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完安打撷芳殿里出来,侯佳氏就叫住了思宁,面上似笑非笑:“怨不得福晋和十五爷都喜欢姐姐呢,姐姐这心啊,就比我这样的粗笨人灵透。”
思宁听出来她这话里含着酸意,因此面上虽然带笑,言辞却并不退缩:“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这世上再没有比妹妹更灵透的人了,昨个妹妹带着大格格过来给福晋请安,说起来还是我愚笨,晚了妹妹一步呢。”
侯佳氏没料到思宁会用这话堵她,她咬了咬牙,许久勉强一笑:“大格格给福晋尽孝是应该的,今儿咱们大阿哥不也来了。”
到底是撷芳殿门口,思宁也不想和她逞口舌之利,因此只看着她笑了笑:“妹妹明白就好,不过尽自己本分罢了。”
说完领着青黛青衿,抱着绵怡,转身就走。
侯佳氏站在撷芳殿门口,气的咬了咬牙,之前看着像是个闷不吭声的,如今看着却口舌锋利,她倒是错看她了。
只是侯佳氏到底也不好多言,毕竟这事儿也的确是她起的头,因此只能忍着气离开了。
思宁抱着绵怡一路回了后面东配殿,一回去,就急忙将绵怡放到了榻上,这小子,壮了不少,她抱了一路回来,手都有些困了。
但是绵怡这会儿却十分精神,哦哦叫着爬到思宁跟前,小手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思宁看着他心中柔软,也不离开,顺势坐到榻边,让人端了蜜水过来喂他。
绵怡吃东西一向很好,咕嘟咕嘟的喝了小半碗,思宁看差不多了,就让人把蜜水端了下去。
一边给绵怡用帕子擦嘴,一边嘱咐青衿:“去吧阿哥的家常衣裳拿出来,如今天热,小心阿哥生了痱子。”
青衿急忙去拿衣服,青黛站在边上给思宁扇扇子。
“侯格格还敢拦着您说话,可是忘了昨个的事儿了。”青黛有些抱不平道。
思宁笑了笑:“她那人就那个性子,看个热闹也就罢了,不值得和她计较。”
侯佳氏能在福晋院里站住脚,那就说明是有几分手段的,而且福晋拉拢她,也是为了让她顶在前头和自己作对,自己没必要称了福晋的心意。
青黛看着还有些不忿,不过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了。
下午的时候,永琰事情不多,早早就回来了,他先去了福晋屋里,和福晋说了几句话,就来了思宁这儿看儿子。
思宁知道他心思,她自己也有意让绵怡和永琰亲近,因此也就把孩子抱了过来。
绵怡很黏永琰,也很给永琰面子,永琰抱着他举高高,他就笑的见牙不见眼,一点不生疏。
永琰别提多高兴了,抱着儿子就不撒手:“这小子,真是活泼的很,改日有功夫,我也抱他去见见皇阿玛,皇阿玛一定喜欢他。”
思宁听着这话,抿着唇笑了笑:“他性格顽皮,没得闹腾,惹了皇上清净。”
永琰看向思宁,轻声笑了笑:“你啊,就是太小心了,如今皇阿玛年纪大了,就喜欢看活泼开朗的小孩子,再说了,咱们绵怡哪里闹腾了,我看着乖巧的很。”
说完又亲了口儿子。
绵怡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他都这样说了,思宁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等玩够了儿子,永琰就让人把绵怡抱了下去,不过绵怡还有些意犹未尽,小手拉着永琰的袖子不撒手,永琰倒是好耐心,握着他的小手和他讲道理。
“时辰不早了,咱们绵怡一大早去给福晋请了安,现在该休息一会儿了,阿玛也和你额娘说说话。”
思宁听了这话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了一眼永琰,永琰却并没有看她,依旧垂着眸哄绵怡。
绵怡也不知听没听懂这话,但是手倒是松开了,只是依旧瘪着嘴,看着有些不情愿。
永琰看他这副笑模样,心里更喜欢了,大手摩挲了一下他的脑门,轻声道:“听话,下次阿玛来,给你带好东西。”
绵怡不情不愿的被乳母抱了下去。
永琰这才回头看向思宁,面上有些无奈:“你这性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怎么就狠得下心一大早把他叫起来。”
思宁心说我也不想狠这个心啊,这不被人逼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是这话当然不能说,思宁只能道:“大格格都去给福晋请安了,若是绵怡不去,恐被人说嘴,我也心疼他,但是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不能因为这点事,让他小小年纪,就坏了名声。”
