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牢。
狱丞带着群狱卒,将关押在牢房内的囚犯一个个的释放了出来。
“你们自由了,不用待在这里了,想去哪就去哪!”
须发皆白的萧嵩一脸难以置信:“武氏释放我们了?莫不是耍什么阴谋诡计吧?”
狱丞嗤之以鼻:“爱信不信,不想走你可以继续待在里面吃牢饭。”
顿了一顿,一本正经的告诫道:“我可告诉你,太后有好生之德才释放了你们,你还口口声声的左一个武氏、右一个武氏,再敢无礼,当心我把你抓起来!”
萧嵩抚须大笑:“哈哈……老夫这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么?我已经在大牢里待了一年,还怕被你抓起来?武氏、武氏、武氏,老夫就喊这妖妇武氏,你能奈我何?”
“疯子!”
狱丞被气的抓狂,只能骂了一声转身就走。
“老子不跟你一般见识!”
下一个牢房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前中书侍郎严挺之。
由于他们身为重犯,所以与普通囚犯并不关押在一起,而且每个牢房之间相隔甚远,彼此之间也无法用语言沟通。
平日里,他们根本不会获得放风的机会,每天只能通过狭小的窗子观察外面的世界。
“哎呀……萧太师,你身子骨可好啊?”
严挺之不到五十岁的年龄,看起来精神状态要好恨多,见到萧嵩之后急忙施礼。
萧嵩大笑:“哈哈……还好、还好,老夫这把骨头总算没有死在牢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武氏母子为何把我们释放了?”严挺之不解的问道。
萧嵩道:“老夫也不知道,先到外面看看情况再说,是只释放了你我,还是把大伙都释放了?”
狱丞继续打开下一个牢房,这次从里面走出来的是前任兵部侍郎夏侯功,接着被释放的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五品御史、与一个金吾卫的中郎将。
萧嵩不再等待,在严挺之与夏侯功的陪伴下走出这座牢房。
洛阳的大牢呈现“川”字型排列,前后加起来共有近百排,囚禁在这里的全部都是因为政治原因下的大狱。
当萧嵩走出牢房的时候,发现信安郡王李祎、前左相李适之已经在大院里等候,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其他被下狱的几个官员。
“哈哈……郡王与左相也出来了?真是太好了,老夫还以为武氏这妖妇又耍什么阴谋诡计,看来这是把我们全部释放了。”
萧嵩大笑着上前与李适之、李祎相见,谈笑间依旧精神矍铄,说话的声音中气十足。
李适之年方五十六,李祎六十九岁,两人都比萧嵩年轻了一些,当即与身后的其他官员一起施礼
“见过太师,看到你身体无恙,我们就放心了!”
“也不知道武灵筠母子是良心发现,还是迫于陛下的压力,这才把我们释放了,等我们走出大牢之后,就知道原因了。”
自从今年三月份迁都到洛阳之后,包括萧嵩、李祎在内的所有重犯全部被关入大牢,与世隔绝,甚至连天空都看不到,所以对当今的局势一无所知。
“咱们都没事,不知道贺监身体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翘首期盼,纷纷望向其他牢房,等着贺知章从里面走出来。
但遗憾的是,他们等到了前金吾卫大将军陈玄礼,等到了忠王妃韦氏、等到了李瑛的岳丈薛縚,等到了李亨的家眷、郭虚己的家眷、薛縚的家眷,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宦官,就是没有看到白发苍苍的贺知章。
萧嵩是个暴脾气,忍不住挥手召唤狱丞:“你过来,我问你,秘书监贺知章何在?”
搁在以前,这些被抓起来的任何一个官员都能轻松拿捏这个小小的狱丞,因此他也不敢怠慢,拱手答道:
“你问那位八十多岁的老头啊?前些日子犯了病,被送到太医院调养去了。”
“走,去太医院看看!”
萧嵩与贺知章有些交情,便决定去一趟太医院。
就在这时,身穿紫袍的李林甫带着几个心腹走了过来,里面有张春喜、吉温、罗希奭、安顺全等爪牙。
“奸贼,你来做什么?”
看到李林甫,萧嵩就气不打一出来,丝毫不给他好脸色。
李林甫也不气恼,和颜悦色的道:“我来给诸位同僚送行,太后有好生之德,准许诸位去留自便。诸位若去长安会奉上盘缠,要留在洛阳,也会量才使用。”
萧嵩冷哼:“你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武氏母子谋朝篡位,罪不容赦,我等就算死也不会为她效力。”
李林甫朝大牢门外一指,那里停了大概一百多辆马车,车夫们此刻正在各自收拾车辕,做好长途跋涉的准备。
“诸位要回长安,朝廷也不强留,车上饮食盘缠一应俱全,足够诸位抵达长安。”
李祎道:“李林甫,不用你催,我们自会离开长安,只不过我等需要先去一趟太医院,把贺监接上。”
“贺知章年事已高,病倒在床榻上无法下床,怕是不能与你们同行。诸位先回长安吧,等他病愈了,本相自会遣人送回长安。”李林甫耐心的解释。
“我们先看看贺监再说。”李适之也强烈的要求与贺知章见个面。
李林甫无奈,便派吉温带着萧嵩、李祎、李适之三人去探视贺知章,其他人留在洛阳大牢门外等候。
半个时辰后,萧嵩三人在太医院的病房内见到了床榻上的贺知章。
他于半个月前身体不适,陷入昏迷状态,随即被从大牢送到了太医院,经过太医诊断治疗,贺知章的病情逐渐康复,但还不能下床自理。
“贺老,身体可还好啊?”
萧嵩三人站在病榻前,询问正在沉睡的贺知章。
房间内弥漫着草药以及尿骚的味道,太医毕竟与他无亲无故,能帮贺知章治病就不错了,哪个愿意端屎端尿的伺候他?
太医院于是就雇佣了一个胖墩墩的民妇来照料贺知章,但这妇人懒得出奇,秉持着只要人饿不死其他都不算事的原则,弄得房间一团槽,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听到有人喊自己,贺知章缓缓睁开眼睛,顿时精神为之一振:“啊……呀……原来是太师?”
“还不错,贺老还能认出萧嵩。”
萧嵩很高兴,这说明贺知章的脑子没有问题,又指了指身边的李祎与李适之,“贺老还认得郡王与左相否?”
“认得、认得……老夫只是身体抱恙,又不是脑子糊涂了!”
贺知章混沌的双眸变得精神起来,“老夫还以为自己要一个人老死在太医院,没想到还能见到诸位同僚。太阳这是从西边出来了,武氏居然让你们来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