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香炉山原本不叫这个,它山形像是一条盘龙,不过却是个断头相,西北方位大开,煞气灌入,久而久之形成了极阴之地,住在这里附近的村民子孙凋零,相继搬走,直到改革开放后不久,国家大兴建设,有一香港富商看中了这山,觉得风景秀美想修建度假山庄。
这山庄就是绿叶前身,听闻刚破土没几日接连出事,当地政1府对富商入资十分扶持,请了当时有名的风水师看过,风水师便说这山运势要改非一两日。
先是换名字香炉山,取自庙火烟气旺盛的意思,压一压这山的邪气。二是修路,盘山路修时按照大师算的阵眼修建,绕了长长一条,来回盘旋,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条酣睡的巨龙,而龙头就在富商买下的山庄处。
改名字容易,修路就难了。香炉山名气也不大,当地政府就算是为了富商也不会花几个亿去修路,因此就只改了名字,听闻香港富商最终将地皮又给卖了。
又过了几年,不知道怎么的政府就想通修这条路了。
“........也有人说是外地接受这个庄子的人投了一大部分钱。”司机嘴里介绍着,本意是想吓跑这些去山里找死的人,“大师都说了起码三十多年,现在不过十来年,这运道就差了一些,白天还好,一到晚上根本没人敢上山的,就这庄子看起来也阴森森的,听说入手买了的人从来没来过。”
司机见三人说不动,下了副猛药,“这庄子盖的这么大,又没人看守,镇上就有些二流子想上来发一笔钱,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了?”顾璋枝跟听别人家八卦一样问。
司机说了半天终于有搭腔的,立马说:“这些人晚上到了庄子,听说摆件装饰都是好东西,结果抱着东西就打转转,走了一晚都出不去,最后有人乖乖将东西放回原位,立刻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是在庄子大门口,浑身光溜溜的,大门紧关着,吓得几个屁滚尿流,之后再也没人敢来了。”
这件事闹得整个镇子都知道,七八个小流氓光着屁股走了一天的山路才到镇上,自此后是洗心革面再也不敢偷鸡摸狗了。
“这山真的邪乎。”司机见劝不动,叹了口气认命往前开,“路灯又坏了?”
刚上山两边还有路灯,越往上路灯全都暗了,漆黑一片,两边风景快速倒退,张小僵微微蹙着眉,“调头。”
“师傅咱不是说好去庄子上么!”顾璋枝急了。
程北敬看了眼时间,再看两边熟悉的景色,开口:“我们一直在这条路打转。”第三次见到路边突出的石头了。
司机握方向盘的手一软,车子打了个滑,差点撞墙,不由吓得一身冷汗。
“调头。”张小僵从口袋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精致古朴的梳妆镜,镜面对准山路,程北敬在旁边只见镜子里一团黑漆漆的雾气笼罩根本看不清前路,但张小僵气定神闲,指着前路。
司机想说调头就是下山,但他一想下山也好,脚下给了油门加快了速度。
他们在路上浪费了一段时间,又过了一个小时,终于隐约看到山庄建筑,司机看到时吓得脸都发白了,明明是一路向下的怎么就到了山上?
“啊!”司机看到前面远处又道白色影子,“鬼。”
“冲过去。”张小僵淡定说着,两颗虎牙在黑夜中散发着锋利的冷光,司机不疑有他,脚下加快车子从鬼影冲了过去,透过后车镜,站在原地的鬼幽幽的对上了他的眼,冲他笑了下。
司机浑身打冷颤,结结巴巴说:“鬼、鬼。”
“到了。”
司机已经吓懵了,等他回过神车子已经停在绿野山庄大门外了,而他的脚还踩在油门上,车子不可能会停下,顿时看向车里三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不像人,颤颤巍巍说:“你们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又没打算吃你。”张小僵很认真的点评,“你太老,又丑。”
司机感激涕零,终于觉得长得丑是安全的。
顾璋枝要给钱,司机连忙摆手疯了一样发动车直接往下走,但走到一半想到路上女鬼又胆战心惊........
