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呀,细君你怎么来了?”
原来还在蠢蠢欲动地思考秋日的冯大司马,一看到美艳如画的左夫人,立刻就是放开手里抓着的东西。
同时飞快地把手从某个地方抽了出来。
手臂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受控制地一抖!
怀里的花小五同样是一个激灵。
配合着冯大司马抖送的手臂,有些狼狈地从冯某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身子。
双手慌乱地整理身上凌乱的衣服。ww
两人像极了被当场捉奸的偷情男女——当然,两人确实也算是,谁让他们名不正言不顺?
满足了恶趣味的关大将军,慢条斯理地走到冯大司马身边坐下,抬了抬下巴:
“怎么,妾这是碍着阿郎的好事了?”
“没有没有,”冯大司马连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干笑道,“都不是外人,一家人说什么碍不碍的?”
然后这才看向关将军,再次问道:
“细君何来?”
关将军倒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更何况花小五还是她亲手送到冯大司马榻上的。
看到冯大司马态度良好,也就没有过多纠缠,把一份公文递过来:
“并州送来消息,我们在幽州北边活动的人,中了埋伏,吃了个大亏。”
“嗯?!”
冯大司马眉头一挑,接过公文,这可算是从未想到过的意外。
毕竟大汉的骑兵,在草原上居然还能吃亏?
“怎么回事?”
关将军转过头,再次抬了抬下巴,同样的动作示意花小五:
“呆着做什么?还不给我倒茶?没有点眼色!”
花小五心虚,闻言连忙上前倒了一杯茶。
倒完才发现,咦,我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关将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在缓和自己的情绪,好一会这才回答道:
“我怀疑,司马懿有可能往幽州派兵了。”
冯大司马提高了声音:“嗯!”
瞪大了眼:“司马懿往幽州派兵?”
司马懿接管幽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拿下冀州后,幽州就算是与许昌断绝了联系。
王雄或许算是个人物,有些才干。
但守在幽州这苦寒之地,早先为了对胡人搞什么怀柔,甚至不惜把主张对胡人强硬的田豫排挤走。
再后来曹叡一看,呦喝,王刺史你搞得不错啊,反正幽州你也用不了这么多兵,不如我把他们抽调去支援关中吧。
这么一搞不要紧,哪知关中一战,魏国君臣寄以厚望司马懿,被人撵着跑,最后跑回了洛阳。
而第二批被抽调的的河北将士,同时也是河北最后的底子,又被拖在河内,最后也被司马太傅收编。
冀州在后方还好说,就是苦了幽州。
幽州之地太冷,粮食产量本来就比不过内地,还要承担着向内地供应马匹的责任。
兵马又被抽调一空,防务空虚。
关中一战后,原本还算是听话的胡人,也不知怎么的,又在边塞闹了起来,而且有越闹越大,越来越混乱的趋势。
王雄就算是有心征郡兵,最终也只能是想想——就算是征得一点,那也是杯水车薪。
当兵吃粮,当兵吃粮,想要养兵,就得先有粮食。
幽州哪来那么多粮食?
没粮那还征个屁的兵!
这几年来幽州局势越发糜烂,把原本还有些心气的王雄搞得那是焦头烂额。
面对越来越猖獗的胡人,幽州能守住主要城池不错了,还想如何?
向朝廷求救吧,可是送往许昌的书信一封又一封,封封如石沉大海。
曹大将军除了每天忙着睡先帝的女人,就是与司马太傅斗得不亦乐乎。
哪有心情去管幽州?
不但无心,而且也无力。
钱、粮、人,无论哪一样,曹大将军也很缺啊!
所以还不如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司马懿入主冀州后,才给王雄写了一封信。
王雄接到信后,差点就哭了,恨不得叫司马懿大兄:
太傅,难为你还记得兄弟我。
你再不来,我就要挂印回家了。
所以司马懿接手幽州,甚至比冀州还要顺利得多。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敢派出军队,出塞埋伏。
能在塞外的草原上,埋伏刘浑秃发阗立等人,还能打败他们,至少是要下一些血本的。
毕竟刘浑等人所领的骑军,比关中八军的精骑,最多也就是差了一筹。
因为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马,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军骑军兵。
“损失多少?”
“近两千骑。”
冯大司马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两千骑?”
“对。”
关将军吐出一口气,似乎这个消息让她也有些压抑。
还没有看手中军报的冯大司马,心里的预期最多是五六百骑。
没想到……两千骑?
