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
听到有人叫自己，正低头翻垃圾的男孩抬起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男孩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脏兮兮的夹克外套，裤边破破烂烂拖着毛边，隐约能看到还未消下去的青紫。
他的手上有不少红肿瘢痕，是冬天的时候冻烂手留下的。
“刘哥叫咱们几个去找个人麻烦，事后给这个数呢！”来人是个黄毛的小混混，手里提着跟钢管，顺手丢给了男孩一根，另一只手则比划了个“八”的手势。
小一默不作声的接过钢管，在地上敲了敲，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几分戾气。
扛着铁棍就跟上了混混。
这次的目标是个欠高利贷不还的主。
眼前这个瘦高个手里抱着一袋零食，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我就是不还，你们高利贷本来就是犯法的，我不还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啊！”
说着还拿出了手机，紧紧捏在手里道：“你们要是敢都动我一下，我就报警，你们都得去坐牢！枪毙！”
小混混们没文化，只知道条子来了就要跑，要是被抓住就得蹲牢房，当下都犹豫起来。
坐牢无所谓，但是枪毙，听上去就有些恐怖了啊。
见状瘦高个忍不住暗笑起来，他就不信自己一个上过学的，还对付不了这些个没文化的混混？
哪想他的笑容刚挂在嘴边，拿着手机的手突然一阵剧痛，手机摔在地上，亮了两下，很快灰暗下去。
小一笑了，居高临下的一钢管过去直接给瘦高个脸上抽了道血痕出来。
瘦高个手里的零食撒了一地，他紧紧捂着脸，凄惨的叫出声来。
小一却像是完全没听到这些叫声似的，手里的钢管重重落下，最后打的男人奄奄一息时才停手。
看着任务完成，小一用手擦擦身上溅到的血渍，丢了钢管，朝黄毛混混伸出手道：“钱。”
“不愧是小一！”黄毛惊喜的咧嘴一笑，从兜里掏出八十放在小一手上，又捡起地上散落的零食递给小一道：“给你给你，回去慢慢吃，别翻垃圾了，那里是乞丐们找吃的的地方，咱们又不是乞丐。”
小一看着怀里的零食，眼底稍稍亮了些许，什么都没说的直接跑了。
他家在一个破旧的老楼里面。
这楼地处偏僻，正是混混聚集的地方，没有物业，也没人管，三天两头的停水断电。
不过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小一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先认真的用手擦擦脸，把血或者脏东西擦掉，然后蹲下来一点点扣掉鞋上沾到的泥点。
最后拍拍裤子，抱起零食进家门。
家里一片狼藉，还散发着一种古怪的臭味，一男一女正不顾旁人的在脏乱的床上做着某种运动，见小一进来也不避讳。
小一知道这时候打扰他们他们会生气，乖巧的走到另一个房间里面，安静的坐在房间一角等他们结束。
等声音安静下来，他才抱着零食高高兴兴的出去道：“爸爸妈妈，我今天赚到了八十块钱，还拿到了零食给你们吃！”
把看着就很好吃的零食一股脑的都放在桌上，他又掏掏口袋，把八十块钱也一并放在桌上。
“不愧是我儿子！真有用！”男人一下子高兴了，直接拿起桌上的八十，随便套了个衣服就要出门，“今天有酒喝了！”
然后还拿起桌上一包薯片，大口的倒进嘴里。
“你他妈给我留点！”女人急的就要从男人口袋里抢钱，被男人一巴掌甩在脸上也不在意，更加泼辣的就要去抓男人的脸。
最后男人骂骂咧咧的分了女人三十，自己又拿了一包零食出门。
女人低咒了一声，伸手按了按小一的头，笑道：“小一，干的不错！”
头上沉甸甸的力道令小一心里充满了欢愉，他满足的点点头，伸手拉住女人道：“妈妈，我会带更多的钱回来，你能不能多摸摸我的头？”
“好啊！”女人敷衍的又揉了小一的头两下，对着镜子把自己杂乱的头发梳整齐，穿上一套几乎掉了皮的红色皮衣，拿着钱和桌上剩下的零食高高兴兴的出了门。
一个人被留在房间的小一回头看了大门一眼，抱着肚子想在家里找点吃的。
最后什么也没找到，他就对着水龙头喝自来水。
然后拿起扫帚和拖把开始打扫家里。
最后睡觉。
睡着就不饿了。
晚上被喝醉的男人惊醒，男人正发疯，和女人两个打的不可开交，把刚收拾好的屋子又弄得一团糟。
“我他妈就跟人要了这么一包，你个烂的货分个屁！”男人拽着女人的头发，边骂边吼。
女人也不怂的，对着男人又抓又咬，趁男人不注意从他口袋里掏出一包白色的粉末，高兴的就要去找工具来。
“那是我的！”男人追上去又骂。
“我们一起发现的，对半分！”女人回头吼道。
男人当然不愿意，两人又打了起来，最后谁也没赢过谁，对半分了。
把最后一口粉吸完，男人爽快的吐了口气，伸手揽过女人就是一通胡乱的亲。
余光见小一正趴在门口看着他们，高兴道：“小一，你给我们再多赚点钱回来！以后我们家的开销估计就大喽，我们可靠你了！”
小一眼睛一亮，连忙高兴的应下来道：“好，爸爸！”
女人还眯缝着眼睛沉静在毒品带来的爽快中，没出声。
为了多赚到钱，小一决定多去抢点钱了。