绿野山庄外,三人站在台阶下。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在黑夜中散发着幽幽的光泽,像是血色一般,门口挂着两只红色灯笼在风吹摇摆,照的人面色发暗。
此时顾璋枝心里也害怕起来,但想着小叔叔会危险还是上前推开了大门。
“别怕,它不会伤你的。”张小僵悠哉进了院子,冲顾璋枝说:“要想要你的性命,昨晚你就没有活路了。”
顾璋枝听了胆子就肥了,大摇大摆往进走,边走边喊:“小叔叔我来救你了,你快出来跟我回家。”
还是让鬼捉了顾璋枝吧,太吵了。
程北敬见小孩一脸嫌弃就觉得好笑,想戳小孩脸,不过一想到小孩炸毛就忍住了,一本正经说:“先过去看看。”
前面黑漆漆的传来顾璋枝声音:“师傅师娘快跟上。”
“谁是你师傅!”张小僵这会才想起来反驳,脚下跟上,嘴上说:“你别乱叫,我跟程北敬没什么关系。”
后面程北敬心口一刀,昨晚喝粥的时候可是叫他敬哥的。
从前院穿过中院雕塑,顾璋枝立在原地,“师傅后院灯没开。”
整个山庄都漆黑一片,隐约看到一丝光亮,张小僵望着后院某处,说:“去八宝楼。”
三人直穿后院小路,就看到顾璋枝曾说过的湖泊。湖泊修成了弯月型,缺的那部分正好镶进八宝楼的位置,八宝楼建在山坡上,是整个山庄地势最高的建筑,此刻内里幽幽散发着光影。
顾璋枝站在湖边,抓着脑袋问:“怎么过去?”
月亮湖细长,延伸两侧漆黑处,八宝楼在湖水最宽的正中间,两边没有桥链接,更别提什么船。
“绕过去?”程北敬道。
张小僵摇头,“有阵法,碰到了你们俩有危险。”他倒是能飞过去,但他能在这俩只普通人面前飞吗?!
不能。
“那师傅怎么办?”顾璋枝见八宝楼影子绰绰,就跟小叔叔掉进危险中似得,扯着嗓门大喊:“小叔叔、小叔叔。”
没有任何回音。
顾璋枝急了脱了外套要往里钻,被程北敬拉了回来,他皱着眉盯着毫无波澜的湖水,“危险。”
“整个山的阴煞气都聚在里面。”张小僵面对顾璋枝急吼吼的脸,撇了撇嘴,“给你们露一手。”
程北敬觉得小孩分明是想要嘚瑟的,于是很上道的露出期待表情,果然张小僵舔了下虎牙,兴致勃勃的撸着袖子从口袋掏出一张符纸。
巴掌大的符纸在张小僵手中翻转,很快一只小黄船就出现在张小僵白白嫩嫩掌心中。
顾璋枝纳闷:“师傅这船也太小了吧,还是纸的.......”
张小僵哼了声,指甲戳中指腹,红色的鲜血在船身汇流出奇怪的图案,完毕随手将小船抛向湖中,程北敬一直在看,只见小船慢慢沉浸在湖水中,片点不见痕迹。
程北敬挑了下眉,看向张小僵,果然见小孩眉宇藏着得意,就知道这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师傅我就说纸船怎么可能,又不是神仙。”顾璋枝挠着头,“不然我弄个桌子咱划过去——”
瞬间顾璋枝没了声音,他瞠目结舌望着湖面怪异的景象,刚刚陷进去的小纸船慢慢露出水面,一艘黄色巨大的小船!
“卧槽,这也太牛了吧。”顾璋枝看向张小僵的目光肃然起敬,要说以前就是嘴巴叫叫师傅,现在就是真心实意的佩服,这辈子一定要认师傅当师傅。
程北敬眼底也闪过诧异与震惊,世上还有这种手法?
