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东篱将旧衣服裁成布条,叠成方方正正的小布墩子,避开狗熊做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又将小衣脱掉,团起来扔在脚下。这些衣料被血污了,沈东篱打算丢弃掉。
没有小衣真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沈东篱换上短裤,套上了道袍,这道袍乃是灰白暗织云锦袍,相当舒适。
沈东篱不由想到,这恐怕是很久之前某位世家弟子留下的。可为何要给这狗熊呢?难道是这老狗熊强行剥下来的?
沈东篱仔细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汗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既然换了道袍,那自然是要挽起长发,沈东篱到洞窟外砍了一段树枝,又蹲在地上对着月光将那枝条精雕细刻,其实也就是削的稍微平整些,好当做发簪。
她平日里不爱用簪,只是任由长发披下,再随意的用绳捆上两圈便作罢。
可若是穿起这一身道袍却不簪个发髻,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沈东篱左手按住软剑的剑锋,慢慢的将毛糙的地方削平。
当沈东篱换好衣服盘起头发再出现在老狗熊面前时,它竟然愣了几秒,仿佛看不出来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这气质相差的实在是有些大,之前沈东篱就像是某个灵矿山下捡垃圾的小工,长长的头发有些毛糙,将大半张脸挡住,又扎了头带,实在是难以判断雌雄。好了,道袍加身,全然是个清新俊逸的小道士。狗熊一时间仿佛时光轮转,回到了很多年前。
沈东篱又随意的裁了布条蒙在眼睛上,她得想想办法遮掩自己这么明显的特征。山门中的修士五一不是耳聪目明,之前她头发蓬散倒也能理解成颓废风,如今一番拾掇,这布条就显得格外的显眼。
以后出门必须得带上十几顶斗笠之类的。沈东篱一时间也未曾想到什么好办法,然而她的眼睛太过诡异,不能被他人发现。
老狗熊走到沈东篱身旁,用尖锐的爪子在地面上划出了几个字,然而沈东篱却辨认起来相当困难。长生界的文字本就与九幽不同,沈东篱连九幽话都是现学的,对于这古文却是爱莫能辩。
若是红叶在的话倒是有可能认出来。活得岁月久了,总是会不经意的知道更多的事情,这仿佛是每个世界的定理。沈东篱示意到:“你就画画儿好了,你莫不是想要我去那密林?”
老狗熊一脸严肃的开始鼓掌。是的没错,阿宝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刚刚为何不从溪边直接走,非要回洞窟一躺呢。老狗熊从背后摸出了一罐澄黄色的粘稠液体来,沈东篱一看,可不是蜂蜜。
难道它想要请自己吃蜂蜜?沈东篱疑惑,但是却觉得这理由有些不靠谱。果不其然,老狗熊义正言辞的对沈东篱伸出了大掌,防止沈东篱偷吃。
沈东篱被这番举动逗笑了,这毛色花白的老狗熊竟然也有这样的小动作,平添了几分可爱。
虽然彼此之间交流困难,然而直到目前为止,沈东篱都没有想过要与它定下什么所谓契约,去留天定,各有前程。
这狗熊不像走兽灵宠,与红叶拥有一种奇异的气质,沈东篱说不明白。就连灵气都十分眷顾狗熊,沈东篱发现这狗熊所在之处灵气总是会浓郁上一阵。想必也是有天道眷顾着。
老狗熊用尖锐锋利的爪子在地面上画出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又画了山洞,以及河流,还有许多奇怪的表示,沈东篱记了下来,看来这几处须得谨慎小心。
事不宜迟,沈东篱收拾好了自己,又准备了几张目前她能拿得出手的符箓,以防不测。按照这狗熊所画的图的意思,它所在的山窟的后面,又一条小路通往密林的深处,然而为何要带上一罐蜂蜜呢?
只见老狗熊熟练的单手抱住蜂蜜罐,另一只手抓住粗壮的藤蔓便向山下探去。沈东篱见状帮它接过蜜罐,御剑飞下断崖。
这断崖十分陡峭,断面又十分平整,若是说是用刀剑砍出的也有人相信。沈东篱抚过这断崖上的裂痕,隐约感受到了淡淡的剑意。
为何这岩石上有这样的剑意?凌厉,绝望,背水一战,视死而归。
也只有这样的剑意,才能够忍受这么多年的罡风,倔强的在岩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沈东篱叹服。
她前世并不是剑修,故而对于剑修了解不多。只听闻老派的剑修会在每天早晨与山崖上与清风一同起舞,迎着朝阳感受天地万物。除却手中的一柄剑外,绝无旁路歪路。
剑修就是直,就是正,就是天道。
沈东篱前世未曾习得剑修,恐怕这一世也难入剑修途。她做不到那边磊落坦荡,做不到光风霁月浩气汤汤。
这剑意虽好,修士们却是各有缘法。沈东篱用指间拂过这淡淡的剑意与情绪,将这一切置之脑后。
阿宝见沈东篱如此迅速的从剑意中走出,心中也是佩服。
他见识过的修士很多,但凡到此处来的五一不以为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机缘,坐而面壁一坐十日者不乏其人。
这女修定然是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之辈。阿宝心中判定。练气期的修士能够想通舍得道理的又有几人?看到机缘便想紧紧握于掌中,犹如饕鬄一般永不满足。
阿宝从藤蔓上跳下,溅起水花。断崖下乃是一片充满积水的洼地,沈东篱只得重新坐上了老狗熊的背上。
老狗熊的掌十分宽大,能够在这洼地中快速走动。若是沈东篱自己走路,只怕是没走两步便陷了进去,沾上两脚污泥事小,走出不来那可得魂断于此了。
虽是深夜,这路却是越走越明亮,沈东篱心中犹疑,这光莫非是夜明珠?可是要照亮如此之广,那所需要的夜明珠数量,与这小小的练气期秘境并不相匹配。
走到光与暗的分界处之时,沈东篱分明看到了阵法的痕迹。老狗熊停下了脚步,从沈东篱手上接过蜜罐,在崖壁上涂抹上了厚厚的蜂蜜,一时间香味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