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吴医师在一名宫中禁卫的陪同下,骑快马来到承庆殿晖政门,在晖政门下马,由一名宦者领着来到承庆殿。
由于事发突然,丁娘子和覃兰也不知观音婢能不能挪动,两人就商量着,直接让吴医师在临窗榻上为观音婢诊脉。
在情况紧急之下,也就不再讲究那么多规矩。
覃兰将吴医师接入殿中,来到观音婢躺卧的榻前,新竹取出一方丝帕覆在观音婢腕上,吴医师跪坐在榻前为观音婢诊脉,边诊脉边问观音婢出现的症状,覃兰都一一替观音婢作了回答。
诊脉完毕,吴医师缓声说道,“应该是无碍。”
然后,吴医师站起身,对覃兰道,“这位娘子请随下官一起过来。”
这时候,正好万贵妃也乘着步辇来到承庆殿,吴医师见到,连忙叉手作揖施礼。
万贵妃道,“医师无须多礼,可曾为王妃娘娘诊过脉?”
吴医师慢悠悠答道,“贵妃娘娘放心,下官已为王妃娘娘诊过脉,看来应无大碍。”
万贵妃听说无碍,才放下了心,对覃兰道,“快请医师到书房叙话。”
覃兰连忙在前面带路,万贵妃跟着覃兰来到西间书房,吴医师跟在万贵妃身后。
进入书房,万贵妃在书案前榻上坐下,吴医师面朝万贵妃叉手站立。
万贵妃在案前端坐,缓声问吴医师,“医师可确定王妃娘娘无碍?”
吴医师肃容禀道,“王妃娘娘出血已止,微臣见其脉象平和,看来并无大碍。”
经吴医师再次确认无碍,万贵妃方才完全放下心来,她问吴医师,“依医师来看,王妃娘娘可需用药?”
吴医师答道,“王妃娘娘应为有些劳累所致,如今王妃娘娘坐胎未稳,应当避免过度操劳。当前无须用药,只是务必卧床三日。三日之内如无反复,即可无事。”
万贵妃神情有些严肃地问覃兰,“王妃娘娘今日都做了何事?”
覃兰心中正在懊悔没有照顾好观音婢,见万贵妃发问,急忙跪下,向她禀报事情的经过,“王妃娘娘今日一早起来,为主上准备了两样甜点,然后步行到万春殿向主上问安,问安之后又步行走了回来,回到殿里又接见了尚功局的柴尚功。都怪奴婢没有照顾好王妃娘娘,还望贵妃娘娘责罚。”
万贵妃和颜悦色道,“这也不全都怪你,王妃娘娘是个有主意的人,她想做的事一般没人能劝得住。只是以后,你们也不能事事随着她的性子,劝不住的时候,你就让人报于我知道。”
覃兰伏地叩首道,“奴婢记下了。”
问明情况,送走吴医师,万贵妃随覃兰出了书房,来到观音婢躺卧的榻前。
观音婢见到万贵妃,作势就要折身坐起。
万贵妃连忙阻止道,“好好躺着别动。”然后跪坐在观音婢身侧,帮她拉了拉被角,埋怨道,“总是不听话,这下可吃了苦头。以后做事别再由着自己的性子。”
观音婢见身边几个人都若无其事的样子,知道自己已无大碍,悬着的心也落了地。她微笑着对万贵妃道,“以后事事都听姨娘安排。”
万贵妃笑道,“姨娘可不敢安排阿婢,只是一件事你得听姨娘的,这几日你要老老实实卧床养息。”
接下来,万贵妃向观音婢认真讲了吴医师的嘱咐,并交代杨婧、覃兰要好好服侍王妃娘娘,然后才离开承庆殿。
观音婢后悔没有听从覃兰的建议,自己要是不坚持步行那么远的路,也不至于让一圈人跟着自己虚惊一场。
本来观音婢答应李渊要每天早晚去问安,这样一来自己的承诺又成了空话,不但自己的承诺实现不了,还要让李渊跟着自己担惊受怕。
到了下午,观音婢由覃兰等人挽扶着,回到内室,在卧榻上躺下。杨婧和覃兰怕观音婢躺在卧榻上寂寞,就一人搬了一张胡床,坐在观音婢跟前说话。
杨婧因为柴尚功来找她的事感到内疚,她认为是由于自己的事,为观音婢添了麻烦。她抱歉地对观音婢道,“要不是柴尚功来找我,阿姊也不会有事。”
观音婢安慰她道,“这事和婧妹没有一丁点关系,主要是我不听覃兰的劝阻,今日走了太远的路。以后阿姊再也不敢大意,需要的时候就乘步辇。”
在观音婢的安慰下,杨婧心中不安稍解,但她见观音婢如今这个样子,也没敢再提何时去见宇文令馨之事。
