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宁默了默:【没什么要求……也不用太专业的相机,拍清楚一点就好,谢谢你tvt】
那头没有回复。
她猜测,他应该是去找回执单了。
然而棠宁坐在原地很有耐心地等了几分钟,没等来图片,只等到蒋林野一条消息:【怎么突然要找这个?】
说来话长,她问他:【你方便语音吗?】
蒋林野:【嗯。】
“就是今天在片场,我的猫不是跟傅采采的小布偶打了一架嘛……晚上她发了条微博,说小布偶伤得很重。”棠宁直接给他打了个电话,“不过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拿到小布偶的体检报告才发现,傅采采竟然给它喂了安眠药。安眠药哎,你说这人是不是神经病……”
“棠宁。”蒋林野突然发声,打断她,“你嗓子怎么了?”
棠宁一愣:“嗓子?”
“你吃辣椒了。”几乎下一瞬,蒋林野就做出判断。他声音下沉,显得有些冷,“而且不是一点点,很多。烧烤还是红油火锅?”
棠宁心虚地摸摸鼻子:“都没有。”
“你是不是在摸鼻子?说谎鼻子会变长。”
“……”
棠宁沉默三秒。
他太了解她了。
但这不奇怪,任谁跟她一起生活五年,都会对她这么熟悉的。
“你不要转移话题……”棠宁选择幼稚的逃避法,“回执单还在吗?如果没找到的话也没关系……”
“找是找到了。”蒋林野坐在灯下,盯着桌上的回执单看,“但是拿到回执单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发微博啊。”
“嗯,然后他们就会说,棠宁的猫确实是故意欺负傅采采,她心虚了,所以主动带布偶去医院。”
棠宁默了默:“我这里还有宠物医院的体检报告。”
“嗯,那更好了,他们又多了好几个切入点,请问棠宁是怎么拿到体检报告的?哇怎么就这么巧,傅采采竟然刚好给猫喂了安眠药,又刚好被棠宁发现?”
棠宁语塞:“……我就说他们都是草履虫。”
“那你跟草履虫较什么真?不如现在关掉微博,洗个澡早点睡。”蒋林野放下回执单,站起身,“把问题交给别人去处理,少自己瞎搞。”
他话音落下,那边半晌没有说话。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蒋林野停顿一会儿,突然有些狼狈地反应过来:“棠宁,我没有别的意思……”
“蒋林野。”棠宁不是很懂,“你为什么老是怼我呢?”
“我……”前夫无语凝噎。
不知怎么,他突然想起tj创立初期。像大多数新生企业一样,tj早期同样发展得很不顺利。
那时候遇到的质疑声比现在大得多,棠宁每天都活在正在解释“这个产品为何这样”和去解释“这个产品为何这样”的路上。
偏偏这家伙看起来脾气好,一犯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被骂了还非要冲上去跟人讲道理。结果每次都吃闷亏,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他那时候贱兮兮的,坐在桌子后面两手相扣,等着她来求他:“可是棠宁,我们每个人都会经历这个阶段的,如果你受不了,不如趁早离开这个行业。”
棠宁当然没有离开。
更没有求他帮忙。
她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阳光透过百叶窗投射进来,在地板上幻化成无数束。然后沉默了很久,一脸认真地对他说:“也许现在还做不到,但是蒋林野,迟早有一天,我不需要你,也不再需要任何人。”
迟早有一天,我自己也会活得非常好。
——那时候,蒋林野是怎么说的?
他笑了笑,波澜不惊地道:“听起来真是励志,我拭目以待。”
然而如今,四年过去,小蒋同志悔不当初。
“我没有想怼你……”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一时嘴快,“我的意思是,今天太晚了,你可以先去休息,明天再来处理这件事。”
棠宁想了想,勉强接受他的说法:“说得也对。”
抬头看看表,她又有些抱歉:“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蒋林野抿唇摇头:“去睡吧,少吃辣椒。”
棠宁知道自己车祸后养伤需要忌口,可是伤疤明明早就痊愈了。
她不解:“为什么?”
蒋林野想解释缘由,话在嘴边绕一圈,变成一句不痛不痒的:“这是来自前夫的忠告。”
棠宁觉得,他最后这句话,似乎有一丢丢酸。
然而第二天清晨,她就知道了理由。
——盯着镜子里这张皮肤白皙、五官端正,但下巴与鼻翼周围布满不应景的红色的小疹子的脸,棠宁气得想要切腹。
“怎么会这么严重啊!”