永琰皱起了眉,他有心说思宁多想了,福晋不会计较的,那些奴才也没胆子议论主子,但是这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这话才是才是天真,这世上人心隔肚皮,刘佳氏会多想也是真的,毕竟福晋已经算是提点了她,她要是没有所动作,免不了会有闲话传出来。
永琰最后只能叹了口气:“你的心意,我和福晋都明白,这次福晋也和我说了,之前那话,不说是闲时随口一说,绵怡毕竟年幼,还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必如此多礼。”
思宁听着这话,知道福晋是先一步和永琰陈了情,那自己倒也不必多言,只点了点头:“福晋慈爱,妾感激不尽。”
她原还想行礼,到底被永琰拉起了身:“不必如此。”永琰有些无奈得点了点她的鼻子:“日后要是有拿不准的,该和我先商议才是。”
思宁笑了笑,心说这点事要是都找你,那你不得烦死我。
说完这事儿,两人又转而说起了别的。
如今绵聪的丧事已经办得差的不多了,这几日永琰一直在质郡王府帮衬,说起质郡王府的事儿,永琰也有些感慨。
“这回六哥是真的难受了,我看他一个大男人,整个人像是垮了似得,好几个儿子,除了去年刚出生那个,也就只有一个绵聪长成了,没成想在成婚前就这么殁了,六哥也是深受打击。”
思宁听着,嘴上安抚:“再难过也得往前看,还有小阿哥在呢,慢慢的,想来六爷也就走出来了。”
永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道:“说起来也是可怜了绵聪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听说要守节了。”
思宁心里有些难受,十四五岁的姑娘,正是大好年华呢,一辈子竟就这么定下了。
见着思宁沉默不语,永琰看了眼她,见她面上哀叹,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你啊,就是心软。”
思宁垂眸,许久,淡淡道:“只是听着这事儿觉得伤感罢了。”
她心里不好受,但是却也不能改变什么,这是这个社会造成的,她一个皇子的小妾,又能如何呢
永琰见气氛有些凝重,便转而说起了别的,思宁也勉强打起精神应承。
等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青衿进来听吩咐,永琰随口道:“我今儿就在这儿用膳。”
青衿这才出来,见着外头的鄂罗哩笑着道:“鄂公公,十五爷今儿在这边用膳。”
鄂罗哩也听到里头的话了,他待青衿倒也和气,笑着道:“既如此,那便让小安子跟着跑一趟吧。”
小安子是鄂罗哩的徒弟,听着这话,便笑着对青衿打了个千,青衿也笑了笑:“好,那就劳烦安公公跟着青黛一起去提饭了。”
小安子笑着应了:“是。”
小安子带着两个粗使太监,就和青黛一起走了,青黛身边也跟着个粗使宫女,一路过去,看着倒是人挺多的。
喜塔腊氏在前头听说小安子和青黛一起去了膳房提膳,就知道今儿十五阿哥要歇到后头,暗自咬了咬牙,到底没吭声。
一边的福嬷嬷却道:“真是个会勾人的。”
喜塔腊氏摇了摇头:“我今儿这事儿做的还是有些太冒失了,虽然提前与十五爷分说了缘由,但是十五爷心里只怕怨我不慈。”
福嬷嬷有些义愤:“庶子给嫡母请安应当应分,这本就是规矩。”
喜塔腊氏一脸苦笑:“是规矩,只是如今绵怡还不满周岁,哪有这么小就站规矩的,我之前也是昏了头了。”
福嬷嬷气的直喘粗气,喜塔腊氏却只摆了摆手:“行了,不必多言了,爷什么性子我还是知道些的,他心中虽有责怪,但是念着这些年的情分,也不会对我如何的。只是打今儿起,就别管后面怎样了,我如今,到底还是要先有个阿哥,腰杆子才挺得直,旁的都是虚的。”
说到这儿,福嬷嬷也有些难受:“福晋这话奴才听着都觉得憋屈,好歹您才是福晋,怎么能为了一个妾室忍气吞声,这要是在家里,必不会有这样的事儿发生。”
喜塔腊氏苦笑:“就是因着不在家里,我们才更要小心谨慎。”
福嬷嬷咬了咬牙,到底再没吭气了。
之后几日,思宁发现福晋对她的态度,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也不找茬了,也不诡异的对她特别好了,这样,思宁倒是松了口气。
哪怕福晋冷淡一些,只要不无缘无故的关注她,那她的日子也能轻松一些。
侯佳氏许是因为上次的话,这段时间倒是对思宁不冷不热,只是一个劲儿的奉承福晋。
不过福晋待她倒是淡淡的,也不亲近也不疏远。
思宁想不明白福晋心里在想什么,但是只要能好好过日子,那她也不用多纠结。
就这么一直到了十月份,隔壁十七阿哥的大婚日子眼看也要终于到了。
因着十七阿哥与十五阿哥是亲兄弟的缘故,福晋也要帮着操持,因而这几日倒是越发的忙碌了,每日早上的请安也免了,思宁倒是落一清净,只是想着快入冬了,想要给她自己和孩子做些冬日里用的物件,也是用这事儿来杀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