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5章万事小心
文茵见到他归来，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施施然行了个礼：“给父亲请安。”
风先生有些意外她主动找来，温和地问道：“找为父有事么？”
文茵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了口：“府里的都在传，你杖杀了夫人的贴身丫鬟，为什么？”
风先生笑道：“这府里的人，舌/头都这么长么？”
文茵道：“你别怪他们，他们平日没有这么多话，而是一向温和的你忽然变成这样，大家有些意外。”
风先生淡声道：“我何时温和过？看来，这府里的人都不懂我。”
文茵咬了咬唇，继续道：“你别顾左而言他，我问的是，为什么？”
风先生如实道：“两个小丫头乱嚼舌根，触及我的逆鳞，自然要受惩罚。”
文茵挑眉：“谈话内容与夫人有关？”
风先生诧异：“你怎知的？”
去往山涧取水，一个来回至少需要在身上洒七八次驱虫药水，否则一旦被阳光烤干，苍蝇便会围涌过来。
小黑和小红挤在角落里。
文茵沉默了许久，最后摇头：“没有，她到临终那一刻，也依旧挂念着您，祝福着您，对您有怨言的，从来都是我。”
陆明瑜叫住想要再次去打水的长孙焘：“昭华，别去了，没用的。”
一连串的问题，文茵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
文茵沉默良久，才道：“在知道她是我表妹之前，我一直都很恨她，但现在，恨不起来了，毕竟她是我娘的亲侄女，而她母亲是我娘的亲妹妹。”
风先生面露沉痛：“到底是我没本事，护不住她。空许了她很多承诺，到头来一个也没有兑现。”
陆明瑜看着即将见底的瓶子，无奈道：“驱虫药就要用完了，如果没有驱虫药，我们走不到山涧，便会成为苍蝇的腹中餐。”
最后，她眼眶微红，含泪摇了摇头，哽咽道：“都很好，父亲莫要挂怀。”
还有那驱虫药散去后，逡巡在帐篷附近蠢/蠢欲动的苍蝇。
风先生道：“为父问的是，抛开这一切，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长孙焘道：“凉水能使他们好受些，总得要给他们降温的。”
毕竟，父亲是个足智多谋，且运筹帷幄的男人，就算遇到了困难，相信一切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为父没做过父亲，不知道怎么才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你担待着些，我会努力的。”
风先生又问：“我昨夜梦到你母亲了，她很恨我。想必在她离世的时候，对我也有诸多怨言吧？”
文茵抿着唇，眼泪却掉了下来。
他们面临的困难，远不止疫病。
“文茵。”风先生叫住了她，见她回眸，柔声道，“既然在关心别人，又这么别扭作甚？不过你的好意为父感受到了，如果没事的话，与为父说说话可好？”
幻境里。
而在这短短的时间，除了陆明瑜与长孙焘外，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感染上疫病。
原本泛滥山脚的洪水逐渐干涸，稀烂的土地开始龟裂，升起阵阵淡淡的白气，将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种诡异的热浪中。
这种带着腐臭味的热，让人难以忍受，更别说在大雨中侥幸生存的动物。
文茵冷声：“既然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我还以为父亲怎么了，没事就好，我走了。”
风先生若有所思：“她应该不需要吧，都给你。”
风先生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最后，他柔声道：“陛下赏了许多番邦进宫的玩意儿，我让人都给拿去你屋里了，快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风先生喃喃道：“你也觉得我不对劲么？看来，是真的受影响了。”
文茵眉头紧皱：“父亲，这不是你。”
她哭了许久，最后才擦去眼泪，认真地道：“我想，她不会怪您的，你们的相爱，本就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一场错误。”
只要被苍蝇盯上，转瞬间便会成为苍蝇的腹中餐，亦或是养育虫卵的温床。
真是奇了怪了，今日是怎么了？
父亲似乎与往常不一样，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风先生没有再说话。
文茵疑惑地望着风先生，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陆明瑜与长孙焘一遍一遍地从山涧打来泉水为他们退烧，然而高温很快便将清凉的水烤热，使得那水的效用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倒让夫妻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中午仿佛不会过去，太阳已经连续炙烤着大地数十个时辰。
被风先生拆穿，文茵有些难为情，却还是点了点头，走过来与风先生并排。
这样的沉默，使得文茵疑惑起来：“父亲，您怎么了？看起来很不对劲。”
他们高烧不退，浑身长满可怖的褥疮，蜷缩在用火浣布随意搭成的简陋帐篷内，陷入昏睡之中。
风先生默然半响，又问：“你认为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风先生叹了口气：“这些事情，我早就想做了，但又怕做得不好惹你讨厌，你我是父女，你若有什么事，都可以让为父知晓。”
的确，他们没有成为一堆白骨，靠的是那一瓶驱虫粉末。
炽/热的阳光将它们逼到稍微阴凉一些的林子底下，而那里正是食人苍蝇的栖息地。
现在帐篷尚且安全，全因放在四个角落的驱虫药。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父亲，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也一定能解决。
文茵只是点头：“嗯。”
“造就悲剧的，不是风瑕，不是您，而是这无情的世道。但是我想告诉您，娘亲很善良，一定希望您好。”
风先生颔首：“的确如此。”
文茵很是诧异：“不给夫人留点？”
这样的地方，就像是人间炼狱。
文茵诚恳地道：“是个傻子吧！对谁都很好，虽然有小心机，但却不坏。”
可总有弹尽粮绝的时候。
文茵轻嗤一声：“这个世上，能动摇你心的，除了夫人还有谁？”
风先生问她：“最近都在做什么？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有没有什么缺的？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心情怎么样？有不顺心或者开心的事么？”
但这样一大罐驱虫药兑的水太多了，抹在身上却没有多大用处。
长孙焘道：“我再去一次，总得多取一些水过来，有备无患。”
“好，那你等等。”陆明瑜兑了一瓶驱虫水，放到长孙焘手中，“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