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芸香过来了,慕迟就吩咐逸轩居上下精心准备了一桌席面,他亲自盯着小厨房做的。
小厨房的人看到自家爷站在旁边看着,做起事来不免有些不自在,有个年纪小的厨娘,还吓得打碎了碗,被宋嬷嬷训斥了几句,慕迟就让人下去歇着了。
这倒出乎了大家的意料,爷对这顿午膳显然十分在意,小厨娘出了这般的差错,按照人的一般想法,肯定是会被爷训斥后逐出逸轩居的,却没想到爷会这么好说话。
看爷的样子,好像只是想看着她们做罢了,并没指手画脚的意思,厨娘们也就心安下来了,可心里却忍不住想,那妇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值得爷这么热情相待呢?
亲自盯着她们做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青松却一副了然地样子,装模作样地在厨房里指挥,这顿饭可是爷拿来讨好未来丈母娘的,能不做得细致些吗?
他对着厨娘道:“沈夫人不喜欢八角、芥末,你们放作料的时候记得别放这两样。还有,她吃得比较清淡,爆炒牛肚就不要上了,她喜欢吃软一些的饭,你们做饭的时候,多下点水……”
厨娘们都一一称是,半句话也不敢反驳,埋头就苦干起来。
等指挥完了厨娘,他才走到靠着门板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慕迟身边,轻声说:“爷,厨房油烟味重,您就先回房里吧,这里由我看着,出不了什么事的。”
爷的那点心思,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他笑着道:“我一定把午膳准备的妥妥当当,不让爷在沈夫人面前落了面子。”
话音刚落,就惹了慕迟一计冷眼,青松连忙缩了缩脖子,“是让宁姑娘在沈夫人面前有光……”
慕迟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跟青松说:“仔细看着,别出了什么差错,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青松自然知道他是在说笑,嬉皮笑脸说:“好咧,如果做的不好,青松就把脑袋摘下来给爷当球踢。这儿油烟味冲着,爷,您就回房歇着吧。”
慕迟瞥了他一眼,这才抬步回了房里。
其实他也没要在厨房守着,只是觉得他不做点什么,有些说不过去……
她们三母女在房里谈话,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往她们面前凑的,端茶递水自有如锦和一帮小丫鬟,也用不着他刻意去献殷勤,反而落了下层……搞得他有多急切似得。
回了房,坐在罗汉床上拿了本书来看,却发现怎么也看不下去。
也不知道沈大娘会跟清浅说些什么……她怕是看出他的心思了吧,他刚刚分明看到了她眼里那抹黯淡,是不同意?
他又觉得不太可能,沈大娘是看着他长大的,待他也如亲生儿女一般,他如果想娶清浅,她没有理由不同意吧?知根知底的,总比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好吧?
可她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他,好像在质问他似得……难得是在怀疑他的身份。
她是在如锦上前给她行礼的时候才转过头来看他的,如锦容貌上佳,通身气质不凡,却甘愿在他身边做一个侍女,任凭是谁见了,都会怀疑的吧?
慕迟觉得有些头疼,心神不宁地揉了揉太阳穴,门外却忽然有人来报,“容娘回来了!”
慕迟连忙敛了烦躁不安的心绪,站起身去见容娘。
未等慕迟出去,容娘却已掀了帘子进门,对着他就是一福,“少爷,容娘回来晚了。”
她是慕迟的乳娘,自幼跟在他身边伺候,父母过世以后,她就是慕迟唯一尊敬的人,和她的感情自然与旁人不同。
未等容娘福下身,慕迟就已伸手把她搀扶起来了,“嬷嬷不要多礼,回来就好。”
让人送了茶进来,他和容娘面对面坐在罗汉床上。
容娘见到慕迟,眼眶就有些湿润了,“我听说少爷回了这里,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少爷这些天过的好吗?朝堂上的那些人可有为难你?”
慕迟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暂时还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倒是嬷嬷,这次回家事情还顺利吗?”