这片区域的混混都知道小一，虽然看小一年纪小，但都不敢惹他，混的久的就熟稔的喊他小一，新来的还要喊一声“一哥”，哪怕他们的年纪其实都比小一大。
只是能抢的人毕竟有限，连着一个月过去，小一拿到的钱已经远远不足前阵子了。
甚至爸爸妈妈也开始开口骂他说他没用了。
听说小一要多赚点钱，黄毛混混来了主意，指着不远处的学校道：“现在学生都有钱，抢他们的啊，还不怕被找事！”
小一从来没抢过学生的钱，觉得那些同龄人根本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互不牵扯。
现在听黄毛混混这么说，沉默了片刻还是应下来，他要爸爸妈妈的夸奖，要他的家好好的，就需要更多的钱。
他们的目标是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当几人把男生围住的时候，男生吓得根本护不住钱包，甚至连着书包都丢了，匆匆忙忙的就跑了个没影。
小一和其他几个混混平分，拿到了一百块。
“妈的，现在学生真有钱，身上随随便便就装了好几百！”黄毛混混拿到钱，也顾不上别的，赶紧叫上哥几个去网吧打游戏。
小一一向不去网吧之类的地方，他们就没叫。
留在原地的小一捡起地上的书包，犹豫了下还是打开书包看了看，发现里面都是书，还有一个画着一个古怪汽车的小袋子。
拉开袋子拉链，里面全都是笔。
小一记得有一次，远远看到几个女生结伴在路上拿着本书，高声的朗读着他听不懂的东西，顿时好奇的又打开书看了看，发现除了图片能看懂是人，其他的都看不懂。
“啊、啊——”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害怕的惊叫，小一心里一顿，连忙抱起书包回头，就看刚才被他们抢了的男生竟然又回来了。
见瘦弱的小一看着自己，他也不敢造次，尤其看到小一手里的钢管时顿时害怕的连眼睛都不敢睁。
小一本来想抱着书包就跑的，就听身后传来怯懦的声音道：“对，对不起，你能把书包和钱都换给我吗？”
小一理都没理，继续往外跑。
见状男生一下子急了，顾不上害怕连忙叫道：“那个钱是我拿来给爷爷治病的！求你，哪怕还我一半也行啊！书包丢了我也是要重新买书的——”
给爷爷治病？
小一停下来，看着男生揉着眼睛哭道：“我太害怕了，你不要打我，请至少，至少还我一半的钱吧，求求你了。”
“你的家人，生病了吗？”小一小声问。
男生点点头，一边哭一边道：“求求你了。”
小一犹豫了下，他本来就不想来抢学生的钱，把书包递给了男生。
男生差点喜极而泣，但见自己的钱包还是空的，连忙问：“钱呢？”
“分了。”小一犹豫的捏着手里的钱，指尖认真摩挲了好久，不想拿出来。
男生见状又哭了，见小一好像并不像以前遇到的那些混混，看着还有些善良，连忙拉住他的胳膊道：“求你了，至少拿回来三百也行啊！这是我要给爷爷买药的钱，没有这些钱爷爷会死的。”
小一用力咬着牙，溃烂的口腔充斥着血腥气，终于还是掏出口袋里的一百元递过去，“剩下的两百，我明天帮你要回来，到时候还是在这里找你。”
说完他不舍的看了男生手里被他捏的褶皱的一百块钱，用力抓着自己的衣服，跑掉了。
有这些钱，爸爸妈妈会夸他的。
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他骂自己不争气，只会让爸爸妈妈失望。
难受之余想起男生哭的凄惨的模样，到底还是去了网吧，看着那些混混们正打游戏，随便拉了两个人道：“给我两百。”
“小一你来了？快快来跟我们打一局，妈的这些队友都是猪，坑货！”黄毛没听清小一说什么，骂骂咧咧的打着游戏道。
小一固执的站着，又重复了一遍道：“给我两百。”
“你要两百干什么？”一听小一谈钱，黄毛一下子来了脾气，骂骂咧咧道：“妈的，别贪啊，咱们道上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给我两百！”小一提高了声音。
对上小一危险的视线，黄毛打了个激灵，最后骂骂咧咧的让旁边两小弟掏了两百给小一，最后还啐了一声，趁小一不注意给他脸上一巴掌道：“赶紧滚！”
小一哪里是乖乖挨打的人，直接张嘴咬了回去，最后闹得网吧老板把几人都给赶了出来。
黄毛差点气炸，他比小一大着五岁，竟然还被小一给揍成了猪头，连着眼睛都肿的睁不开了。
丢面子的看都没看小一一眼，撂了句脏话，转身就带着自己的小弟走人了。
小一也带了伤，脸颊肿着，身上一阵阵的疼。
天已经黑了，他冷的打了个哆嗦，又累又饿，攥着钱回家，看着爸妈因为钱的事情吵架，还是没有交出钱来。
“我养你有什么用，你个废物！”男人气的狠狠踹向了小一。
小一第一次默默的掉了眼泪，自责的缩在墙角，觉得自己真没用。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间，他拿着钱到了约定的地方，看到男生时抿了抿嘴角，快步走过去，把钱递过去。
“你爷爷不会有事了。”他低声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在背后用力敲了他一棍子。author_say休息了半个月，之后一口气把番外更新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