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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春花谢时 36(1 / 1)

(三十六)

秦绎怔在原地,许久都做不出任何反应,喉结不住上下颤动。

他眼睫眨了眨,说一不二万人之上的年少君王,突然像一个遭人抛弃的丧家之犬。怔怔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慕子翎看着他这副模样,想,九岁那年他遇到秦绎的时候,剑眉星目的俊朗少年就像是他的全部梦想。

他那么好看,暖和,在慕子翎的心里游刃自如地来临或离开。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有一天,看着他这么难过,沮丧,手足无措,却无动于衷。

“不会的。”

良久,秦绎像终于回过了神来般,手在衣袖中不由自主发着抖,压抑着颤音对慕子翎说:“你才刚醒......头脑不是很清楚。我等你好些了再问你一遍。”

慕子翎却像看痴子似的看着他,费解问:“秦绎,你不喜欢一个人,会因为多问几遍就改变主意么?”

“——你清醒一点罢,我们早就已经结束了!”

秦绎无措地看着他,双目通红,他分明是那样高大坚毅的身形,此刻看着慕子翎的时候,却充满了茫然和祈求的意味。

就像是在别无选择地等着任人发落。

“怎么会结束了呢?”

秦绎说:“我还没有做我们梁成的莲子蒸给你吃,带你去看漫山遍野的山茶花,等到冬天......”

等到冬天,你就可以给我扫墓了。

慕子翎在心中无声说。

但他却像要诚心捉弄秦绎一般,偏不告诉他自己即将在半月后就死去。而是微微笑着轻声说:

“秦绎,我等了你整整八年。但是这八年里,你记不记得你对我做了些什么啊?”

“我的轻功是被谁废掉的,我的右手为什么举不起来,我被万鬼反噬的时候,第一次放下自尊求你,但当时你是怎么如弃敝屣地把我扔在黑暗里的!?”

“是你自己把我捧出去的心扔在了地上,而今你有什么资格求我再给你一次?”

黑沉沉的房间里,光影晦涩不堪。

秦绎呆呆地站在那里,侧面的轮廓剪影脆弱得好似一击就碎。

“......我没有......”

他喃喃着,反复说着这句话:“我没有。”

我那时甚至怕我“背叛”了初遇的你,所以才着急将他换回来。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许多次都是真心的.......

“滚出去。”

慕子翎看着秦绎如一个僵化的石雕般立在自己身侧,却厌倦地闭上眼,哑声说:“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秦绎身体一僵,极缓地点了点头。

在临了离开的时候,秦绎走到慕子翎身侧,想轻轻给他掖一掖被角。

“别碰我。”

然而慕子翎说:“一下都不要碰。我这样浑身血腥的公子隐,会脏了你的手。”

秦绎心里堵得厉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都是他曾经讽刺过慕子翎的,而今落到他自己身上,他没有反驳的资格。

只能受着。

秦绎带上门,踏出了慕子翎的房间。

但他根本没有离开,就仅仅背靠在房门上,愣愣地看着寂寞的满天星斗。

孔雀蓝的天空,零星的星子好似碎琉璃似的缀在空中。

秦绎想起立春的那个夜晚,他带了慕子翎出来一起喝奶酒。那晚的夜空也是这么漂亮,周围都是喧嚣吵闹的人声。

慕子翎喝醉了,叫住秦绎,然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吻了他。

但是何其可笑,那个时候的秦绎竟然嫌他“脏”,偏头躲过了。

秦绎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眼中浮起一抹嘲讽而落寞的笑。

也许......那本是他们这一生唯一一次亲吻的机会。

夜里,秦绎守在慕子翎房门口,哪里也没有去。

他不知道该去哪儿,这间房间里的人是他从少年时就说过要守护的珍宝,但是他弄丢了他那么多年,让他在外头历尽了风雪。

约莫二更天的时候,秦绎听见房里的咳嗽声。

慕子翎的声音低低的,闷闷的,带着一点隐忍的痛苦,秦绎立刻推门进去,想给他倒水。

然而进去了才发现,慕子翎呕了好多血,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白发铺满了他整个脊背。

“怎么了?”

