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望侯世子杨鄑丢了!
这消息不过一两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顺天府尹接到报案就联合了五城兵马司,紧急通传所有在街上值守的衙役捕快并巡逻兵卒,令众人着意检查街上带了孩童的行人。
顺天府尹愁得把胡子又揪掉了几根:“怎么好好的人就不见了呢?难道是被拍花子的掳走了?哪个蠢货这么没眼色,这种权贵之家的孩子也敢下手?”
“东翁,此事不简单呐!”幕僚也愁眉苦脸:“那些拍花子的素来眼光毒辣,他们怎敢招惹这种顶级的豪门权贵?博望侯夫人带世子参加拜香桥是带了侍卫的,能在众护卫的环伺下把人劫走,凭那些鸡鸣狗盗之辈又如何能得手?此事定有内情!”
“想来也是,先以爆竹惊扰百姓,再趁乱把人掳走,如此处心积虑,定是早有预谋,看样子像是有人寻仇。”府尹长声哀叹:“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人掳走了世子,就是把本官放在火上烤啊!”
“东翁且放宽心。”幕僚强行安慰老板:“今日虽无宵禁,好在城门早已关闭,只要令五城兵马司严守城门,这人他就出不了京城,只要人在城内,早晚能找出来。”
“话虽如此,就怕找出来后人也……”府尹忧心忡忡:“若为寻仇,怕是歹人不肯留世子一条命。”
“或许不至于此。”幕僚凝眉细思:“若只为寻仇,趁乱当场杀了岂不便宜,因何还要把人掳走呢?”
这两个死活想不明白歹徒是什么意思,杨夫人也想不明白。
杨鄑丢了,哪怕柳尚书夫妇同自家的庶女关系不亲密,身为外祖父母,他们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柳尚书夫妇接见了侯府来传消息的下仆,毕竟是自己的血脉,虽然不亲近,柳尚书也不愿杨鄑就如此横遭不测,他仔细询问了事件详情,又拿了自己的帖子让人递去给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恳请他务必上心抓捕歹人。
杨夫人的反应就简洁多了,她呵呵冷笑:“一个内宅妇人,不老老实实呆在府里,偏要去出风头,现下可倒好,风头出了,孩子也丢了,不知道我那好女儿此刻觉着划算不划算?”
“好了!”当着侯府来人的面儿,柳尚书也不欲跟杨夫人多做计较,他拧紧了眉头斥道:“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到鄑哥儿,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挨了一顿训,杨夫人冷哼一声站起来走人了,出了花厅,她的脸色就阴沉得难看,等回到了自己房里,她拧眉询问留守的大丫头:“曹嬷嬷还未曾回来?”
“是,未曾见嬷嬷回来。”大丫头毕恭毕敬回话。
杨夫人坐到桌案前,望着烛台上“哔啵”燃烧的蜡烛发呆,心里七上八下很有几分忐忑难安。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杨鄑怎么会丢了呢?她当初的吩咐明明不是这样,难道事情出了差池?还有曹嬷嬷,早该回来了,却怎地到现在都没见人影?
杨夫人忐忑难安,被她惦记的老嬷嬷也正惊怕不已。
“你疯了!”躲在窗子外的曹嬷嬷从窗子缝隙里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屋内被捆住手脚堵住嘴的孩童,确认了那是杨鄑,她白着脸转过身来对着眼前矮小的男人颤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瞅着机会一刀把他了结了就是,你把他绑回来干什么?”
“干娘且请安坐。”矮小的男子笑眯眯地扶住曹嬷嬷坐到了摆在院子里的矮桌前,他压低了嗓子悄悄儿道:“这般聪明伶俐的童儿,直接杀了多可惜,反正都是要死的,死前能再换一大笔钱财,也不枉儿子我冒了这么大的险。”
“换钱?你不要命了!”曹嬷嬷用力抓住了男子的肩膀,也压低了嗓门儿咬着牙:“你还想去勒索博望侯不成?我告诉你他可是掌兵的将军,他手下多少人手?你但凡敢漏出一点儿行藏他就能把你找出来,为免夜长梦多,你赶紧把他给我处理了!你想要钱,我给你就是!”
“干娘您可真敢想,勒索博望侯?我可没那么大的胆子。”小个子连连摇头:“留下这小子,不过是想把他卖去江南罢了。”
“卖去江南?一个童儿又能值多少钱?连路费都挣不回来,你何苦要冒这么大险,你现在把他处理了,我再给你五十两银。”曹嬷嬷一刻也等不及,她伸手一指院子角落里的水井:“把他装到袋子里,沉到这井里即可。”
“亏得干娘您还是尚书夫人的亲近人,怎地出手这般小气?五十两银够干什么?打这口井我还花了三十两银呢。”小个子一咧嘴:“只要我把他弄到江南,就能卖出这个数去。”
望着小个子伸出来的那根手指,曹嬷嬷略一沉吟:“好,你现在把他处理了,我做主,这一百两银我给你出了。”
“一百两银?干娘,若只为一百两银,我何至于要冒如此大风险?在玉河边儿上我就能把他了解了。”小个子把嘴凑到曹嬷嬷耳边:“大盐商刘千万您老知道吧?儿子收到确切消息,刘千万好童男,长得越俊秀,给的价越高,凭小世子这容貌,最少得一百两金。”
一百两银曹嬷嬷还能拿得出来,一百两金,别说她,就是她家杨夫人,若想不惊动旁人凑出来估计也费劲儿,曹嬷嬷看着眼前的小个子,一阵阵懊悔痛恨涌上心头,恨不得把他推到旁边儿的井里淹死算了!
