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修手上都有过人命,但是看着这两张已经开始干枯的人皮,心头皆是不寒而栗。
厉戟仔细地瞧了瞧两张人皮,还用手摸了摸,说道:“他们死了大约有四日,死的时候,血肉骨头都是在极短时间内消失的,这有些像邪修施展的邪术。”
夏翩翩也是个大胆的,好奇问道:“能看出杀了他们的人是什么实力吗?”
厉戟摇头:“看不出,他们都死得太快了,连挣扎都没有。”
“这也太诡异了!”书生说道,他目带怀疑地看着顾凉,“顾道友,你当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凉确实是不知晓,只答道:“罪土曾流放了不少魔头、邪修、邪,千万年过去,或许他们当中还有活着的。在我遇到唐初之时,他们也是将我当成敌人看待,下手根本不留情面。”
“你就不会问一问是怎么回事吗?”鹰钩鼻修士的情绪有些烦躁,他看了看天,厌恶说道,“落到这种鬼地方真是倒霉透了!”
顾凉没有理会他,看向众人说道:“我觉得,既然都来到这里了,那便去村子里看一看,也许能找到些线索。诸位,意下如何?”
“也好。”清雅女修林芷韵对顾凉的提议给予了支持,慎重说道,“但是村子有可能很危险,诸位道友都得小心些,莫要放松了警惕。”
但不是所有人都觉得顾凉的决定好,程素龄脸上还带着后怕。猜测道:“万一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呢?如果凶手就在村子里,我们岂不是去送死?”
书生也是稳妥的性子,说道:“确实,凶手很有可能就在村子里守株待兔。我们都与此事无关,凶手也不知道我们,还是回到裂镜之窟尽早离开罪土才对!”
夏翩翩眉头一挑,问道:“如果凶手已经知道我们,还想要我们的命呢?”
书生顿时哑口无言。
“我也觉得有必要去看一看。”习惯保持沉默的元婴女修发言道,她望向天上的村子,脸上带着几分忧色。“就如夏道友所说。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是否已经卷入其中,了解情况是必须的。”
此时,上村子与否的利害已经分析得很清楚,厉戟虽未说话。观其色却是偏向顾凉。众修也只好动身上山。
这一行十一个人。当中泰半是擅长道法的灵修,体力不能算太好,用了四个时辰才爬到半山腰。距离村子还有老长的一段路。
厉戟看到不少人都露出疲态,其中甚至包括了夏翩翩,又见附近的地形还算平整,便停下来说道:“诸位,暂时休息两刻钟罢。”
罪土没有灵气,无法通过修行恢复真元,只能用灵石、丹药补充。
众修被困在此数年,手头上的物资早已用得七七八八,真元自然要精打细算省着用。
使用步法、身法需用到真元,他们都是老老实实地用双脚爬山,精上或许不累,两条腿确是累了。
厉戟要停下休息,他们便草草地安排了人轮流戒备,坐在地上恢复力气。
顾凉也是灵修,爬山同样只用两条腿,但她时常淬体,肉身强度可以与普通体修媲美,色轻松得跟没事人一样。
她在石头上坐下来,拿出藏书阁里借来的书籍慢慢翻看,将上面记载的内容一点点地记在心中。
才翻看了两三页,顾凉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这正是对危险所产生的玄之又玄的感知,曾在危难之中多次救了她的命。
“有危险!”顾凉立刻喊道,“小心!”
她刷的拔出火凤剑,身边绽放一朵拳头大小的莲,霎时离开原来的位置。
瞬间,一抹识无法捕捉的模糊黑影从天际掠过,带来浓重杀机!
若非顾凉提前警觉,只怕她此时已经被对方偷袭得逞!
可黑影并不只有这一条,其他修士也不一定如顾凉般反应及时,只听得一声急促惨叫,距离顾凉最远的一个修士已经遭到了袭击!