“傻看着干什么,上。”张小僵笑嘻嘻的率先上了纸船。
程北敬紧跟其后,顾璋枝连忙过去,摸着船身,卧槽真的是纸。
等三人坐稳,张小僵拍了拍船头,黄色的小船像是活了一般,又稳又快的驶向八宝楼,顾璋枝好奇弯着腰,湖水是黑色的,底下翻滚湖面平静,他看了眼不敢再看了,像是底下随手有只手将他拉了下去。
渡过湖面,到了八宝楼,黑漆漆的小门紧闭。
“嘎吱——”
小门打开,里面探出个小脑袋。
顾璋枝一眼就认出这是昨晚冲他做鬼脸的小男孩,“你看见我叔叔了吗?”说完想起这男孩好像不是人,脚步悄咪咪挪到张小僵旁边。
“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快点滚。”小男孩沉着脸,双眼瞳孔黄的发亮,看的人渗的不行。
张小僵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他本来要回北京的,又没人给他委托,看了眼程北敬,程北敬笑了下,“我也是跟着过来好奇的。”
于是俩人看向顾璋枝,顾璋枝鼓着勇气,说:“把我小叔叔交出来我就走。”
“小鬼你自己人都分不清楚。”男孩阴测测的看向顾璋枝。
顾璋枝想说咱俩个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你是小鬼。
“它,百年成精的黄鼠狼。”张小僵淡淡捅刀。
顾璋枝:.......
程北敬想到柳苑冰箱里的那只血淋淋的鸡了,看来是这只黄鼠狼精的手段。
几人僵持不下,突然背后八宝楼传出一道低沉又缥缈的男声:“小黄,让他们进来。”
叫小黄的小男孩冷着脸狠狠地看向他们,却侧开了身,只是在张小僵经过时眼神闪烁了下。
八宝楼灯光昏暗,等他们进入,听到门啪的一声关了,一道黄影子从脑袋上蹿了过去,吓得顾璋枝嗷嗷叫,抬眼看去,墙角油灯架子上有只毛茸茸的黄鼠狼盯着他,露出一排小白牙。
“胆小鬼。”黄鼠狼说完又化成小男孩,冲顾璋枝做了个鬼脸,肉呼呼的脸,一笑还有两颗酒窝,笑眯眯说:“小哥哥我带你上去。”
顾璋枝打了个冷颤,侧头看向程北敬,“敬哥这小孩精分?”
“哼,不跟你玩啦。”小黄生气说完化成一只黄鼠狼快速往上蹿。
程北敬也不知道说什么,“走吧。”
到了二层又看到那只黄鼠狼,绿豆眼冒着精光幽幽的盯着他们,瞬间化成男孩,目光冷冽,“废物,走到这么慢。”
“你这样会被打,我告诉你。”张小僵就差撸袖子了。
小男孩缩了下脖子,刚阴沉沉的脸又变了,讨好笑道:“小哥哥别生气啦,小黄带你去见爸爸。”
面对精分小黄,张小僵只能生闷气,他才不跟小屁孩计较。
八宝楼九层,每层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们一路往上爬,越是往上寒气越重,到了第八层,顾璋枝冻得眉毛都结冰牙齿打颤,回头看师傅什么感觉都没有,就是敬哥也看上去还好。
“你们不冷吗?”顾璋枝打着颤说。
程北敬其实觉得冷,但没有到顾璋枝这么夸张地位,他还能忍受。
终于到了第九层,顾璋枝一眼就看到了小叔叔,立刻冲了过去,“小叔叔你没事吧?”他才发现小叔叔站在一口巨大的黑色棺材外,立刻停住了脚步,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小叔叔看他的目光太可怕了。
“希希别怪小枝,跟他没有关系。”
棺材里传来幽幽的男声,俞希立刻低头,他手扶着棺材,眼眶发红,泪一滴一滴掉在棺材上。
“钦野你还惯着他,都是他,要不是他你不会这样的。”
顾璋枝有些懵:“小叔叔你说什么呢,我们回家好不好?”
