……”敖羽想解释,却发现禾说得没错,自己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是不是为难阎君了?”禾说着拉过敖羽刚刚被鬼气沾染的那只手臂。
敖羽也没在意,任他拉着,“我没为难他,再说为难又怎样?你在天界为难的仙官还少吗?”
“顶嘴?”禾握着那敖羽那只手,将手腕递到唇边,斜眼瞥向他。
这个眼神十分有威慑力,敖羽立即噤了声,囔囔道:“没有。”
“嗯。”听到这个回答,禾便低头吻在了敖羽手背上。站在一旁的鬼魂再次举起牌子,将自己露在外边的那只眼睛死死遮住。
“你这是干嘛?”敖羽觉得手背一阵温热,有神力顺着经脉缓缓流淌进来。
禾抬起头,“给你渡点儿神力。”
敖羽抽回自己的手,狠劲搓了搓手背,“渡神力只要接触到就行,你亲什么?”
“哇~你这个人不讲理。”禾环抱着肩膀,悠悠道:“凭什么你可以亲我,还咬我。我就不能这样对你?”
那鬼差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些尴尬,轻咳一声提高存在感,禾侧过夺过他手中的那个牌子,将上面的字端详了片刻,问:“你是何人?”
鬼魂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牌子从禾手中抽回来,道:“阎君嗖(手)下的无常鬼差,谢……必安。”
“哦~”禾听见他这口齿不清的回答,还有那条挂在嘴边殷红的舌头,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我们上次来地府遇见的那个鬼魂。”
“是。”敖羽和谢必安齐声道。
“我本还怀疑你同那奴隶有什么关系,看来是我想错了。”禾抚上额头,搓着眉心道,“还以为你生前也是个奴隶呢,没想到竟然有名字。”
“我……我没有名字。这名字是阎君……赏的。”
“所以说,你当真是个奴隶?”敖羽又问。
“我……”谢必安紧蹙着眉毛,将眼睛闭上又陷入了沉思。
敖羽怕他再出意外,赶紧伸手拍上他的肩膀,让他镇定下来。“你别再想了,冷静一点。”
谢必安晃晃脑袋,再睁开眼时,眼白处已经猩红一片,然而他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异样,轻声道:“我想不起来了。”
“你回阎罗殿做自己的差事吧。”禾摆手,“多有打扰,得罪了。”
敖羽转头看向这彬彬有礼的小天尊,心念道怕不是昨天晚上吓傻了吧,他何时变得这般知理?
“没事,没事。”谢必安朝二人拱手行了个礼,便化成一股烟气消散了。
敖羽将禾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觉得鼻子还是那个鼻子,眼睛还是那个眼睛,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刚刚那是吃错药了?
“看什么呢?”禾挥挥手,让敖羽收回神。心里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接着道:“我那些顽劣性子是摆给天上那些自以为是的老仙们的,面对这些比自己小的后生,还是要知理些。”
敖羽点点头,心中不忿,自己也比他小,怎么不见他对自己知理呢?这样想着,却没说出口,倒是另一个问题萦上了心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地府?”
“嘁。”禾轻笑一声,“无论你在哪里我都找得到,我有自己的方法。”
敖羽更加好奇,连忙追问:“什么方法?”
“天机,不可语人。”禾说罢,转身朝一个方向去了。
敖羽紧跑了几步跟上,“去哪?”
“去天子殿,看看能不能从崔珏那里问到些什么。”禾长袖一翻,将手搭在敖羽肩上,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