秦绎慌忙地去拍慕子翎的背,把他搂到自己的怀里:“哪里不舒服?”

慕子翎痛苦昏沉,满脸的冷汗,乌青的眼睫不停颤抖,捂着心口低低呻-吟说:

“......疼。”

秦绎手忙脚乱,扒开慕子翎的衣领,见他整个心脏处的创口都裂开了,甚至连当初在战场上受的小鬼降那一击,也重新流出了腐血。

秦绎大概能猜出来慕子翎去堕神阙和他们云燕的鬼兵有关,也看到了慕子翎一夜之间就变得雪白的乌发,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严重的后遗症。

“放开。”

慕子翎低低呻-吟说,他决绝而微弱地推离秦绎的怀抱,哪怕秦绎的胸膛和肩臂能让他躺起来更舒服一些。

“......放开!”

秦绎被斥责得一怔,他垂头看着在他怀里分明满是痛苦之色的慕子翎,双臂拢紧又松开,挣扎数秒,还是缓缓放开了慕子翎,站到一边。

“凤凰儿......”

秦绎看着在床榻上背对着他的慕子翎,声音都在发抖。

慕子翎的脊背消瘦而单薄,此刻却蜷成了一团,在秦绎看不到的地方忍受着巨大的折磨。

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凌迟——

这是他的心爱之人,他才刚刚找回他,但是他根本不被允许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受苦。

“凤凰儿......”

秦绎孑然站在夜色里,满身的寂寞与悲哀,他讨好又小心翼翼地一遍遍说:“让我抱抱你......让我抱抱你好吗?”

“我帮你把腐血吮出来,我之前帮你做过的。”

“那样你会好受很多......真的......”

“凤凰儿,我的凤凰儿。不要推开我。求你。”

然而慕子翎听着他的话,覆满了冷汗的脸上竟然缓缓浮起一抹笑。

他看着眼前好似永无止尽的黑暗,嘲讽地轻声说:“秦绎,我曾经告诉过你的。”

“我不要可怜,只要爱。”

秦绎绝望地说:“我给你的正是爱——”

然而慕子翎闭了闭眼,微笑起来,轻快说:

“那太可惜了。现在你的爱,我也不想要了。”

这世上的事,总是如此,一旦一步错,就是步步错。

就像慕子翎所说,他若没有一念之差,抵了慕怀安那块玉佩,没有买下那两根糖串,也许他和秦绎之间一切都将不一样。

秦绎站在慕子翎床前,看着他和慕子翎近在咫尺、他却不被允许靠近的那段距离,同样心如死灰想:

他若没有找到那个小贩,没有拿到慕怀安的那块玉,没有相信慕怀安“我已长大,再叫凤凰儿已不合时宜”的说辞。

那么他们之间是不是也会不一样?

总归他们之间总是充满着恰到好处的阴差阳错,让他们一步步把彼此越推越远,越推越远。

再回首时,已是隔着无法翻越的千丘万壑。

那之后,秦绎依然跟在慕子翎身边。

慕子翎不允许他靠到太近,也从不看他,他就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守着慕子翎。

慕子翎躺在床上休息,他就拿着军-报坐在桌旁看,慕子翎睡醒看见秦绎,让他滚出去,秦绎也就滚出去。

天气晴朗了一些,慕子翎扶着墙壁缓缓走到院子里,仰起头感受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

秦绎站在他身后,看着慕子翎被风微微拂起的白发,虽然一声不吭,指甲却深深地扣进了皮肉里。

有一日,秦绎难得能和慕子翎共处一室——慕子翎已经懒得说他了,让他爱出去不出去,秦绎突然说:

“凤凰儿,我们回梁成吧。”

他们此时还在赤枫关,因着慕子翎的伤势,秦绎一直不敢带他长途奔波。

但是一直就留在此地,也总不是办法。

慕子翎漠漠然的,并不怎么关心。

他寿命就剩下十几日,在路上死去都有可能。

秦绎一面垂首搅拌着莲子蒸,一面轻声说: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去浣湖江,那里的夏季能看到从西之渊冲来的潮汐。”