“别哭了,宝贝。”
男声刚落,一层红色雾气透出,及其淡薄连人形都没能化成,俞希吓着了,又急又气的说:“钦野你别出来,回去躺着,我不哭了,我求你快回去。”
红雾隐约透出个人形,只是虚幻的厉害,只有半身,看不清样貌,只听红雾说:“没用了,十九年了,宝贝,我好想摸摸你。”
俞希红着眼用脸去蹭红雾,但他一碰红雾消散,俞希再也忍不住了,“钦野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说好了会陪我到老的,钦野!”
红雾消散,房间沉寂。
顾璋枝从未见过这样崩溃伤心的小叔叔,这个红雾钦野对他一定很重要的。
“小叔叔——”
“你别叫我,你滚!”俞希擦干了泪,看向顾璋枝眼神冰冷,“如果不是你顽皮,钦野不会这样的。”
顾璋枝浑身发冷,想到了八岁那年掉进湖里有个叫钦野的救了他,小叔叔那时候气急败坏揍得他半个月下不来床,他喏喏的不知道说点什么。
一直从未出声的张小僵开口:“不关顾璋枝的事情,他身形魂魄具散,你想练僵?”摇了摇头,“方法对着,但你用错了东西。”
张小僵下巴指了下那口漆黑的棺材,“谁让你买这个的?”
俞希愣了下,顾璋枝已经顾不上小叔叔教训他,连忙说:“小叔叔,师傅很厉害的,他一定能帮你的。”
“我可没说。”张小僵小声嘀咕。
程北敬听见侧目,小孩嘴巴这么说面对俞希投过来的目光,还是老老实实说:“棺材料用错了,他躺了十几年只会越来越削弱,还有棺材盖打开。”
小黄鼠狼跳出来,“不能开,爸爸会坏掉的。”
“听我的还是听这小东西的,你自己看。”张小僵气哼哼说。
“叔叔听师傅的。”顾璋枝在俞希身边小声说。
张小僵最讨厌别人不信任他这一手,当下甩脸打算走,被程北敬一手拖了回来,哄道:“也让人家想清楚的。”
最重要的人生与死,一线之间,打开了就是赌,没打开俞希还可以骗自己那个男人会回来活着的。
“小黄,开。”俞希下了决定,反正他想好了钦野要是消失了,他也跟着一起好了,反正钦野的命是他害的。
小男孩叫了声:“爸爸!”又嘟着嘴看了眼张小僵,被张小僵殷红的瞳孔扫过打了个冷颤,连忙乖乖开了棺材,心里想这个哥哥身上的味道跟爸爸好像。
‘砰!’
沉重的棺材盖落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
张小僵嫌弃的扇着鼻子处的风,嘟囔说:“都闷成发霉的咸菜了。”他扫了眼俞希,见这人脸发白,不情不愿添了句,“又没说没得救,动不动就脸白要晕过去,你们人——真是麻烦。”
程北敬听到小孩嘀嘀咕咕的,听不清说什么,却觉得小声念念的小孩挺可爱的。
俞希一点也没介意味道,直接围了上去,张小僵和程北敬等味道散了差不多,才过去,程北敬看到棺材里的东西眼里闪过惊愕,“蛇?”
棺材中并不是人的尸骨,而是一条腐烂的巨型蟒蛇,盘旋着层层叠在一起,底下的已经发臭变黑,上面那段隐约能看出是条白色的蛇。
蛇头巨大,双眼闭着,但蛇眼底下一圈发红,红中隐约发污。
俞希想伸手碰。
“碰了就彻底化了。”张小僵提醒了句,俞希吓得手立刻缩了回去,抬头看向张小僵,“张大师说过这样养,钦野终有一天会活着的。”
“我二伯可没说用桃木夹心的棺材。”张小僵踢了脚棺材,转头问:“谁给你弄得这个?”
桃木属阳,专克阴邪之物。
俞希想到什么,脸顿时铁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