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拯救偏执暴君
之后一段日子过得忙乱极了。
穆砚之登基,顾云瑶被封为皇后,穆砚之未有其他妾室,后宫只顾云瑶一人,但安庆帝的妃嫔众多,都需要顾云瑶一一安置处理,加之宫中宫务众多,都得顾云瑶这个皇后交代,忙得顾云瑶饭都顾不上吃。
雍王谋反是大罪,他与一众妻妾都被穆砚之囚禁在宫中偏僻的殿宇,犯如此大罪,潘家被判诛九族,潘皇后褫夺凤位,一杯毒酒了事。
她死那日,在凤仪宫闹了许久,就是不肯喝下毒酒。
消息传到穆砚之那儿,穆砚之正皱眉处理公务,闻言冷声道:你就问她,想不想雍王活着。”
孙总管立时派人传话,这次潘皇后乖乖喝了毒酒,走得悄无声息。
因也算立功,孙总管仍跟在穆砚之身边,他也算经了两朝皇帝,很有些资历。
至于雍王,穆砚之从始自终没想过要他的命,若真杀了雍王,定会有人借此生事,倒不如让雍王活着,关在宫中缺衣少食,日日受着折磨,也算是替他那母后父皇赎罪了。
但前朝仍是内忧外患,胡人大军压境,又有潘家余孽作乱,好在穆砚之与顾云瑶齐心协力,更有顾泷、齐景安等人帮忙,慢慢才将局势平复。
三月初,边关大捷,唐知行一次不要命的冲锋将胡人打散,胡人大军溃败散乱,沈乐璜秉承着“趁他病要他命”的态度,趁势追击,不仅将三座城池收复,更是攻下胡人大军长久占据的一片土地。
喜报传到了京城,百姓欢呼,百官歌颂。
只有周晨暮得到信,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许久后,三军班师回朝那日,见到唐知行,周晨暮的第一句话便是:“下次不要那么拼命了。”
唐知行怔住,只觉眼眶微酸。
是啊,如今的他已不是孤家寡人了,有人惦记、牵挂着他的安危呢。
“好!”唐知行重重点头,许下这一生的承诺。
后世常常争论,大燕朝镇南将军沈乐璜和平胡将军唐知行谁更厉害。
支持平湖将军唐知行的说他百战百胜。
支持镇南将军沈乐璜的则说,平湖将军一生只打了短短五年的仗,娶了音华郡主后,便解甲归田,一生未再披挂上马,论战绩远不如镇南将军。
镇南将军沈乐璜和妻子沈杜氏驻扎边疆,抵御胡人,临死前亦在抗击胡人,应该比唐知行更厉害。
两方争论不休,一直是后世争论的焦点。
大燕朝是个传奇的朝代,有许多历史未解之谜,也有许多问题后世争论不休。
但有一条,昭明帝与纯惠顾皇后之间的情谊,后世毫无异议。
昭明帝自年少时与顾皇后结发,一生只有顾皇后一个女人,他在位时,臣子三天两头上书想让他选秀,却都被他驳回。
到昭明十年,昭明帝更是下旨,凡以后帝王,三十五岁无子方可选秀,令群臣不满,天下哗然。
然昭明帝不管不顾,他手腕强硬,在位时群臣拜服,虽心中有腹诽,满朝文武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
昭明帝与顾皇后一生育有三子一女,长子品性端方,才华横溢,昭明三十五年,昭明帝退位,传位于太子,自己则带着顾皇后轻装简出,出了京城,一路游山玩水。
此后十余年间,民间到处有着这两位帝后的身影,有野史传言,他们还曾乘船出海,去向不知,众说纷纭,但事情的真相早已淹没在历史中。
不过要说大燕朝第一奇人奇事,当属镇北将军邝闲云。
他前二十年间三换其主,还效忠于雍王,但最终昭明帝却并未杀他。反而将邝闲云派往边疆,与镇南将军沈乐璜,一南一北守护大燕朝边疆。
邝闲云的一生更是离奇,他前二十年前未上过战场,但打的第一战便以少胜多,大败胡人,此后更是连出奇兵,有他和沈乐璜在,数十年间,胡人再也不敢犯。
但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他一生的感情。
邝闲云驻扎边疆,除了祖母福安公主去世时,回了京都一趟,此后一生一直留守边疆,未再踏入京城半步,他更是一生未娶,膝下收养了数十个战场上的孤儿。
若单单一生未娶,不至于被后世争论多年,但四十五岁那年,邝闲云去世,贴身护卫从他的怀中发现一卷画卷。
