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遂看着孙英激动的模样,脸上露出极为尴尬的神色。
孙英见状,又眼巴巴地看向他身后的荀雀,无心和尚,阿信等人,道:“现在大秦国难当头,凤九魔将本座暂且不说,你们身为人族,难道也要眼睁睁地看着国破家亡?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大秦真的被灭,以后大家都是丧家犬!难不成你们还期待着魔族、齐国或者楚国能够待你们如他们自己的子民一般?况且魔族和我们人族世代为仇——”
无心和尚道:“贫僧有句话想说。”
“大师,您说!”孙英忙道。
无心和尚一声冷笑,道:“我大秦如此多的公子,每个人手底下都握有重兵,现在大秦有难,他们去做什么了?我们这些平民自发用鲜血去铸就城墙,最后大家马革裹尸,享受利益的是谁?别跟贫僧扯那些子孙后代,贫僧连后代都不曾有过!”
孙英沉着脸道:“大师,天下人天下担心,我们身为一员,做到的只有问心无愧而已。他们做不到,到时候家破人亡,他们一样能够尝到苦果!大师,不知你想没想过,如果人人都像那些公子一般,我们大秦哪里能够撑到今天?恐怕早就亡国!”
“你能够如此乐观开朗,那是施主的福气,贫僧想不透,也不会去做。”无心和尚手里多出一坛酒,一边仰头喝着,一边朝着门外走去,道:“遂哥儿,我们快点出发前往东极之光。”
看着无心和尚离开的背影,孙英气得脸色铁青。
将目光投向阿信和荀雀,只见阿信畏惧地看了一眼孙英,弱弱道:“遂哥儿去哪里,我去哪里。我不懂那些国家大义,我只知道,我这条命是属于遂哥儿的。如果他让我去死,那就就去死。如果他没开口,我就会一直跟在他身边。”
张遂回过头看了一眼阿信,阿信红着脸,提着两只板斧默默地转身离开。
关北没有说话,跟着离开。他毕竟是鲛人族,虽然如今已经和鲛人族划清界限,但是人族的生死,和他也没有多大关系。
荀雀看了一眼张遂,朝张遂抱了抱拳,然后对孙英道:“在下昨日今晨占了一卦,卦象是大吉,想必这次能够逢凶化吉。”
“信这些有何用?本座需要的是能够和魔族一战的人才和士兵。”孙英苦笑着,昂头叹气道:“想我大秦昔日如此鼎盛,可自从护国北军叛乱以来,山河破碎!秦王空有一番热血,却架不住朝堂之上那群乌合之众。若是大秦在此一战中覆灭,那些个公子大臣,不知道死后以何来面对他们的祖宗后代?每每想到这里,本座真恨不得将他们拖上刑场!也是,本座一再强迫百姓为国为家,可享受这一切的却是公子大臣,实属悲哀。”
孙英说完,朝张遂等人摆了摆手,叹道:“你们走吧,灭国就灭国吧!本座只有一条性命,能够做到的只有‘城在人在,城亡人亡’了。”
张遂和荀雀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白露涵和白素紧跟在后面。
出了城主府,看着城中忙碌的士兵和百姓,几人一路无话。
御主和他的师傅何老叙过旧,正要出来找张遂,刚好碰上几人耷拉着脑袋出来。
“我们就不找客栈了,去我师傅家住几天,然后一起前往东极之光。”御主建议道。
张遂看向身后的几人,众人纷纷点头。
来到何老的院子里,何老和他的儿媳妇一改往日的警惕,显得有些热情好客。
吃过晚饭,张遂看着何老的儿媳妇站在何老身后,和何老大眼瞪小眼,有些好奇道:“你们有话说?”
御主忙道:“师傅,嫂子,你们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外人。”
何老拍了拍御主的手背,道:“徒弟,如今战火已经烧到了凉城,魔族一路高歌,凉城估计这几天也要破了。”
张遂、御主等人一个个沉默不语。
何老道:“你们几个今天去了城主府了吧?我老人家也能猜到你们几个郁郁不乐的原因。我是觉得,你们几个并没有多少过错,无须这样。要怪只能怪朝堂之上那些庸庸碌碌者,享受着我们没有的特权,国难当头之际,却想着明哲保身。殊不知,若是国不在了,他们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而已。这种道理,我们老百姓尚且知道,平日里侃侃而谈的他们,这个时候却成了傻子,真是讽刺。”
何老拉着他的儿媳妇走到御主身边,又招呼着三个孩童过来,摸着他们的脑袋道:“老头子我有个请求,徒弟,各位少侠。我老人家没有别的心愿,儿子上了战场,如今生死未知。不,其实我已经想明白了,十有八九已经不在了。”
何老话一说完,他的儿媳妇两眼通红,高昂着头,抿着嘴。
御主道:“师傅,我明白了,你是想和我们一起离开吗?可以,我师兄他有一个小世界,能够——”
“不不不,不是我们,是影儿和三个孩子。”何老揉着三个孩童的脑袋,满脸褶皱的脸上散发着宠溺的光辉,柔声道:“三个孩子是你师兄的后代,如今你师兄不在了,这些孩子还得活下去。没了父母的孩子就是被上天遗弃的孤儿,影儿虽然想跟老头子我留在城内,但是,你还是把她一起带走。”
张遂惊讶道:“何老,那你也一起走吧!”
“我就不用了,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算这次魔族没有攻过来,我也活不长了。落叶归根,死,我也要死在自己的家乡才能安息。”何老笑着掏出一封信,递给他旁边的儿媳妇道:“影儿,公公没办法帮你照顾几个小孩了,往后你一个人要坚强。这是休书,是铭儿和小公主前往前线的的前一天晚上留给我的。说是如果情况有变,你以后就不用等他了,找个好人家嫁了。”
何老的儿媳妇沉默着接过信封,直接撕成了碎片,道:“公公放心,影儿还有孩子,会陪着他们一起到老的。”
何老沉默许久,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公公没有那个意思,这是我自己的意思。”何老的儿媳妇退后三步,拉着三个孩童跪在何老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才道:“作为儿媳妇,我无法守在你身旁给你送终,请公公原谅。若孩子们长大了,能够照顾自己了,我会去奈何桥向公公和相公道歉的。”
三个孩童茫然地看着他们的母亲。
何老看着自己的儿媳妇,重重地叹了口气。
御主和张遂互相对视了一眼,御主对何老道:“师傅放心,我会照顾好几个侄子和嫂子的。”
何老点了点头,道:“为了保险起见,你们明天早上一早就从西面离开。这几天城主怜悯,开了西门,让那些想要离开的父老乡亲逃命。可一旦魔族攻过来,那全城必定戒严,到时候想出去都不可能了。”
御主道:“好,我知道了,师傅,你老人家多多保重。”
几个人就此下了桌,各自去忙着各自的事情。
张遂和关北睡一个房间,躺在床上许久,两人却都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张遂朝关北笑了笑,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房间。
来到院子里,坐在一块石凳子上,张遂拿出幽冥螺角,运转体内的气,将气汇聚在舌尖。
“凝儿,睡了没有?”张遂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