顾凉心一动,在动静传来的同时,无数道流光倾泻而下,将那袭来的黑影刺了个正着,但那感觉就像一剑捅入水中。
顾凉心生不妙预感,樊笼秘术陡然施展,但那被刺中黑影已经软软倒下,竟是一张刚刚剥下还带着温度的人皮!
真正的黑影已经逃走了!
顾凉仔细瞧了瞧剑尖上挑着的人皮,将它扔在地上,回头看向那个跟自己一样倒霉被盯上的修士。
那修士已经死了,就像哨所里的两个村民一样,他的血肉骨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衣衫包裹的一张皮。
距离死去修士最近的是元婴女修,她在仓促间出手,同样没能拦截黑影。
众修脸上惶惶,死去的修士乃是金丹后期,实力也不算弱,可他连反抗都没有就瞬间毙了命,换做他们恐怕也是如此。
“你与他交了手,可探出他实力如何?”厉戟色阴沉,俊美脸庞染上少许黑暗,犹如鬼魅,“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们的人,我们竟然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顾凉回想着交手的短暂过程,说道:“实力多寡我探不出,但是他们应该是掌握了某种特殊通,不然逃不开我的剑。”
她不是剑修,但流光剑式一旦施展便是人间之极速,想要避开几乎是不可能。
黑影没能避开流光剑,但它不曾被流光剑所伤,甚至能在剑下逃跑。
“如果他再来,你可有把握?”厉戟想了想,问道。
顾凉自信说道:“可以杀掉,或许还能活擒。”
如果她一开始的时候就用了樊笼秘术。是可以将黑影擒住的,虽然樊笼秘术只能用于困人或者封印,远不如流光剑快,但顾凉有这个把握。
厉戟的情稍微放松,没有怀疑顾凉的实力和底气,只说道:“如此便好,还请顾道友多多留意一下。”
经此一事,本就不主张爬山的书生情绪激动,不仅大声要求厉戟返回裂镜之窟,更是将遭到偷袭的根源栽到顾凉头上。还说若是没有她带他们离开黄沙峡谷。他们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行了吧你!”面对书生越来越大的嗓门,夏翩翩很不耐烦,“在峡谷的时候,你不是说要留在村子里吗?是你想来。我们才跟着来的!别将所有罪过都推到别人身上!”
书生冷哼说道:“的确是我想来。但是看到那两张人皮的时候。我可没有说一定要进村子里看个究竟!”
“你也可以留在山脚,根本不必与我们上来。”顾凉很是心平气和地说道,“上山是我的提议。但做出这个决定不是我,是我们。”
书生愤愤然:“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提议,我们也不会上来,廖道友也不会死!”
顾凉懒得与这种胡搅蛮缠的人打交道,她与那白露山弟子合力挖了墓穴,将死去的廖道友下葬,其遗物也都一同埋了。
至于黑影留下的人皮,顾凉一把火将其烧掉,也算干干净净。
白露山弟子与廖道友显然是有些感情的,扶着墓碑发出叹息:“廖兄,你且安心地去吧。愚弟并不清楚自己能否回到荒,你亦不曾与我说过你的来历和亲朋好友,只能将你安葬于此,莫要见怪。”
他掏出一个小酒壶,撒了几滴酒在墓前,怔怔看了一会儿,突然回头对顾凉说道:“顾道友,若是我不幸陨落……”
说到这里,白露山弟子却说不下去了,黯然说道:“罢了,我们已经踏上长生路,不再有轮回来生,死便是死,死后如何也无所谓了。”
顾凉望着墓碑上新刻的字看了片刻,转而对上白露山弟子的眼睛,十分平静地说道:“我相信我能回去。”
言毕,她转身离开,将怔怔发呆的白露山弟子抛在身后。
每个人对待人生的态度都不一样,因廖道友的死,厉戟想的是不能坐以待毙,书生则是大吵大闹,白露山弟子会担心自己身后事……
顾凉与廖道友不熟,虽然帮他挖坟安葬,对他的死却没有太多感触,她只相信自己能离开罪土回到荒,并且坚定不移地为这个目标而努力。
也不知道厉戟用了什么手段,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书生便安静下来,其余修士的情绪都缓了缓,夏翩翩更是与差不多年纪的女修包晓雯小声交谈,脸上一片轻松。
待到白露山弟子回了来,众人继续上山。
又走三个时辰,在距离村子只有短短一段路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下山的朱红等人。
顾凉一眼望去,发现朱红脸上苍白凄然,人群中也只见到了方子寒和狩猎队的人,唐初、夏连、小白等都不见踪影,便知道村子里一定是出了事。
“阿红,发生何事了?”互相介绍了身份后,顾凉询问朱红。
朱红的两只眼睛还红肿着,想起这几天时间里遇到的事情,她忍不住低声哭了,说道:“我们村子……村子……它毁了。”
顾凉安抚了她几句,以眼询问方子寒。
方子寒比朱红更冷静一些,但他的目光飘忽着,直到顾凉喊了他两遍,才回过来,忙问道:“什么?”