而且还是上好的战马!
知不知道吴国千求万求,老子一年才给他们多少战马?
而且还是大路货!
更不是在草原大漠上随便从哪个部落扒拉来马匹所能相比的!
骑!
骑是什么单位?
代表人和马都没了。
这群败家玩意!
坐直了身子,冯大司马立刻打开军报,认真地看了起来。
随着军报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军中司马所写当时战况。
看完之后,冯大司马面有怒色,猛地把军报拍到案上:
“明知道幽州出现了新的魏军,这叫有新的敌情,为什么还不知道小心一些!”
这一次败仗,很明显就是被人精心设计的。
这几年来,刘浑等人从平城出发,活动范围渐渐扩大,从代郡到上谷的关塞外,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有时候甚至能兵耀居庸城下。
本着不给幽州流入一匹战马的原则,幽州北边塞外的胡人,几乎都被他们用各种手段驱赶到平城交易牲畜。
唯一例外的,也就剩下位于渔阳和右北平的东部鲜卑,因为距离太过遥远,暂时没有办法影响太多。
事情坏就坏在这里。
从今年开春以后,幽州的边塞,又增加了一些魏军。
不多不少,正好能守住边塞的关键要害地方。
这些魏军,虽然无力主动进攻,但如果遇到对方的人马不是很多,他们还能依靠边塞进行抵抗。
虽说这对刘浑等人造不成太大的伤害,但却是对行动造成了一些麻烦。
于是他们就想拔除掉这些边塞上的钉子。
可惜的是,这些魏军似乎很谨慎,从不轻易出塞。
就算是刘浑派少量人马赶着牛羊在塞城下走过,塞内的魏军都能忍住不冲出来。
正是这种举动,让刘浑等人以为,关塞内的魏军并不会太多。
再加上这些年在草原上行动太过顺利,让他们放松了警惕,终是起了轻视之心。
直到有一天,草原上某个部族的给他们送了一条消息:
幽并北边大漠上的东部鲜卑,正赶了一大批牲畜,准备在入冬前到幽州的渔阳郡白檀县交易,其中光是战马就不下三千匹。
为了阻止这次交易,同时也为了在东部鲜卑面竖立威信。
刘浑等人,全军尽出,准备在关塞边上拦截。
结果可想而知,拦截不成反被包围。
若非将士骁勇善战,拼死突围,五千精骑最终逃出了三千,换成草原上的部落,怕是得全军覆没。
“这一次,就算不是司马懿出手,恐怕也是魏贼中经验丰富的大将。”
麻痹,慢敌,再一击而中,一步一步引诱刘浑等人上当,每一步都精心设计,这可不是一般将领所能做到的。
冯大司马叹息一声:
“这一战后,吾在幽州北边的谋划,就算是被司马懿发觉了。”
换了别人,就算是被对方发觉了也不用太过担心。
毕竟大汉出得起价钱,不怕跟魏国抬价。
只要钱到位,相信一切都好说。
可虑者,是谁知道司马懿会做出什么样的针对性措施?
以前可以尽情放手去做,以后恐怕可就得小心了。
特别是在靠近边塞的地方,司马懿这只老龟,一旦被他咬中了,还是很痛的。
现在冯某人心里就很痛。
两千骑!
培养出两千精骑得多少钱粮?
“现在刘浑他们……”冯大司马把手按在军报上,“已经退回并州了,也就是说,今年司马懿有可能从北边的胡人那里拿到一批战马。”
因为这一场败仗,再加上刘浑等人被迫退回并州,至少短时间幽州的一些胡人会变得有所顾虑。
毕竟夷狄畏威而不怀德啊!
给再多的好处,都不如马刀来得简单。
刘浑等人暂时退出幽州边境,而且还是在胡人面前狼狈而退。
魏人挟着大胜之威,已经足够让司马懿做一些事情。
八九月份,草黄马肥,正是一年里交易牲畜的最好时候。
司马懿看来故意是挑了个好时机。
除了这个,最让冯大司马注意的,还是军报上的一个细节。
轻轻地敲着军报,他压着火气说道:
“根据军司马写的战报,军中斥候,确实查探到看到胡人从东北边赶了一大批畜牧前来……”
莫不成,刘浑等人得到的消息是真的?