因不是多名贵的宣纸,这么多年过去,纸张早已泛黄,上面的墨迹也有些褪色,只看得见点滴的灯光中一女子明眸皓齿,杏眸含春,正灿烂的笑着。
后世普遍认为这个女子便是邝闲云的心上人,但不知因何原因,未能相守,可画上的人模糊,又因邝闲云遗言,这画和邝闲云一同埋葬,后世再不知道画上的女子是谁。
这个未解之谜一直留存于世,仿佛是边疆上永恒不变的呼啸的风,一直的吹。
当下。
金銮殿中。
顾云瑶望着手中的折子发呆。
孙总管悄无声息来报:“孟晚萧在门外求见。”
顾云瑶还是呆呆的,穆砚之轻声道:“你若不想见,就不要见。”
顾云瑶猛地惊醒摇头,“不,还是让他进来吧。”
孟晚萧进了金銮殿。
一进殿中,他便跪倒在地,对顾云瑶磕了三个头。
“你不应该对皇后磕头。”穆砚之道。
“草民明白。”孟晚萧并未抬头:“草民的爹娘害了顾皇后的父亲,特别是我的爹地,他踩着定平侯的尸骨上了位,而我虽说对一切毫不知情,却还是享用了这些荣华富贵,我亦是有罪的。”
顾云瑶闭上了眼。
潘家因雍王倒台被一一清算,和潘家关系甚密的孟家也没被放过。
当年的事已经被翻了出来。
孟老爷为一时贪念害了定平侯,这件事亦被公之于众。
宋氏得知真相已泣不成声,她一直认为那是个意外,可如今才知居然是孟老爷害了她的丈夫。
顾泷早已得知真相,心中的怒火却仍是掩盖不住。
可幸好,公道自在人心,孟老爷和孟夫人都已被关进牢中,只待秋后问斩。
孟晚霜更是陪在雍王身边,被囚禁在深宫,凄凄惨惨度过残留的一生。
只有孟晚萧一人,他毕竟不知情,也罪不至死,所以穆砚之放过了他。
但谁也没有想到,孟晚萧来居然不是替孟家求情的。
“我知孟家罪孽深重,陛下和皇后还能饶我不死,草民感激不尽,但草民无颜再见两位。”
“即日起,草民便将离开京城。草民打算用一辈子去赎罪,也将日日在心中求神念佛,保佑陛下和皇后一生平安。”
话毕,他起身退出了金銮殿。
望着他的背影,顾云瑶叹了口气。
穆砚之稀奇:“却不想孟家这坏笋,居然出了一颗好竹。”
“是啊。”顾云瑶亦点头。
他明明是最不该赎罪的人,却将背负爹娘的罪孽活一辈子。
而此后一生,孟晚萧说到做到,他游历半生,一生未娶,晚年在一处偏僻的村庄定了居。
他不分贵贱,一视同仁教村里的孩子读书。
而正是他这种一视同仁,教出了名满天下的状元和探花,他也终成一代名师,桃李满天下。
击败胡人后,唐知行自请解甲归田,穆砚之准了他的折子。
唐知行终能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与周晨暮一起成了婚。
一年后,周晨暮有了身孕,本是大喜的日子,但福安公主缠绵病榻许久,终是坚持不住,撒手人寰。
不过此时福安公主已近九十,算是喜丧,周晨暮又因早有心理准备,并未太过伤心。
穆砚之也很尊敬福安公主,葬礼上他和顾云瑶都有出席。
葬礼结束后,顾云瑶终于有机会见一见她的旧时好友。
周晨暮眼眶微酸,小腹隆起,但精神头却好了很多。
唐知行一直跟在她身边,替她端茶倒水,生怕她哪里不舒服。
“近来身子可好?”顾云瑶拉着她的手问道。
“好很多,这孩子便不闹腾。”周晨暮微微叹息:“只可惜,我还想着让外祖母给这孩子起名,却不想……”
“音华不要过度伤心,你要想想孩子。”
“我知道的瑶瑶,外祖母走的也很安详,只是她这些年一直惦记着表哥,若是他还在,见外祖母一面……”
周晨暮渐渐说不下去了。
邝闲云毕竟是雍王余党,穆砚之不可能饶了他,而自雍王谋反后,再无人见过邝闲云。
众人都传,邝闲云已被穆砚之赐死。
虽邝闲云死有余辜,但周晨暮总是心中有些不忍。
顾云瑶眸光一沉,这段日子,她从未和穆砚之谈起过邝闲云。
但邝闲云那日的举动,顾云瑶却忘不了。
辞别周晨暮,顾云瑶觉得心中沉重,忍不住屏退下人,在邝府里逛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昔日邝闲云居住的别院,那颗银杏树依然在,枝繁叶茂,遗世独立的立在那里。
顾云瑶靠在树上,不由又叹了一口气。
“叹什么气?”