顾凉重复了自己的问题:“村子里发生了何事?”
方子寒的情顿时垮了下来,哑声说道:“我们是在四天前回来的,回到村子,发现村子里的人全都死了,包括村长。”
四天前?
顾凉想到哨所里死了已有四日的人皮,问道:“你们回来的时候,哨所还在吗?”
方子寒茫然地看了看顾凉,说道:“当然在……你这么问,是哨所没有了?”
顾凉没有回答,再问道:“小白去哪里了?夏连呢?”
方子寒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小白还在裂镜之窟,说是要等你。夏叔看到还未离开的凶手,他也被杀了。”
顾凉问:“凶手是谁?”
方子寒迟疑着,颤巍巍地望向哭得伤心的朱红和满面凄凉的狩猎队成员们,并没有回答顾凉的疑问。
“姐姐……”朱红忽然抬起头来,泪眼婆娑,色惶然,“姐姐,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帮帮我们吧!你比夏叔还要厉害,一定能帮我们的,对不对?都告诉你!我都告诉你……”
她抽抽噎噎地,将一直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罪土里的人并不只有他们村民,还有一群专门吃人的凶灵。
初次见面之时,顾凉突然出现在火里,唐初等三人便是将她当成了凶灵。
村子和凶灵互为对立已经有许多年,凶灵会狩猎落单的村民们,村民也会有组织有规律地猎杀凶灵,双方之间的恩怨十天十夜都说不清。
依往年不成文的规矩,在裂镜之窟狩猎季前后,村子和凶灵互不打扰。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狩猎季即将结束之时,凶灵竟对村子发起偷袭,将毫无准备的村民们无情屠戮,若夏连、朱红等人回来得早一些,此时早已是人皮一张。
“姐姐,”讲述完村子和凶灵的恩怨,朱红哭着哀求道,“姐姐,只要你能帮我们,我便是死也甘愿!”
书生听得眉头直皱,说道:“我是不会出手的!”
顾凉瞅了他一眼,然后望向朱红和方子寒两人,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们仍旧是不打算说实话吗?”
“实话?”夏翩翩重复着这两个字,忽然一瞪眼,指着朱红等人说道,“原来你是在骗人!说不定你们跟那些黑影是一伙的!”
众修都警惕起来,村民们也纷纷聚拢在一起,场面剑拔弩张。
顾凉摩挲了一下火凤剑的剑柄,看着村民们说道:“就在三个时辰前,我们当中有一个人被杀了,死得只剩一张皮。”
朱红等人脸上露出凄惶色,尽管他们都不知道厉戟、夏翩翩等人的实力,但顾凉有多强,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
顾凉带来的这些同伴或许没有她那么厉害,但实力肯定不会差,毕竟裂镜之窟从来不是什么善地,能从里面走出来的都是高手。
若是双方开战,他们未必会输,但一定会吃亏。
在顾凉洞若观火的目光下,方子寒心虚地低下头,嗫嚅着说道:“那……那不是我们做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