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有何难。”萧向翎指向地上的棺木,“宫中暗卫用的箭矢乃是独制,刺进去的伤口也有辨识度得很。不如请陛下叫来暗卫一试,与他身上伤痕一比较便知。”
道士神色瞬间有些慌乱,他对当时情况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夏之行是用江屿的软剑自尽,而非暗卫的箭矢射死的。情急之间只得下意识阻止萧向翎的行为,却在命令出口的一瞬间骤然后悔。
他喊:“放箭!”
他早就命几百名影卫暗中埋伏在四周,随时待命。一旦情况不对便将萧向翎原地处死。
但当他喊出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已经证明萧向翎所言全为事实,他气急败坏才决定杀人灭口。
另外,远程的箭矢不长眼,极易误伤,若是在此刻此地放箭,不可避免地会伤到周围的百姓。
但他已然顾不了那么多。
但空气中沉寂了几秒,却没有箭矢射下来。
那句“放箭”仿佛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砸进河里泛不出一丝水花。
道士脸上的表情骤然从慌乱变为惊恐,他伸出手指着萧向翎,目光狠厉得能迸出火来。
“忘记与道长说,北疆军也在。”萧向翎将手中的剑□□,向前走了几步,“本是以防万一道长忽然变卦,伤到我是小,但伤到周围这么多无辜的人,可并不是件小事。”
“可没想到道长真的会不顾这么多人的死活,只为保全自己的面子。事到如今,连自己做过的事情都不敢承认。”
周围的人被刚刚那声放箭吓得不轻,如今逐渐缓过神来,瞬间全部一边倒向萧向翎这边。
“竟然是个这样的人,完全不把我们的死活当回事。”
“原来刚才说的事都是真的,否则不会这么气急败坏。”
萧向翎缓步走向道士,气压肆无忌惮地散开,身高与体型的差异仿佛一头矫健的狼迈向强装镇定的猎物。
“萧向翎,你敢暗算我。”道士咬牙切齿道,“别以为你能杀得了我,江屿身上还中着我下的毒,你舍得杀了我?你会求着我帮他解开。”
萧向翎并没有回应这无礼的威胁,却也没立刻提剑将人刺死。沉默良久,扯下对方的外衣将他反手紧紧捆了起来。
“你这是造反!”道士气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毫无反抗之力,“你等着你……”
“不必。”萧向翎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用剑抵上了他的喉咙,“你倒时候只会求着我,让我允许你把江屿的毒解开。”
道士还想说什么,人群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萧向翎转头一看,之间江淇情急之中竟然直接跳下步辇向反方向跑去,手中提着一把随手拔出的剑,吓得周围人立刻让出一条路。
萧向翎并没理会他,再次将目光转回面色赤红的道士身上,眸中泛着危险又令人瑟缩的光。
“你以为你能用手中的蛊控制所有人,但事实上,你终究还是江淇的一条狗而已,福不同享,难不同当。而你从今往后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情,你之后受的所有罪,都是因为你害过江屿,应得的。”
江淇觉得自己这辈子没跑这么快过,仓促间他不知道自己手中挥舞的剑有没有伤到人,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周围的草木划伤,甚至听不见身后的下属叫他的声音。
他跑得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肺部几乎要炸裂,这才看见远处皇宫的红墙。
他看向身后没有人,随即终于泄了气一般,半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气咳嗽起来。
足足缓了两柱香的时间,他才从刚才的状态中缓过神来。而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路上的不寻常之处。
这本是上朝的时间,道士对他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上朝的事项,江淇只管与他出去见个人就好。
而如今宫中却空旷的不正常,他跑一路没见几个人影。
江淇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颤着腿踱步到皇宫御阶下,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大门紧紧闭着,而大门两侧竟是连卫兵都没有见到。
他深吸一口气,缓慢走上去。
推开沉重的大门,里面有些昏暗,他适应了一会内部的光线,这才抬腿迈了进去。
大殿空旷而沉寂得诡异,却有一个人背对着自己,站在大殿的正中央。
那人一身肃静的白衣,体型有些纤瘦,肩膀处已经能透着衣料看到些许骨型。肩背挺直地向后收着,转折处显现出锐利的角度。
“江……屿?”江淇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瞬间觉得悚然。
那人缓慢转过身来,江淇在那一刻屏住了呼吸。他只觉得对方旋转的每一个角度都漫长得如此难熬,他无比希望那人不是江屿。
但是之前道士的话却抑制不住地纷纷涌入脑海。
“逆天改命,前提是人要足够有能力。”
“他只要活着,就是你皇位最大的威胁。”
他忽地对眼前这人有着莫大的敌意,右手死死攥住剑柄,随时准备着出剑相击。
可江屿似是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眸子垂下好看的角度,除了唇色略微泛白,整个人看上去再正常不过。
“三哥。”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震荡,“我从小似乎就与你没太多交集,我刚刚一直在回忆小时候关于你的印象,却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语速很慢,仿佛在仔细地回忆,“记忆中大哥仁慈温和,二哥向来与我不对付,总想着加害于我。但我们并无过多接触,虽说没什么好交情,但我也没做过任何对不住你的事情。如今你做了皇上,我也无心于皇位,没想着篡你的权,夺你的位。你本可以慢慢去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多听别人善言。”