然后被司马懿将计就计?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么就算幽州北边的胡人为利所诱,或者说心慕大汉,依旧不给幽州卖一匹马。
但司马懿依旧从右北平的东部鲜卑手里拿到了想要的战马。
真可谓是搂草打兔子两不误。
“平城离右北平太远了,何况那些东部鲜卑人,还在渔阳乃至右北平的北边。我们的人,根本就是鞭长莫及。”
不过也幸好那些鲜卑人离得远,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像这种大规模易市的事情,应该两三年才有一次。
冯大司马仰起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好一会,这才喃喃自语似地说道:
“我记得,我巡视平城的时候,曾遇到过一个人,叫做拓跋沙漠汗,他自称是索头鲜卑头人的长子?”
(注:第1169章至1172章)
“索头部鲜卑?”
关将军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毕竟刘浑等人在幽州那边搞风搞雨,草原上的情报肯定是没少送回来。
想了一下,关将军很快就想起来:“嗯?就是东部鲜卑最大的那一部?”
“对。”冯大司马点点头,“早两年听说就已经有控弦之士十余万,乃是漠南第一大部族。”
“不对,”关将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惊叫一声,“我是说,他们不就是那个什么,天女的部族?”
那个什么天女,多半是山门的人,还曾派人抢他们冯家的东西来着。
关将军又岂会不记得?
但见冯大司马点头:“没错,就是这个部族。”
“阿郎居然能认识那个拓跋沙漠什么,”关将军顿了一下,“他还是索头部头人的长子?那,那……”
按阿郎的性子来说,这等人物,断然是不会让他逃出股掌的吧?
“拓跋沙漠汗,他的大人,也就是索头部的头人,叫拓跋力微,就是天女生的那个家伙。”
冯大司马揉了揉额头,“拓跋阗立的大人秃发匹孤,跟他是兄弟。”
就是不知道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还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反正天女说了,拓跋力微的大人,就是秃发匹孤的大人。
“所以拓跋阗立应该叫拓跋力微叔父,叫拓跋沙漠汗从兄。”
理顺完这些关系,当时与拓跋沙漠汗的对话也终于全部记起来了,冯大司马继续说道:
“当时我在平城遇到拓跋沙漠汗,也非常惊讶,因为索头部聚在长川一带,那里可是漠南的最北边。”
说到这里,冯大司马看向关将军:“没想到他居然能到平城,而且他还是代表索头部出使大汉来着。”
“什么?”
冯大司马重重吐出一口气:
“他们说,只要大汉愿意承认索头部是草原主人,拓跋鲜卑愿作大汉的臣属,年年进贡。”
关将军闻言,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草原也是大汉的,拓跋鲜卑凭什么当草原主人?
“还有,他们还承诺,为表诚意,他们愿意仿南匈奴旧事,听从大汉的召唤,派出族中勇士,帮助大汉平乱灭贼。”
“啊?”
关大将军一听,反而有些迷糊起来:
“妾怎么越听不越不明白,这索头部不是有天女的人么?而天女所在山门,又与阿郎有恩怨,那为什么索头部还愿意出兵帮助大汉?”
冯大司马摇了摇头:
“所以我就没把拓跋沙漠汗的话当一回事。”
“因为如果他承诺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根本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主。”
“如果他承诺的是假的,那就更没有讨论的必要。”
冯大司马叹息一声:
“本来按我的计划,还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看看能不能钓出他背后的人,哪知正好出了河东都督府那档子事。”
“再加上拓跋沙漠汗在我离开平城后,也匆匆走了,后面再无消息传来。”
河东都督府一事过后,紧跟着就是上党一战,忙得连轴转,哪还顾得上那些胡人?
拓跋沙漠汗一事,竟是再也没有消息。
于是这个事,就这么被冯大司马抛在脑后。
如今刘浑被人埋伏,这事还牵扯到东部鲜卑,这才让冯大司马想起来,自己似乎是错失了草原上一枚重要的棋子。
东部鲜卑在幽州北边搞出这么大的仗势,想要绕开势力最大的索头部,肯定是不可能的。
就是不知道,索头部是终于觉得自己积攒够了实力,打算南下趁乱浑水摸鱼。
还是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交易行为?
这让冯大司马有些警惕起来。
谁都能看得出来,汉魏在河北必然会有一场大战。
而且这场大战随时可以发生。
时间越是往后,触发的概率就越大。
这是决定魏国命运的一战。
偏偏这个时候,北边出现了一股十余万控弦之士的变量,这足以让战场发生不可预料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