这本就是一桩杀头的差事,因她想贪下杨夫人给的五百两银,遂没有去找那杨夫人指定的人,只把这活儿交给了自己这个干儿子办理。
平日里她看这小子也算乖巧听话,且心性手段都不差,却委实不曾想到,他竟然如此贪心,拿了自己给的二百两银还不满足,居然还想去挣那一百两金,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
现在可倒好,因这个便宜儿子欲壑难填,他没把杨鄑杀了也就罢了,居然还妄图把人运到江南去,他当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都是吃素的不成?这万一被抓了,必定要牵连到自己,到时候自己岂能保得住性命?
“儿啊,听干娘一句劝。”曹嬷嬷情真意切地对小个子道:“这事儿太冒险了,这小子身份非比寻常,他这一出事儿,五城兵马司并顺天府衙都出动了,你且看着吧,明儿出城的查验必定比平日里严上十倍,你怎么把他弄出城去呢?就算你把他弄到了江南,他这么大的年纪都记事儿了,日后长大了让他得着机会跑出来,你我母子岂有命在?”
“干娘且请安心。”小个子成竹在胸地一笑:“风口浪尖,我自然不会现在就把他往外运,一碗哑药灌下去把他关在地窖里先养上三五个月,待风声过去再送到江南,至于他日后回来,那断无可能,据说但凡是送到刘千万手里的童儿,还没有能活过三个月的。”
看样子这小子是仔细盘算过了,曹嬷嬷神色阴沉至极,真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就为了贪下那三百两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这贼厮倒是盘算得好,可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要出点儿什么事儿,这贼厮绝对会把自己供出来。
“计划倒也算周详。”曹嬷嬷准备最后努力一把:“可这谋事儿在人,成事儿在天,万一哪一步出错了,就有掉脑袋的风险,儿啊,省得夜长梦多,干娘再给你贴补上四百两银,你把这小子现在就处理了吧。”
为了打动这个贪心的干儿子,曹嬷嬷不但把杨夫人给的银两全倒了出来,还一咬牙贴补上了自己多年的积蓄。
四百两银,小个子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财,这要搁以前,他必定就心动了,可自打他一个狐朋狗友给他透漏过刘千万重金买俊俏童儿的消息之后,他梦里都是黄灿灿的金子,这白花花的银子,吸引力就不那么大了。
“干娘您莫担忧。”小个子踌躇满志地一笑:“我办事儿您放心,待我拿到金子后定给您老打个金镯子戴戴。”
这狗东西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由着他行事儿,保不齐哪天就得被查住,不能留着他了!
曹嬷嬷看了看院墙角落里的水井,今儿没有准备,明儿晚上带了药来,一包药把他放倒,连那个小崽子一起,全沉到井里算了。
打定了主意后曹嬷嬷微微一笑:“既然我儿有了打算,那干娘就等着你孝敬的金镯子了。”
“哎!”小个子兴高采烈:“您老就等着儿子的孝敬吧!”
“那行,我先去回话,明儿晚上干娘再来看你。”曹嬷嬷站起来刚要走,院子门却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突然响起来的拍门声把院子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两人面面相觑,矮个子吓得都不敢应声了。
“二浑!开门!知道你狗日的在里边儿,都看到你点灯了,快开门!”门外的人一边儿喊一边儿“啪啪”乱拍。
听了叫喊声,小个子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道:“是我哥们,干娘您先避一避,且让我把他打发走。”
避一避?往哪儿避?这屁大点儿的小院儿里就北面三间正屋,院子里连棵树都没有,实在没法避,曹嬷嬷四顾一圈儿,避到了屋子里。
小个子看曹嬷嬷进了屋,嘴里忙忙地应和着:“来了来了,你狗日的若是把门拍烂了,你且得给我打扇新的。”
院门一打开,门口呼啦啦拥进来三五个汉子:“博望侯家的世子丢了,狗日的五城兵马司把赌坊都查了一个遍儿,真败他娘的兴,你这儿清净,哥儿几个借你这地儿玩上几把。”
“嘿!那可真不巧,今儿要对不住哥儿几个了。”小个子嘿嘿笑,拱手作揖对几个汉子道:“兄弟今儿好容易约了相好的来家,嘿嘿嘿嘿,兄弟们体谅体谅,今儿晚上去另找他处作耍吧!”
几个汉子一听这话羡慕得直吧唧嘴:“你狗日的倒是好艳福!”
“嘿嘿,不是兄弟赶客,实是这**一刻值千金,我这还急着呢,你们几个都麻溜儿地滚吧!”小个子推推搡搡往外撵人。
“二浑你这就没意思了是不是?既然弟妹来了,那必定备了酒菜,你让哥儿几个也见见弟妹,敬上一杯酒也算表表兄弟们的尊重对不对?”有那汉子就作势往屋里去。
“哎哎哎!站住站住!”小个子忙忙地跑过来拉住那汉子往外推:“衣裳都脱光了,我都要入巷了你进去敬个屁的酒,诚心占便宜是不是?快滚快滚!”
几个汉子被他推得不情不愿往外走,正在这时,屋子里响起了一声惨叫,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出来:“我乃博望侯世子,请几位壮士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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