于是去公司之前,她又被吓得跑了趟医院。医生潦草地瞥一眼,得出结论:“过敏。”
然后潇洒地开了两盒药。
她很不解:“为什么吃辣椒会过敏呢?辣椒里有过敏原吗?”
“辣椒并不会引起过敏,但是会加重已经存在的病情。”医生阖上钢笔,抬眼反问,“不然为什么每个接受脱敏的病人,都被医生建议几年内清淡饮食、忌食海鲜辛辣?你不是做过脱敏吗,你不知道?”
棠宁:“……”
她的确做过脱敏,但她没有这段记忆啊!又怎么可能记得医生的殷切嘱托!
棠宁拿着药,悲伤地戴着口罩,悲伤地踏进tj大门,悲伤地走进总裁办。
最近公司接了一个大订单,早上有一场例会,按理说她得出席。可棠宁现在整个人的脸都有点肿,一过敏就不敢化妆,顶着泛红的眼睛,哼哼唧唧地瘫倒在办公桌前,不想去见其他经理。
简薇忧心忡忡,不敢催她:“棠总您还好吗?”
棠宁瓮声瓮气,嗓子微微发哑:“不是很好。”
她捧着手机发消息给盛星来,想坐在这里专心致志地为仙女毁容哭一会儿。然而刚叫了声“星星”,那边消息就一连串地弹出来:
【卧槽!哥你快去看微博!】
【哇你这是什么团队,这么迅速,是我我要给他们加钱】
【这位网红小姐姐应该有挺长一段时间蹦跶不起来了,不知道她没了小宠物的流量之后要怎么生活呢,真是为她发愁喔】
棠宁微怔,心跳突然砰砰砰地快起来。从桌子上直起身,撑着下巴戳进微博。
傅采采的微博流量昨天不行,今天倒很热闹。
昨天她发了那条小布偶的微博之后,尽管不少人发出质疑,仍然有关系好的网红小姐妹为她站台,四处搜刮证据,想证明小布偶真的病得很严重。
然而这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翻出一段工作人员在片场照顾布偶时拍的撸猫小cut,那视频拍得不偏不倚,正好是猫咪孤独地趴在角落里偷偷干呕的场景。
这玩意儿怎么能作为证据呢?可偏偏就是有眼尖的人,立刻指出:干呕的时候,猫还没秃。
一语激起千层浪。
布偶明明在打架之前就病了,怎么能全怪那只狸花?而且把这么小的猫独自放在工作人员处,主人也有失职的嫌疑吧?万一出事了或者丢了,怎么办呢?
工作人员没想到自己随手拍的小视频能迎来这么大波的粉丝观光团,兴奋地回复了每一条评论:“不会出事的!那只布偶一直和狸花放在一起,狸花猫的主人可宝贝它啦简直寸步不离,如果出事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的!而且后来两只猫打架,那个女生也立刻带它去医院了啊!我们都看见了的!”
草履虫网友们:“……”
草履虫网友们:“???”
不是,等一下,所以带布偶去医院的是棠宁?那傅采采在这里逼逼个什么劲?
评论区迅速沦陷,傅采采也没想到会突然冒出个工作人员,赶紧出来澄清:“我下午有急事,没来得及送它去医院,拜托朋友先送去了。领它的时候,它看起来还是很疲惫,一直往我怀里拱……[哭泣][哭泣]”
然而事不过三,这次没人买账了:
【呕,谁跟你是朋友,tj总裁知道吗】
【为什么现在还在卖惨?差不多点行了姐姐,面对一下现实行吗】
【别用你的猫艹人设了,搞搞清楚,我们喜欢的是它不是你】
【tj做错了啥啊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你吸血泼脏水蹭热度,你跟人家总裁有仇吗】
……
傅采采正自顾不暇,她那位网红小姐妹及时站出来,温柔地表示:“大家不要怪采采啦,她也很不容易的,好不容易接了一个网剧,当然要想方设法,让小猫认真对待。”
这个“想方设法”,就用得非常灵性。
棠宁翻评论区回顾事情始末,也不知道评论区这些人是哪儿冒出来的,可他们就是冒出来了。
有两家宠物医疗机构,转发点赞在评论区说:“猫咪干呕可能是误食了不该吃的食物或者药物,一旦出现症状,应当及时送医。”
于是顺理成章地出现一拨人,开始猜测布偶究竟误食了什么,以及傅采采隐瞒了多少事。
傅采采终于开始感到头秃,恨不得跳出来捂住她那位网红小姐妹的灾难小嘴。
然而那位小姐姐深夜做直播,嘴上还在不停叭叭叭:“大家不用太担心小布偶,采采最擅长照顾年纪小的动物,不会让它像‘噗嗤’一样的。”
草履虫网友们:“……”
草履虫网友们:“???”