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
顾云瑶猛地回头,只见纷纷落下的银杏树叶中,一袭白衣的邝闲云琉璃眸子弯弯,满眼戏谑,正对着她笑。
“都做皇后的人了,还有什么心烦事。”
“你……你怎么……”
他的模样一如往昔,好像从未变过。
“以为我死了?怎么可能,祸害遗千年呢,我可是会活得长长久久。”
邝闲云笑着走来,捡起她肩头的一颗银杏叶,“你近来过得可好?”
顾云瑶仍有些震惊,愣愣点头。
“那便好,要是他对你不好,我可是不依的。如果他今后对你不好,你也可以给我写信,我一定会替你算账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去了哪里?福安公主她……”
邝闲云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已经去见了祖母,祖母走得很安详。”
“你一直都在。”
“是啊,陛下宽宏大量,留了我一条命,这一年我一直在暗中为他除掉雍王和潘家余党,如今终于除完了,我也该去往我真正要去的地方了。”
顾云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有些急切的问道:“你又要去哪?”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我会去边疆,替大燕朝守着边疆。”
“我爹爹和我叔父便是死在边疆,我邝家人一生立誓要杀灭胡人,我的命运也应该如此。”
顾云瑶这才松了口气,望着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邝闲云认真地看着她。
“顾姑娘。”
他叫她,仿佛她从未成亲,仿佛他们还是少年时。
“我走了。”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吐出这一句,然后,转身离开,只留给顾云瑶一个背景。
“邝闲云,有空回来看看音华!”
顾云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邝闲云背对着她,挥了挥手,并未答话。
顾云瑶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预感。
这一面,似乎便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但不管怎样,知道还活着,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便可以了。
她亦转身离开。
两人背对着,渐渐远去。
刚走出院落,便见转角穆砚之的身影鬼鬼祟祟。
顾云瑶无奈:“你在这里做什么?”
穆砚之迅速恢复正经,轻咳一声:“我就是过来看看。”
顾云瑶拆穿他,“是你告诉邝闲云来见我的吧。”
穆砚之身子一僵。
“我以为……”
“以为我杀了他?”穆砚之反问。
“那倒没有,我只是以为他不治而亡了呢。”
毕竟那时,顾云瑶亲眼所见邝闲云伤的有多重。
“我也想呢。”穆砚之阴阳怪气的冷哼。
“那你怎么又把他救活了呢?”
“他命硬呗。”穆砚之冷笑:“不过宫中的太医治不好他,我又去相国寺把住持请了回来,他先前欠了我祖父一个人情,答应用三次帮忙来回报。”
“第一次他引荐我进宫,第二次他把三皇子中毒一事查清,第三次便是救了邝闲云。”
“不过我也不只是为了他,救活邝闲云还是为了我自己。”
顾云瑶看着他不明所以。
穆砚之却并未多解释,拽起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邝家。
只有穆砚之自己清楚,若邝闲云真的死了,那他便是为救顾云瑶而死,顾云瑶重情重义,心底总会有个角落惦念着此人。
只有他活着,顾云瑶才会将他渐渐淡忘。
穆砚之便是如此霸道,他不允许任何人存在顾云瑶的心底,除了他自己。
不过这些他并不准备向顾云瑶解释。
又过了半年,沈乐璜和杜芝兰终于成亲了。
这两人分开单独看都是聪明绝顶,可偏偏遇到一起一个比一个幼稚。
沈乐璜追人的手段惨不忍睹,杜芝兰更是总不开窍。
幸好有顾云瑶和周晨暮时刻在旁边提点,唐知行和穆砚之也不能看着沈乐璜单身一生。
几人互相帮助,终于让他们互表心意,定了亲,又成了亲。
“你要去边疆?”顾云瑶有些吃惊。
杜芝兰却郑重的点了点头:“我想好了,一直以来我就爱骑马,亦不同于这京都女眷,我不想束缚在这,况且沈乐璜他……他的模样你们也知道。”
“可陛下如今已下令严惩了那些传流言的人。”
周晨暮的肚子高高隆起,她边抚着肚子,边担忧的劝道。
“我知道,虽然陛下挂心,但总是难堵众人悠悠之口,所以我也打算和他回边疆,那里面民风开放,不会在乎他的长相。”