这时观音婢想起,应该让覃兰去告诉紫芙一声,别让李渊想着观音婢会过去看他,而观音婢却没有过去。
观音婢叮嘱覃兰,“你见了紫芙,不要将事情说得那么严重,就说我身体只是有一点不适,医师交代要养息三五日。千万不能说,是因为去万春殿走路太远所致,别不知轻重一通乱说,再惊扰了主上,让主上以是因为去看他引起的身体不适。”
覃兰答应着出了承庆殿,到万春殿去见紫芙。
覃兰走后,观音婢奇怪地问杨婧,“也不知月娥妹妹在做何事?咱们这里因为我的事闹得兴师动众,她却静悄悄地没有消息。”
杨婧微笑着道,“或许月娥阿姊看大王不在家,关着门在自己的小院里睡懒觉。”
观音婢抿嘴笑道,“有婧妹说的这种可能。还是让人去告诉她一声,别到时让她埋怨,满院子的人都知道,就瞒着她自己。”
她转过来吩咐侍琴,“你去阴媵人院里,去告诉她一声,如果她闲着没事,不要憋在屋里,让她过来和大家一块说话。”
侍琴去了后院,一会儿一个人回来,叉手屈膝向观音婢、杨婧施了礼,笑眯眯看着两人不说话。
观音婢见侍琴表情有些古怪,问道,“侍琴,你今日怎么回事?让你去请阴媵人,你却一个人回来,站在那儿傻笑不说话。”
侍琴忍俊不禁道,“阴媵人正在房里吐酸水,她要过来,奴婢没让她过来,说不定咱们院里又有了喜事。”
观音婢一听,右手撑着卧榻就要坐起,杨婧连忙扶住她道,“阿姊好好躺着,医师交代不让你乱动。”
观音婢听杨婧这样说,只好乖乖听话地重新躺好,她不放心地道,“如果月娥妹妹真的有喜,就要安排人去传太医。”
杨婧征求观音婢的意见,“是否让人去禀报贵妃娘娘?”
观音婢为难道,“贵妃娘娘也有许多事情要忙,不能事事都要她去安排。”
杨婧也跟着为难,“如果不告知贵妃娘娘,让谁去传太医。”
按照宫中的规矩,一般的宫人有了病,根本没资格传太医署的医师,只有到宫人患坊去拿药。
如果要传太医到宫中诊病,需要皇帝,或皇后点头同意,如今没有皇后,就要由万贵妃安排。
可是,观音婢不想总是麻烦万贵妃,那么事情就不好办了。
现如今还有一个情况与隋朝时不同。
隋朝的时候,皇子到了一定的年龄,就要到封地任职,不去封地的,要由皇帝特许在宫外开府。
李世民如今已是年近二十岁,本该是到了去封地任职、或是在宫外开府的年龄,但是李渊却安排李世民和他的家眷住在宫中。
李世民和观音婢住在宫中有许多不便,正常情况下的王府,有成群结队的仆妇奴婢,和使唤不完的男仆家丁。
这宫中的宦者和女官们的职责,是为皇帝和后妃们服务的,就没有为秦王和秦王的家眷服务这项职能。
在承庆殿这个院里,服侍李世民和观音婢的,只有宫女和几个守门的宦者,而这些宦者,没有内侍监准许,不得出宫门。
宫女出不了宫门、宦者出不了宫门,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让谁去传太医?
观音婢要想办事方便,就不能被宫中的规矩缚了手脚,她只有另想办法。
所好的是,承庆殿院子的南门晖政门,直接通往宫外,晖政门里有宦者守门,晖政门外有监门侍卫把守,里面守门宦者不能出去,外面监门侍卫不能进来。
观音婢作为秦王妃,想使唤一下晖政门外的监门侍卫,还是能使唤得动的。
她交代侍琴,“你去安排守晖政门的宦者,让他给守卫晖政门的监门直长说一声,叫监门值长派人将吴太医请来。”
侍琴犹豫道,“三娘,这会不会坏了宫中的规矩?”
观音婢笑着问道,“坏了哪一条规矩?”
侍琴也不确定地道,“是不是私自传太医入宫,为宫人诊病?”
观音婢反问侍琴,“为哪一位宫人诊病了?”
侍琴支吾着道,“阴媵人。”
观音婢不同意道,“阴媵人哪里是宫人,她是大王的妾室。”
观音婢紧接着问道,“你们几个想一想,如果大王在宫中时,碰到这事他会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