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卿本不想多说,可见南宫司音面色凝重,坐立不安的焦急模样。心中微暖时又颇为好笑,她道:“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照照,你可知你现在的这般模样,真真像极了要上战场一般。”
南宫司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佯装恼怒道:“我正为你忧心,你倒好,反倒戏弄于我。”
容卿笑着打趣道:“呵呵,那我岂不是还要谢谢你。”
“你且别贫了。”南宫司音忧心忡忡:“‘广陵散’是新曲,梅夫子也才堪堪弹奏过两次罢了,你抽到这曲目该如何是好呀?!”
“好了好了。”容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就莫要担心了,这曲子我早前便习过,姑且能糊弄过去。”
这倒是真话,于容卿而言,她生来便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自幼才智大开,琴棋书画向来不在话下。
何况“广陵散”作为流传千古的绝响古曲之一,很早以前容卿便在诸葛婉儿的指导下习过此曲。
听到容卿说先前练习过“广陵散”,南宫司音长“嘘”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
南宫司音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自嘲道:“是了,容卿你又不像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区区‘广陵散’自当不在话下,反倒是我庸人自扰了。”
南宫司音这低落模样惹得容卿心疼不已,女子哪有不疼惜自己的道理,谁又真心愿意让玉指芊芊变得粗糙生茧呢?
见南宫司音低落至此,容卿心中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世间之人千千万,各人自有各人的长处,司音你骑射高超,女子中少有人及,便是许些男子恐也不如你。我若不是身体羸弱,当也会同你一般策马扬鞭,手持刀枪剑戟,上阵杀敌,势做一方女将军。司音现在拥有的正是我羡慕的、渴望的。所以司音莫要妄自菲薄,须知琴棋书画并不能决定女子的一生。”
容卿鲜少说一长串话,说完便觉得口舌泛干,遂端起茶盏浅酌了一小口。
殊不知自己一番话令南宫司音心潮澎湃。
“你真这样认为吗?”南宫司音瞪大眼眸,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掩盖不了的激动,不待容卿回答自个儿便又出声道:“我也可以上阵杀敌,成为女将军吗?容卿你也想习骑马射箭真的是真的吗?”
不怨南宫司音这般激动,燕国自古推崇文学,武学向来不受太多重视。若不是为了保护深陷镇远侯府的冯文,即便南宫司音真心喜武怕也不敢抛去世俗去沾染刀枪剑戟。
容卿的一番话,无疑是给南宫司音树立了一个远大的理想,女子喜武不喜文如何?天下之大,人各有志!你论琴棋书画,我便上阵杀敌,闯荡四方!
“只要你想让它变成真的,它就是真的。”容卿勾唇一笑,再一次笃定道:“只要司音不放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成为燕国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
此时容卿并不知自己一语成谶,未来某一日南宫司音当真身披铠甲宝衣、骑宝马持剑戟,统领一方将士。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对!我一定不能放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南宫司音激动的攥紧拳头,又问容卿:“既然容卿也想习骑射,不如我来教你吧?”
瞧着南宫司音因为兴奋有些发红的小脸,容卿实在不忍看她失望,微微点头道:“那便先行谢过司音了。”
“一言为定!”南宫司音霎时眼笑眉飞,连连点头。
集考场上,学子们唯一不显弯弯绕绕的考核便只有“琴”了。曲目限定,由不得自主选择。是以琴音一出,是好是坏立马便见分晓。所以比起其它三艺的暗自较量,琴艺的较量反倒摆在了明处。又因为多数人会或许会抽到同样的曲目,所以多一个人便也多一个对手。
此时抽到自己擅长曲目的学子,早已喜不自禁,毕竟明伦堂内正坐着一众王爷公主和朝中贵胄,无论是为了向倾慕之人诉请;还是为了今后仕途之路平坦。不容置疑的是——谁都希望在考核上一鸣惊人、大出风头。
所有学子都抽到了自己将要弹奏的曲目,负责监考的夫子已拿着记录曲目的薄子站到中间。
恰如欧阳月所言:“宏宇书院的集考向来只论文武,不讲男女。”是以此次集考并不像内院的正统考核一般,分作男子组和女子组。
所以考核的“琴棋书画”四艺,无论是抚琴还是斗棋亦或是接下来的书画,都免不了会遇到男女同组同斗的情况。
宏宇书院的学子,既有达官显贵也有清贫布衣。一些州县的高门贵户因瞧不起这些布衣,并未将府中公子小姐送来书院授学,而是自个儿请了有名望的先生去府上。再者,能入宏宇书院的寻常子弟毕竟屈指可数,宏宇书院每年的费用并不低,入了内院要缴的银子还会更多,寻常百姓家一日三餐都是难事,谁还会有这些个闲钱。是以今日参加集考的学子,拢共只有七十三人。
琴曲有八,“高山流水”、“广陵散”、“平沙落雁”、“凤求凰”、“梅花三弄”、“渔中曲”、“秋日葵”和“阳关三叠”。
抽到“高山流水”的有十六人,抽到“广陵散”的只有六人,“平沙落雁”十人,“凤求凰”十二人,“渔中曲”和“秋日葵”各八人,剩下十三人则抽到了“阳关三叠”。外院教习琴艺的梅夫子是个琴痴,由她同欧阳月及监考夫子评判众学子的琴技。
监考夫子朗声将众学子的分组报出:抚“高山流水”的十六人分作四组,每组四人同时抚琴;抚“广陵散”的三人为一组:“平沙落雁”五人分作两组;“渔中曲”和“秋日葵”四人为一组;“阳关三叠”单独一组五人,其余四人;“凤求凰”也是四人一组。
琴艺考核,女子总是比男子多些雀跃,女儿家总是喜欢这些能吟风咏月,彰显女子气质的东西。
容卿倒不在意这些,前世风花雪月的东西她看得太多太多,重来一世她再无前世懵懂心思,琴虽好,却到底不是她所爱。
“哀栽哀栽!我怎会这般不走运,竟抽到这广陵散了。”有女子小声怨怼自己的不幸。
容卿闻声望去,正是同她一组的镇北大将军之女叶知秋,也是十足十继承了自家将军爹爹的品行,喜武不喜文,此刻抓耳挠腮的模样倒和南宫司音有些相像。
倒也怨不得叶知秋会如此失望,“广陵散”乃是考核曲目中最是生疏的一曲,多数人都幸运避过它抽到其余二曲,偏偏她却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