“况且他虽未说,但一直惦记边疆,如今唐大哥已经卸甲归田,他却很想为大燕出一份力。”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你们不用再劝,这些我是深思熟虑过的,况且爹娘和哥哥姐姐也已经同意。”
“你们更不用担心,我虽去了边疆,逢年过节却总能回来,也会和你们时常通信。”
顾云瑶知道,再劝无用,杜芝兰便是这样一个女子,她看起来好说话,但心中一旦决定的事情,谁也说服不了她。
“好,那我不会再劝了。”
杜芝兰对她粲然一笑:“瑶瑶不用担心,只是我一直困在京都,总是时常想着,哪一日能任我驰骋,如今有这个机会,真不是我委曲求全,反而是我求来的。”
周晨暮笑着摇头:“你呀,也幸好沈大人和你心意相通。”
杜芝兰有些羞涩,却仍是点头说道:“也是,要不是沈矮子娶我,恐怕我这性子,真嫁了人也憋不住。”
三人知道离别在即,心中难免酸涩,却还是岔开话题,不谈这个。
直到离别之时,杜芝兰终于起身告别:“我要走了,你们一定要天天想我。”
“知道啦,知道啦,你还是肚子里孩子的干娘呢,你可别忘了要给孩子的见面礼呢。”
“那是自然,这个干娘我可当定了,只可惜瑶瑶是皇后,我可不敢给未来的皇帝当干娘。”
“对啦,你最近可是……”杜芝兰偷偷的问顾云瑶。
顾云瑶纤细的手覆在小腹上,点头,“先别声张,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周晨暮也笑着说恭喜。
待她们三人离开,顾云瑶耐不住性子,到了院子中闲逛。
院中有一排梨树,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白粉相间的花瓣交相辉映。
走在树下,花雨纷纷落下,落了人满身梨花香气。
这是穆砚之登基后,特意吩咐下人种植的。
只因顾云瑶一直爱着梨花,也因顾府后院也种了这梨花。
顾云瑶慢慢走过这一树树的梨花,心里不由想起幼年时在顾府的经历。
那时她刚刚穿越过来,惶恐不安。
为了避免死局,她不得不接进穆砚之,讨好他。
却不想兜兜转转,自己居然嫁给了他。
“怎么出来了?今日风大可别着了凉。”身后传来脚步声,穆砚之走到她身边,脱下大衣给她披上。
顾云瑶只歪着头看他笑。
“怎么了?”穆砚之不明所以。
“我在想,不知陛下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在穆砚之惊喜交加的眼神中,顾云瑶轻轻点了点头,“恭喜陛下,你要做爹啦。”
“瑶瑶!”
穆砚之突然蹲身,拦腰抱起她,抱着她的腰,在树海中转了两圈。
下人们都目瞪口呆,昭明帝一向稳重,少有这般欢脱跳闹的时候。
在空中旋转,顾云瑶却并不害怕,反而笑着:“好啦,快别闹了。”
“好。”穆砚之放下她,却紧紧抱着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走远。
“瑶瑶,瑶瑶,瑶瑶……”
他低低的叫着她,回想起幼时的过往。
这个少女像一束光,闯进了他黑暗的生活中。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撕开了黑暗,也抓住了他的手,将他带到了光明中。
此后心中所有的贪念都因她而起,所有的欲望都是她的化身。
也幸好最终他得到了她。
自此心中所有贪念欲望的野兽,都得到了平息,获得了满足。
“瑶瑶。”
“嗯?”顾云瑶在花海中抬头。
“幸好……遇到了你。”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穆砚之抬手握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好。”
顾云瑶和他十指相交,两人屏退下人慢悠悠走了回去。
那一束束的梨花还在飘零着,落下花瓣。
仿佛在向世人诉说着一段缠绵悱恻的时光。
只是或许无人能听懂。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
时间如风,风化了过去的种种,但仍有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史书上闪烁。
那是后世争论不休,又感慨羡慕的情谊。
它有千百种模样,千百种面目。
或如镇南将军沈乐璜,和其妻子杜氏在边疆波澜壮阔的一生。
又或如平胡将军解甲归田,和音华郡主悠然南山下的一辈子。
又或许如镇北将军邝闲云,对画卷上不知名女子的一生牵挂。
但无论如何。
后世许多人中仍希望如同昭明帝和顾皇后一般。
曾互相依靠,走过少时,青梅竹马,结发夫妻,有过波澜壮阔,到最终离开京都,一路游山玩水,相濡以沫。
合上史书的卷轴,他们的故事便淹没在浩如烟海的文字中。
但他们短暂的一生仍如天空中的晨星,熠熠生辉,向今后的所有人,默默讲述着那个时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