“留在沙滩上的珊瑚,都是绯红色的。渔民们捡了,拿到梁京来卖,起码能卖十个金珠。”

这几天秦绎每日都给慕子翎做莲子蒸,然后细细吹冷,送到慕子翎面前。

只是慕子翎从来不领情。

但哪怕这样,秦绎也从来不生气,照样第二日做好了再送过来。

从前他在慕子翎的印象里,总是有一点威严与疏离的,现今面对慕子翎的时候,却好像把所有的温和与耐心都使了出来,无论怎么样,都不可能发恼。

慕子翎抱着膝盖坐在塌上编小绳,看不清在编些什么。

秦绎和他说话,他也不理。

“今天吃一点东西吧。”

秦绎把莲子蒸吹冷,捧到慕子翎面前,耐心说:“我放了山楂和橘瓣,很香,你尝尝?”

然而慕子翎看也不看,仍继续摆弄手上的小玩意儿。

那隐约是条长长的东西,慕子翎正在捏它的头颅,秦绎看了半晌,问:“这是什么?”

慕子翎说:“阿朱。”

“......”

秦绎大抵知道阿朱已经没了,否则慕子翎不可能不带着它。

只是阿朱是一条鲜红的小蛇,此时慕子翎用的,却是自己苍白的长发。

“即便要编,那也先吃饭吧。”

秦绎说:“你昨天就没有好好吃东西,心口的伤口还疼么?”

他再次把小勺送到慕子翎面前,不经意遮住了慕子翎的视线。慕子翎非常厌烦,转过身就要避开他:

“......别碰我,滚开。”

然而秦绎却异常执着,不放心慕子翎昨夜咳了半宿今天又什么都不吃。

二人争执之间,慕子翎略微格挡了一下,没留意力道,一不小心就打翻了秦绎的整碗莲子蒸,还将勺里的那部分泼到了秦绎脸上。

粘稠的莲子蒸顺着秦绎棱角分明的五官缓缓淌下来,深邃的眼窝里还贴着半片山楂。

秦绎闭着眼,慕子翎也略微静住了,空气里一片沉默。

半晌,秦绎眼睫抖了一下,他自己抬手擦了把脸,然后睁开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仍然站起来,对慕子翎说:

“我去给你重新做一份。”

慕子翎漠然地看着他,良久,像百思不得其解似的,冷声嘲讽问:

“秦绎,有意思吗?”

秦绎望着他。

慕子翎笑了一下,接着道:“你在这里演给谁看?”

“你现在做这些有什么意义?满足你自己的执念吗?弥补你内心的愧疚感吗?那你何必要我陪着你做戏!”

秦绎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慕子翎道:

“滚出去。”

秦绎静望了他一会儿,而后蹲下身将慕子翎床下的洒出来的莲子一一捡起来,转身出去了。

那一夜慕子翎一夜未眠,一直都在编着阿朱。

深夜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他院外唱歌。

断断续续的轻声哼唱,在安静无人的夜里,荒凉得就像一片旷野上的百年前的回音。

秦绎坐在屋梁上,一面吃着被慕子翎打翻的那碗莲子蒸,一面望着月亮低低地哼唱。

他的神色平静而死寂,就像一只错过了春季的枯树。

怎么可能是做戏呢?

秦绎在心中无声而又无望地想,我只是不知道我有什么是你还想要,而我又给得起的东西罢了。

他一口口把自己做的莲子蒸吃完,分明是很香甜的原料,却尝起来尽是令秦绎睁不开眼的涩味。

秦绎长久地闭着眼,过了许久,才“哈”地吐出声极低的轻笑。

有什么热而苦的东西从他眼角飞快流过。

而慕子翎在房内,听着这曲小调,心中却生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嘲讽感。

曾几何时,他也在乌莲宫和梁成的偏殿里无数次唱起这首小调,期待他等的人什么时候能看他一眼。

可到而今,他已经死心了,却是秦绎一遍遍地哼唱着,何日君再来。,,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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