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的不明不白,楚徊心头蓦地浮起不详的浓云。
只见老人输入开启摧毁程序的密码,主机却并没有运行指令,而是蹦出了一个“是否取消一级加密并且进行公开”的选择框!
假如这份人造腺体文件一旦公开,那后果不堪设想,会有无数个像西利一样疯狂的人大量涌现,罪恶的地下基地或许会遍布各个不见天日的角落,也会有难以计数的受害者……
楚徊的瞳孔骤缩,心跳几乎瞬间停了,迅疾地伸手截住他的手腕,可是来不及了——
第四十四章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老人忽然爆起洪荒之力在楚徊之前按下了“公开”选项,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心愿,向后缓缓倒在了轮椅上,干裂的嘴唇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楚徊脑海中“嗡”的一声响。
还是不行了吗?他计划到这一步,还是输在最后、功亏一篑了吗?
“楚徊,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脚步,我们没有做到的事,总会有人替我完成,”老人的五官微微扭曲,流露出因为孤注一掷而格外疯狂的色彩,他喃喃道:“追求永恒的平等是一簇生生不息的火焰……”
——就在这时,老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场上情势急剧变换,楚徊浑身的毛孔都激灵了起来!
只见本来应该被公开的机密数据竟然顺利进入了摧毁程序,主机倏地亮起了红色警报,房间发出刺耳尖锐的声响,同时液晶屏幕上打出了一排来自过去文字:
“阿思,我临终前将人造腺体的研究发现都交付于你,望你能帮我永远保守住这个秘密,潘多拉的盒子可以存在,但是不应该被打开……”
“可当这段话出现在你的面前时,就注定你要让我失望了,人造腺体的技术尚未成熟,不应被公开于世。”
“愿你还没有酿成大错,回头不晚。”
——人造腺体的初代研究专家,老人的老师,在故去几十年后,于冥冥之中帮了楚徊最后一把。
摧毁进度条在转瞬之间就到了大半。
老人的嘴唇颤动起来,扑到了显示屏上,歇斯底里道:“不…不、不!”
即便冷静如楚徊在这种时候也是心跳猝然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冲,幸好结局依旧走上了他计划中的轨道。
他淡淡开口对老人道:“自作孽,不可活,二十年前,我的父亲和母亲因为你的欲望和野心而死去,我的爱人因为你的指使多次命悬一线,跟我分别三年……我的生离死别只能由你的鲜血祭奠。”
老人好似瞬间灯尽油枯,瞳孔晦暗,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彻底摧毁完毕”六个字,喉咙里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咯咯”声。
……没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造腺体了,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执念几乎占据了楚徊的前半生,所有恩怨终于得以在今天烟消云散,楚徊缓缓抽出滴血的长剑,转身回头的时候,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西利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跑了!
刚才楚徊的注意力都在人造腺体的文件上,那实在是一声毫无征兆的惊雷,让人不想注意都难,完全没有发现西利的小动作。
另外几个草包alpha都是tun以前的人,顶不了什么屁用,楚徊都忽视了的人他们当然也没有看见。
西利对gen的地形了如指掌,滑的跟泥鳅似的,想要抓住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楚徊心里还惦记着盛愿的伤,没时间大张旗鼓地追一个逃兵。
盛愿已经被医生接回医馆了,走出基地的路上,手下的人向楚徊请示gen要如何处理。
“直接炸了吧。”想了想,楚徊淡淡命令:“上面是废旧工厂,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将近黄昏的天色,金乌西垂,远处天边像烧红的火,红云翻涌连成一片,东区的某个角落忽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乌黑的气流冲天而起,方圆千里的地皮都在微微颤动——
结束了一场绵延几十年的罪恶。
“他的情况怎么样?”