不是,等一下,所以“噗嗤”是怎么死掉的?因为它老了,傅采采不擅长照顾年纪大的动物?
这话里话外隐含的信息量有点太大,棠宁觉得这个瓜的逻辑链可真是有如长江黄河水一般一波接一波地连绵不绝,再翻评论区和弹幕,果不其然,刚刚智商和观察力超群的神秘网友团又出现了:
【呃,我之前听说,傅采采原本是打算把老狗扔掉换小奶狗的,结果“噗嗤”不知道出什么意外去世了,现在可能是……圆不回来了吧,所以一直没有回应】
【为什么要换,“噗嗤”人气很高啊】
【楼上,因为网红宠物像明星一样有黄金事业期,稍显疲态就会过气。如果博主不把力气用在寻找新选题上,就必须得输送新鲜血液,才能避免掉队。】
【哇,这么说的话,那个喂食器的事可能真的跟tj没关系,让我来小心地阴谋论一下】
【你大胆地阴谋论!我也想!】
【别的不说,傅采采真的是我见过最能跳的宠物博主了……三线小明星都没她戏多,可我只是来吸猫吸狗的啊!】
【猫狗做错了什么!】
……
事情走向宛如脱缰野马,傅采采眼见要翻车,忍不住冲进直播间:“你能别再提这件事了吗?”
“可你的粉丝问我了啊。”小姐妹有点不乐意,很小很小声地嘀咕道,“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吃几颗安眠药,难道比死一条狗还要严重吗……”
傅采采的粉丝和围观的路人首次达成意见统一,一瞬间全疯了。
这次的热搜毫无阻力,直冲云霄。
【你妈炸了好意思说自己爱猫?】
【野生爹妈帮上头条,爱心接力请傅采采放过小动物】
【丧心病狂,这么恶劣的手段真的心疼她养的宠物】
【“噗嗤”一去世立马跑去蹭tj的热度,等tj下架返修、挂出调查结果、事件热度过去了,立马买新的小布偶继续吸粉接代言接网剧,为了让小猫听话就喂她吃了安眠药……我都被恶心笑了是咋回事】
【姐妹ptsd了,你不是一个人】
……
棠宁看得目瞪口呆。
她完全没想到一夜过去这件事会发展成这样,通篇下来明明一个石锤都没有,傅采采就靠可怜的智商c位出道了好几次。
棠宁摸着下巴,突然觉得,蒋林野如果是个女孩子,一定能以一己之力手撕一个团。对付傅采采最好的方法不是骂她或者殴打她,而是再找二十个和她一样的人,跟她当面激情battle。
有点刺激。
她很服气。
吃完这个瓜,棠宁的心情好了三个度。
她猜傅采采一定一整晚都没睡,忙着跟从各地赶来的网络朋友们进行口头大会师。
愉悦地收起手机,棠宁招呼简薇:“走,我们去开会。”
尽管记忆尚未恢复,棠宁仍然准时参加每周一的例会。
她以往都来得很早,偶尔迟到一次,大半张脸藏在口罩后面,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棠总视若无睹,假装无事发生,淡定地坐下来:“开始吧。”
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是空的,tj的另一位创始人从她车祸醒来起就没有出席过晨会,偶尔遇到重大决策,陈良骏会闪现一下,然后光速消失。
所有人早就见怪不怪,会议发言永远从第二位经理开始。
然而这位经理刚刚站起身,清清嗓子,还没开口。
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拉开。
冬日冷风穿堂,带着遥远的冬樱花香,打散室内的空调热气。
棠宁跟着其他人一起转头看过去,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助理出现在门口,大衣挺括,气势逼人。
大概北城降温的缘故,他也加了一条深灰色的围巾,柔软的材质让他整个人都气场都温和不少,只有外衣上还带着点儿外面的寒气。
蒋林野快步走进来:“怎么不等我?”
声音低沉,没有笑意,但同样没有责怪的意味。
几位经理都不约而同地愣了愣。
不是没有认出来人,而是太久没有见过。
趁着他们还没完全反应过来,蒋林野迈动长腿,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这里离棠宁太近了,他在她眼底也捕捉到愕然。
“早啊,棠总。”
于是他主动给她打了个招呼,压低声音,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姿态做作地发出惊叹,“怎么又过敏了呢,棠总?辣椒烧烤红油火锅好不好吃啊,嗯?棠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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