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瑞书,隔着窗户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动向。
看到娘亲不得不留下了他的亲娘,他不由得紧咬着唇,两只小手紧握成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思绪不由得飘向去年的那个大雨夜。
看见顾千兰走进来,小家伙连忙收回心神,朝着她扑了过去。
“娘亲!你尽管放心,在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个娘亲,再没有其他的人。”
瑞书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鼻音,郑重地说道。
“好孩子,能跟娘说说,为什么你和你姐姐,对待你亲娘的态度,差别如此之大吗?”
两个孩子对待定氏截然相反的态度,令顾千兰心底的疑惑越来越大。
她本想尊重孩子的意愿,不去提及他心底的秘密和伤心事。
可无奈,定氏已经留了下来。
有些事情,她有必要现在就搞个一清二楚。
瑞书紧抿着嘴唇,隔了好半晌,才缓缓地开口。
“娘亲想知道我之前,为什么一直不能开口说话吗?”
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神显得有几分空洞。
顾千兰蹲下身子,看着瑞书空洞又带着几分麻木的神情,不由得心头一紧。
“好孩子,你若是不想说,娘不问便是了。”
她隐隐猜到,瑞书之前突然不会说话,或许跟定氏有些关系。
要不然,这孩子刚才一见了她,不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不!我要说,娘亲......”瑞书小声地抽泣着,强忍住不让泪水掉下来。
“去年一个下大雨的夜里,我亲娘她......她收拾东西,准备跟人走,被我看见了。”
“我亲娘原本掐着我的脖子,准备要我的命。”
“后来......许是看我小脸青紫,又是爹爹唯一的儿子,这才手下留情。”
小家伙的脸上布满了泪水,一字一句的述说着过往。
“她对我说......让我藏好,不许说话,永远都不准开口。”
“否则,她的那个男人就会回来,要了我们全家的命。”
瑞书一抽一抽地说完,整个人几乎已经泣不成声。
藏在他心里好久好久的话,今天终于说了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轻松了一大截。
顾千兰一把搂住小家伙,将他紧紧地拥进怀里。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她轻轻地拍着小家伙的背,柔声安抚着他。
难怪瑞书跟在她身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开口说话。
原来......这其中竟是定氏惹的祸。
怪不得之前灵秀提起瑞书的时候,定氏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那么不自然。
而且,她只是一个劲的和瑞诗套近乎,联络母女情谊,根本没有主动提起过瑞书这个唯一的儿子。
想来,她自己也知道,愧对于儿子,在他的面前没有半分说话的底气,更不敢提出任何要求。
“娘亲......我想,离开余家村,去镇子上或是县城进学。”
瑞书哭了一阵子,总算是止住了泪水。
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看向娘亲,向她提出自己刚刚做出的决定。
他做不到原谅娘亲曾经的离弃,更无法忘记,因为她的一句话,小小年纪的他,承受背负了多少本不该他这个年纪面对的事。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想必学堂里可以收下我吧。”
他轻轻地抿着唇,有些不太确定地说着。
顾千兰轻轻地摸着小小少年的头顶,这个早慧的孩子,比她预料之中更令人心疼。
“娘明天便带你去镇上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夫子收下你。”
正好,她也该处理一下徐老匹夫留下的那些产业了。
那些管事们的身契还在她的手里放着,总得看一看这些人,是否能为她所用才好啊!
看着瑞书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顾千兰抿唇一笑,揉了揉他那软软的头发。
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镇子上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子,收下瑞书这个小学生。
她便带着他去县城看一看,实在不行,大不了他们一起去府城走一趟。
无论如何,总能给孩子寻到一位好老师。
喧闹的一天,逐渐落下帷幕,夜色笼罩着整个大地。
定氏如愿以偿地住进了瑞诗那间宽敞而又舒适的屋里,直到她真真切切地躺在了炕头上,还仿佛在做梦一般。
她闻着带有太阳香味的柔软薄被,看着在自己怀里沉沉睡去的女儿,嘴角不自觉得高高扬起。
这下子,就算是她那个男人再不回来,她也是不怕的。
以后她就跟在女儿身边,吃香的喝辣的,还有新衣裳穿,甚至不用再下地干活。
每天过着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简直比神仙还要快活。
她不由得紧紧地搂住四丫,心里不禁乐开了花。
只要她成功住进来,谁也别想再把她从这个宅子里赶出去。
定氏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嘴角挂着甜甜的笑,进入梦乡。
只是她却忘记了,在她那身旧衣裳的内襟里,还藏着她之前偷拿了女儿的两朵粉色珠花。
大地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寂静之中,天空呈现出宁静而深邃的灰蓝色,几颗残星在天边,闪烁着微弱的光。
村子里一片静谧,远处的山峦在晨曦中若隐若现。
天色还没有放亮,顾千兰便让顾恒驾上骡车,带着小小的瑞书,悄无声息的前往长北镇。
她这一趟出门,除了要替孩子寻找名师,还要收回那些徐老匹夫留下的财物,当做是对原主一家的补偿。
“瑞书,你确定不跟你姐姐说一声,就这样不告而别吗?”
骡车里,顾千兰看向一脸严肃,正襟危坐的小家伙,不禁轻声问道。
小少年摇了摇头,“定婶子如今只有姐姐一个孩子,她......”
“她的日子也不好过,若是再没了姐姐,想必会更艰难吧。”
瑞书垂下眼眸,小手紧握成拳。
在当年他的亲娘用手掐住他脖子的一刹那,他就再也不是她的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