容娘松了口气,就笑着说:“事情很顺利,我儿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府衙的人也说过,不会再追究他的责任了,这还要多谢少爷把玉牌给我,我才能这么顺利的把他从牢里救出来。”
说着就要给慕迟下跪,慕迟地扶住了她,“事情解决了就好,嬷嬷也不要跟我客气,您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没什么回报你的,现在能帮到你,我也是很开心的。”
容娘对他尽心尽责,从未求过他什么,这次若不是涉及到官府,她也不会求到他面前的。
何况还是她儿子确实犯了错的情况下……她也是走投无路了。
容娘却坚持要给他跪下,“这次若不是爷,我儿子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他做的那些事,官府都是有确凿的证据了的,若是看在爷的面子上,不管我说什么,他们也是不肯放人的。为了他的事,还给爷造成了隐患,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少爷原本是已经被皇上贬嫡了,本来玉牌是早已收回了的,为了她,却要再次拿出来示人,显然是说皇上并没废除他景王身份的意思,这事原本知道的人就不多,被她这么一来,势必会传回朝堂了。
慕迟却觉得没什么,他都已经在宫里行走了,自然就没隐瞒身份的必要了,但慕迟也知道容娘凡事都为他着想,他不在乎,容娘却不可能不在乎的。
他再阻止她也是没有用的,便收回手,任由容娘给他磕头。
容娘足足给他磕了三个响头,才肯作罢。
等容娘在杌子上坐了下来,就问慕迟:“我似乎看到茉儿在逸轩居,她们也来了盛阳吗?厨房忙里忙外的,是要办什么喜宴吗?”
逸轩居向来只有慕迟这么个正经主子,他除了青松外,平时也不大需要人伺候,所以逸轩居里的一通下人,都是极其悠闲的,那曾有过这般忙里忙外的情形,所以容娘不免多问了几句。
容娘回乡有一段时间了,这里的事她不知道也不奇怪,慕迟笑了笑,道:“浅浅来盛阳有一段时间了,她在这里也无亲无故的,只认识我,我就让她住在逸轩居了,反正逸轩居空闲的院子也多,多她一个也不妨碍。”
说到这,慕容的脸色忽然又黯淡了下去,似有些无奈道:“不过,她很快就要搬出去了,她在西街文人胡同新买了座三进的院子,已经清扫好了,估摸着不久就会搬过去了。”
慕迟的心思容娘也是看在眼里的,不过容娘觉得,爷这么优秀,应该有更好的女子来配……清浅虽然性子人品都好,可是她的身份到底低了些,身世也有些不清不楚的,万一是什么罪臣或者叛党的女儿,那就不好了。
沈娘从来也不肯说起她爹娘,只怕不是什么清白的人家……
爷身为当朝唯一一个异姓王,门风忠烈,父母皆为我朝立过大功,皇上的江山,有一半是老爷为他打下的,无奈好人命不长,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奸臣的算计,死于剿匪路上,留下了还未满周岁的爷。
皇上感念老爷功德,这才封少爷为景王,想留在身边教养的……可是眼红的人太多,爷才八岁,就有好几次差点性命不保了。
若不是太傅想出假意贬谪的法子,把爷送到了民间,只怕爷都活不到今日了。
如今好不容易长大了,皇上却又要把他往那尔虞我诈的官场上推……还喜欢上一个和他门不当户不对的女子。
就算她们同意,皇上那里也未必会应允……皇上早就有意把安宁公主许配给他了,只是爷一直以各种理由拒绝着,这会儿安宁公主也到了适婚的年龄,爷只怕很难推掉了。
容娘叹了口气,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宁姑娘住在逸轩居也好,她从小跟您就玩得来,您多帮帮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住着难免拘谨些,早些搬出去也是好的,少爷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清浅向来机灵,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
她笑了笑,又说:“不过,盛阳的宅子可不便宜,清浅又是个姑娘家,可能一时之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这点爷倒是可以帮帮她的。”
容娘很久没在慕迟身边,自然是不知道清浅在盛阳开了酒楼的事,所以她理所当然的以为她即便在盛阳买了房子,也不可能是多贵的,应该就是将将能住下她们一家,五六百两就能买到一进小院落。
这五六百两对于并不富裕的林家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够她们吃穿好几年的。但对爷不过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她不喜欢爷再跟那个清浅纠缠不清,却也知道,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说断就能断掉的,与其让她留在这里当然是搬出去比较好。
但她也十分了解爷的性子,他既然出手帮了人家,肯定是会帮到底的……与其让爷事无巨细地帮着她,再跟她纠缠不清,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