医馆内,盛愿静静地躺在床上,乌黑的长睫落在下眼皮,面色苍白昏睡不醒。
“没有外伤,但是皮下血管因为过于强烈的电流出现了崩裂现象,有一点皮下出血,还有个别软组织损伤。”医生道,“总体来说没有要命的大事,休息两天就好了,毕竟是三级alpha呢。”
楚徊坐在床边握着盛愿的手,摩挲着他的指骨,盛愿虽然成天打打杀杀的,但是手上却意外没有茧子,比人家精心保养的都细皮——以后这双好看白皙的手终于可以不用染上任何血腥,能只给他一个人弹琴了。
楚徊抬起他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抬起眼的时候,对上了盛愿深黑温柔的眼睛。
盛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轻声地问:“……都结束了吗?”
“嗯,都结束了。”楚徊微笑说:“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第四十五章正文完。
盛愿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深黑的眼中浮起微微的笑意,他抬起手,用苍白的手指轻轻捧了一下楚徊的脸——都结束了,不会再有刀尖舔血的惊心动魄,他们以后就能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长相厮守,真的能跟他白头到老了。
其实四年时光回头望去,盛愿原本不必走上这条漫漫长路,大可以带着楚徊远走高飞,后续gen怎么发展,都不关他的事了。
可盛愿的性格注定了他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地袖手旁观。
盛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不管经历怎样不见天日的黑暗,都不能改变他的完美与善良,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救赎,生而渴望自由,总有一天能从深渊爬出去,只是道阻且长。
而楚徊是世界早来的光,是愿意穿过黑暗拥抱他的温柔,是他踽踽独行的路上寸步不离的伴影。
如临深渊,谁都没有后悔过。
楚徊顺势低下头,脸颊贴着盛愿略微冰凉干燥的掌心,目光柔和地轻声说:“文件已经彻底粉碎,gen的人员大都处理了,不过西利趁我没有注意,在我眼皮底下跑了,现在还没有他的消息。”
至于作恶多端的西利,他肯定没有那个胆子再回到东区,楚徊在这个区域对他进行了“封杀”,只要他胆敢露出一个头,就必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没有了人造腺体的西利就是一个战五渣的光杆司令,也干不了什么坏事,楚徊不介意慢慢对付他。
盛愿却并不怎么在意西利的死活,目光打量楚徊一圈,询问道:“你没有受伤吧?”
楚徊低声回答说:“我没事。你昏迷了几个小时,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盛愿的恢复能力很强悍,现在身体已经感觉不到哪里痛了,他摇摇头:“我很好,别担心。”
楚徊安静地凝望着他。
他们的目光对视,两人的信息素无声勾缠在一起,檀墨香四逸,好闻极了,空气中涌动着一股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盛愿沉默片刻,又眨了眨眼:“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是啊,”楚徊大言不惭地说,那向来锋利的单眼皮微微一弯,轻笑道:“我骑着白马来接我的王子回家了。”
不过这“白马”可能有点黑,因为盛愿的“坐骑”是纯黑款的,楚徊自己又没车,只能冒充个从非洲偷渡回来的“白马王子”了。
盛愿并不在意他骑白马还是黑马,在身体没有大碍之后,就跟着楚徊回家了。
虽然这两个人已经互换腺体一段时间了,但是白痴雪狼再次蒙了个圈,瞅瞅这个,眼熟,闻闻那个,味道很熟,于是雪狼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在两人的脚边来回乱窜,嗷嗷的穷叫唤。
这四年来,盛愿想过当一切颠沛流离都结束,他跟楚徊该如何相处,但是这一天真的来临,他的心里却格外平静,没有什么起伏波澜,好像他们已经走过千万年,未来还能再走上千万年。
他一如既往地进了厨房,想简单做个晚饭,楚徊却不由分说把他赶了出去,让他到卧室去休息,然后煮了两包香喷喷的泡面,端到了盛愿跟前。
楚徊在厨艺方面的技能点,十年如一日地没有一丝长进,泡面倒是越来越好吃了。
盛愿一个刚出院的病号,被迫吃了一顿毫无营养的方便面,顿时有些啼笑皆非。
楚徊在他眼前转来转去,止不住问东问西,很在意他的身体状况,但是盛愿总觉得楚徊好像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于是拉住他的手腕,抬眼望着他:“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